“百合花”惊魂

第四章　“百合花”惊魂

1

六个月之后。

聂风到澳门采访。时值澳门回归两周年庆典前夕，澳门艺术博物馆举办绵竹年画展览，作为庆典的一项活动。展览由澳门特区政府文化旅游机构与四川省绵竹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邀请了《西部阳光》等几家四川媒体作报道。

绵竹年画是巴蜀民间艺术一绝，号称中国四大年画之一。传统的手法是先以木版印出轮廓而后填色，内容为避邪迎祥、历史人物、戏曲故事、民俗民风、名人字画、花鸟虫鱼等，线条古拙，色彩鲜艳，具有浓郁的民俗风味。据说产品远销日本、印度及越南、缅甸等国。

聂风是第一次到澳门，看一切都觉得新奇，且印象深刻。

澳门有四十万人口，城市不大，建筑风格独特。街道狭小但很少堵车，民风颇淳朴。聂风见到了心仪已久的大三巴牌坊、澳凼大桥，还有妈祖阁，领略了这个中西文化交汇地独特的音响和气息。绵竹年画展的开幕式举行得很隆重，特区政府官员和绵竹市长联袂剪彩，前来参观的澳门市民络绎不绝，好些人现场争购年画，尤以风趣的《老鼠嫁女》《三猴烫猪》和威风凛凛的《门神像》最受欢迎。聂风也买了几套作纪念。

在澳门逗留三日，聂风拍了六个胶卷，写了一篇八千字的特稿《绵竹年画亮相澳门，走向世界》。

老报头那里可以交差了。

2

从澳门来到珠海市。

聂风邀了几个朋友在百合花酒楼聚餐。酒楼是朋友选的，地处C区，离新闻出版大楼很近。这是一个经营粤菜海鲜的餐馆，酒楼中式风格装修，典雅中透着华丽。黑纹大理石地面，铺着厚重的浅褐色地毯。玄关的博古架上，摆着精美的陶马、青花瓶、碎纹壶等陶艺。二楼的雅间都用花名命名，颇有浪漫味道。

聂风和小川、姚莉还有珠海市出版社的一位朋友罗军，在二楼临窗的一张黑漆面方桌入座。黑漆木椅、暗红色的绣缎靠背，坐上去很舒服。窗外望得见海景，最远方隐约可见澳门友谊大桥的白色桥身。这天是10月13日，周六的傍晚，楼上食客不少。大约有一半散座坐满了聚餐的人。

聂风点了几样实惠的菜，有白灼基围虾、醋烧鲩鱼、咸鱼头茄子煲、蒜茸青口等，还要了这里的招牌菜——乳鸽，味道很好。大家喝着珠江啤酒，啖着佳肴，谈笑甚欢。小川和姚莉一身的藏青色警服，神采奕奕。罗军戴副PEPSI眼镜，时尚中透着精明。这家伙策划的一套世界惊险推理系列小说，连续数月雄踞畅销书榜，为社里赚了大把的银子。

“聂哥对澳门的印象怎么样？”小川警官扬起胖嘟嘟的脸问。“印象很好。古朴的小城，中西合璧。生活节奏不像香港那么紧张。”

“葡京酒店去逛了吗？”小川说的是赌城。

“去了，玩了一把老虎机。”聂风嚼着香酥的乳鸽，笑道，“听见硬币往下落的嗒嗒声，比轻音乐还美妙呀……”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崔队怎么样？还经常训人吗？”聂风问起崔大钧队长。

去年发生一起轰动一时的地产大鳄胡国豪被杀案，就是崔大钧率队侦破的。那次破案聂风有幸作跟踪报道，并且帮了警方大忙。

“崔头儿现在调到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了，”姚莉把一只虾仁往酱油里蘸了蘸，灵巧地送进嘴里，说，“更神气啦。”

小川讲崔队因为破案有功，被提拔到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担任刑侦总队的总队长，负责大案要案侦查。他和姚莉也跟着崔队到了刑侦总队。

聂风调侃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恭喜。”

“也欢迎你这头‘黄金犬’加盟哟。”姚莉瞅着他，嫣然一笑。

聂风有句口头禅，他常说：“一个好记者必须有猎狗的鼻子。”

这时，一个肩挎绶带的礼仪小姐，引着两个客人从楼梯口走上来。前面的高个客人穿件方格休闲服，头发梳得光亮，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提袋。后面的客人有点福相，腆着肚子，满面红光。一个女领班跟在后头，面带着殷勤的微笑。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客人是贵宾。

“那个矮胖子是Y区人事局的副局长，姓朱。”罗军喝了口啤酒，小声说。

“你认识呀？”聂风随意问道。

“是这里的常客。”

“那个高个子呢？”小川有点好奇。

“没见过。”

礼仪小姐把客人带进挂“映山红”牌子的房间。这是间半开放式的雅间，座椅和桌子都是黑漆木的，金丝绣缎靠背。墙上挂着一幅斗方大小的“映山红”国画。雅间面向大厅的方向，正对着聂风他们的餐桌，相距约十几米，里面的场景一目了然。

邻近映山红雅间的餐桌，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女孩正在用餐。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一脸的雀斑，手里玩着棕色布袋熊。稍远处，六七个白领模样的男士，在品着香茗打扑克牌。

雅间里，穿藕黄色旗袍的漂亮女服务员招呼：“先生，请问点什么菜？”

姓朱的副局长打开棕色硬面菜谱，随意点了几样海鲜。

“靓女，”高个子把牛皮纸提袋交给女服务员，“等一下菜上来了，把这瓶五粮液打开。”

“好的，先生。”女服务员颔首，接过纸提袋。

她从提袋里拎出一瓶包装精美的酒，摆在柚木柜上。这酒瓶高约30厘米，全身罩着红色透网布，很抢眼。

“那瓶酒蛮高档的啊。”小川瞟了一眼那边。

“五粮液的礼品装，六百多元一瓶。”罗军说道。

大家继续喝着珠江啤酒热聊。罗军喝得已经有点晕了，一脸酡红。聂风无意间谈起了S市除夕夜的爆炸案。

“这个案子至今都没有破。”聂风遗憾地说。

姚莉盯着雅间，开玩笑道：“漂亮的包装，礼品炸弹。对面那一瓶不会也是吧？”

小川笑着瞪了她一眼：“你别耸人听闻啊！”

那边，菜端上来。漂亮的女服务员款款地打开五粮液酒瓶。红色透网布包装酒瓶的顶端，系着一条白绳，绳子末端缀着一块有机玻璃异形钥匙，上有“五粮液”标志。她用手指先解开打着活结的白绳，再用两手分开红网布套的领口，里面露出亮似镜面的镀铬顶盖，顶盖的正中有张写着字的卡片。

她抽出卡片，递给高个子。

“先生，这是酒盒上的礼品卡。”

小川好奇地瞅着那边。

高个子接过礼品卡，随口念起来：“太阳落土又落坡，听我唱个……什么？……扯谎歌。两个和尚来打架，头发扯成……乱鸡窝。”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瞎扯淡嘛……”他笑着对胖子说了一句，随手把卡片递了过去。那胖子拿在手里，端详着，也笑起来。

“嘿，很搞笑哦！”

笑声隐约传过来，像是会传染一般。小川和罗军也跟着笑了。

姚莉睁大眼睛，瞅着那边。

聂风屏住了气息。

高个子信口念的内容，没有听过，但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聂风蓦然警觉起来。

女服务员亭亭玉立，用手捏着有机玻璃钥匙，试着打开酒盒的镀铬盖。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手的动作优雅，像是在开启一件艺术品。从侧面望过去，她的身材苗条，藕黄色缎面旗袍上绣着百合花，显得淡雅古朴。

小川被她的动作吸引住了。这个镜头后来长久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在睡梦中也拂不掉。

但不知何故，聂风这时心中有种奇怪的念头。

此刻，那个姓朱的副局长晃着圆脑袋往下念起来。

也许是太离奇好笑，或是太震撼了，聂风事后仍清楚地记得他念的是：

乌龟团鱼天上飞，鸡蛋打烂石碓窝。

先生我，后生哥，姐的年龄比爹大得多。

当时高个子脸上露出狐疑，表情有点古怪。

女服务员开瓶的动作继续着。突然，一缕白烟从有机玻璃酒盒里冒出。她惊讶地瞪大眼望着，手指的动作停住了。

高个子大喊一声：“快扔掉，恐怕是炸弹！”

女服务员大惊失色，五粮液酒瓶滚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映山红雅间炸开了花。在一刹那，聂风感觉到整座酒楼仿佛都震颤了。接着一股热浪夹着木屑、玻璃碎片，冲了过来。顿时，他和小川、姚莉、罗军都被掀翻在地上。

二楼的人哭喊惊叫，向楼梯口奔逃。

离雅间最近的餐桌炸塌了，那对年轻夫妇倒在地毯上，满身是血。扎小辫的女孩，被破裂的桌面压在底下，布袋熊滚落在脚边。旁边的博古架散倒在地上，精美的陶艺品摔得粉碎。

3

聂风挣扎着爬起来，扶起花容失色的姚莉。

姚莉的脸上挂了彩，有几处擦痕。罗军狼狈地瘫倒在地上，眼镜摔断了一条腿，左肩的衣服裂开口，依稀有血迹。灼人的气浪舔着每个人的面颊和眼睛，感觉火烧火燎的。滚滚浓烟向四周蔓延。

聂风感到烟雾往鼻孔里钻，带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呛得喘不过气来。他回头望去，二楼的窗玻璃全部已被震碎。

满脸尘灰的小川反应迅速，从屁股口袋掏出手机，向110报警。

“我是省公安厅刑侦局王小川警官，百合花酒楼发生了爆炸，请紧急救援！”

接着，小川拨通崔大钧的电话，报告了珠海市发生的爆炸情况。

聂风和姚莉首先救出桌子下面的女孩，扶起受伤的那对夫妇。小女孩扑进她妈妈的怀里，大哭起来。

小川合上手机，惊魂未定。

他和姚莉、聂风几乎同时冲进被炸垮的雅间。

“啊，天啊！”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和惨状。雅间的顶棚被炸垮了，满地的碎片，还有泡沫纸屑一类东西在往下落。黑漆木桌椅被炸得支离破碎。在白色烟雾下，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形躺在地毯上，一男一女，已当场被炸死。男的高个子，全身炸得一塌糊涂，上身燃着的方格衣服还在冒烟。女的双腿被炸断，脸上血肉模糊。

见到此状，姚莉感觉一阵心悸，捂住嘴，差一点呕出来。

矮胖的朱副局长侧身倒在屋角处，脸上淌着血。小川蹲下身子，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孔，还有微弱的气息。

他拨通了120电话，紧急呼救。

目睹这一惨烈的场面，犹如一场噩梦。聂风稳定了情绪，用手挥散白色烟雾。这时他发现一张纸残片，从空中盘旋着落下来。他急忙俯身拾起来，一看，纸片的边缘烧焦了，上面什么也没有。

他再在其他的碎屑堆里翻找，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按照刑侦的规矩，这时需要保护现场，聂风当然是知道的。但他想在珠海市警方赶到之前，发现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聂风隐隐觉得，眼前的爆炸和S市未破的“1·23爆炸案”应该有某种联系，两起爆炸几乎同样离奇蹊跷。

“聂哥，你在找什么？”小川警官问他。

“刚才朱副局长念的那张礼品卡。”

小川、姚莉也帮着一起翻找，还是没有找到。

聂风的脑海里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掏出腰际的手机，给唐放打电话：“你好，我是《西部阳光》的聂风。”

“嗯。”对方有点不在意的样子。

“珠海市一家酒楼发生爆炸，我正在现场。”

“哦！”唐放的声音蓦然提高了，“有没有伤亡？”

“炸得很厉害，两死，多人受伤。”聂风答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做什么？”他向对方请教道。

唐放叮嘱他仔细寻找残留物：“任何爆炸案都会在现场留下痕迹，要特别注意有没有电池碎片、雷管碎片，还有导线什么的……”

“嗯。”

“爆炸点的位置在哪里？”

“在雅间的门口，现场白雾迷蒙……”

“烟雾是什么气味？”

“我闻不出来。”聂风吸了吸鼻子。他还想问什么，见小川向他摆手。

“回头再说。”唐放说道。

“好吧，回头再讲。”聂风匆忙合上手机。

“警车赶到了。”小川对他说。

话音刚落，十多个身着警服的警察从楼梯口冲上来，领头的是个身材挺拔的大高个，很帅，他果断地指挥大家封锁现场，实行抢救。

几个技侦人员立即开始现场勘查。

这时离爆炸发生只有十分钟，珠海市警方的反应非常迅速。最先到的是巡警、派出所民警，接着C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刑警也赶过来了。酒楼前停满了警车，还有120急救车和救火车。酒楼的外围用黄色警戒带隔离起来。街对面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人们议论纷纷，情绪激动。

身受重伤的人事局副局长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罗军和其他受轻伤的食客也上了救护车，伤员都被紧急送到附近一家医院进行抢救。

领头的大高个警官是C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高洪亮队长。小川、姚莉向他出示警察证。

“这位是？”高队长盯着聂风问。

“是我们的朋友。”姚莉解释。

聂风掏出记者证：“我是《西部阳光》杂志记者，聂风。”

他的皮肤本来就有点黑，此时看上去有点灰头土脸的。

“记者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高队长说道。

聂风不语，做了个怪相。

“我们刚才在这里吃饭。”小川警官解释。

“我们可以走了吧？”聂风故意问高队长。

“不行。你们是目击证人，等一下要作笔录。所有在场的人都不能走。”

接受警方询问的，除了小川、姚莉、聂风和一些吃饭的客人，还有酒店服务员、领班和经理。警方作了详细笔录。

一个半小时后，崔大钧开着警车率四名干练的手下也来到了这里。这时天已全黑，百合花酒楼灯光惨淡，四周驻足围观的行人仍然在不断增加。

“我是省厅刑侦局的。”崔队亮了一下警察证。守卫的警察恭敬地向他行礼让行。他一身便装，目光锐利，气宇轩昂，带着几个人快步登上二楼爆炸现场。

小川和姚莉迎了上去。高洪亮队长认识崔大钧，也迎上前，他看着崔队敬礼，目光里含着尊敬。他俩简单交谈了几句，高队长把勘查情况作了简单汇报。

崔队一眼瞟见了聂风。

“你也在这里，西部太阳！”

“是西部阳光。”小川小声提醒。

“嘿嘿，‘西部阳光’。”

“崔队，您好！”聂风恭敬地施礼。

“还好哩！”崔队白了他一眼，说，“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大事。”

“我岂不是成了‘扫帚星’啦？！”聂风一脸委屈相。

“崔队的意思是，聂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案情……”小川打着圆场。

“说得也是啊。”聂风挠挠头。

趁崔队过问案情的时候，聂风给老报头打电话请假。吴总编听到他报告的情况，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西部传媒界的骄子、他最器重的爱将，仅差几米就在硝烟迷雾里“报销”了。

“还好，我没有受伤。但是现场很惨。”聂风说。

吴总编慰问了两句，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安全，并同意了他对此案作进一步跟踪采访。期限是一个星期。

4

案情重大。当晚，珠海市警方连夜举行案情分析会。

会议由珠海市市公安局张局长主持，C区公安分局的领导和刑侦骨干全部到会。整个会场坐满了上百名警官，黑压压的一片。会议气氛紧张、严肃，甚至有些凝重。张局长中等个子，身穿二级警监制服，方面大耳，不怒而威。

崔大钧作为上级刑侦局的代表，率部参加了案情分析会。小川、姚莉坐在他的左右，脸上的风尘还来不及洗尽。聂风也破例获准列席了会议，当然这全靠崔大钧总队长的面子。聂风头戴棒球帽，一身皱巴巴的Jeep牌休闲装，置身在一群藏青色的警官服中，多少有点另类的感觉。

高洪亮队长用沉重的口气汇报了现场勘查情况。

百合花酒楼的爆炸发生在傍晚6点半，爆炸点在二楼映山红雅间。根据酒店领班和目击者的证词，爆炸物是客人自带的一瓶五粮液酒。这说明凶手爆炸的目标，针对酒楼的可能性较小，针对客人的可能性大。爆炸造成两人死亡，一人重伤，一人轻伤，十人轻微伤，并给百合花酒楼造成巨大的损坏。

技侦人员从现场提取到电雷管角线一截、电雷管塑料密封塞一个、雷管卡口箍两个，另有电池碎片、有机玻璃碎片、胶带纸碎屑等物，还有一个扭曲的镀铬片，用途不明。在现场提取的粉尘中，检验出TNT成分和氨银离子、硝酸根离子。初步确定爆炸是由硝酸铵炸药引发的。

法医鉴定结论是：雅间爆炸点一男一女当场死亡。从高个子死者衣兜皮夹中发现一个工作证。死者系珠海市××医院院长常安，五十二岁。常安因爆炸致颅脑和双肺等多器官复合损伤死亡。女死者为酒楼服务员，名叫邝佳佳，现年十九岁，因爆炸致双肺广泛性出血引起急性呼吸衰竭死亡。两个死者的伤口处的深部肌肉中，均嵌满许多玻璃微粒。和常安一起在映山红雅间聚餐的朋友名叫朱冠冕，是Y区人事局副局长，胸部和脸部多处受创，现处于昏迷状态。据分析因为他坐的位置正巧被常安挡住了一部分，所以幸免于死。在雅间外散座吃饭的客人，有一个女客人受轻伤，另十人受到程度不同的轻微伤。

小川警官陈述了爆炸瞬间的情形。讲到邝佳佳开酒瓶的最后动作，他仍然心有不忍，表情很难过。

这起恶性爆炸事件，不仅震惊了珠海市警方，也震惊了整个珠江三角洲，同时更惊动了公安部。案情分析会上弥漫着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分析案情，有几种可能：澳门回归纪念庆典在即，境内外敌对分子蓄意搞破坏；不完全排除百合花酒楼商业对手所为；个人的寻衅报复行为。

由于正值澳门回归两周年庆典前夕，时间非常敏感，会上主张第一种可能的意见占了上风。事实上，当天夜里海外媒体就对爆炸的事作了报道。有多家外国通讯社猜测，这次爆炸很可能与澳门回归纪念庆典有关。后来次日的珠海市和粤、港、澳报纸对这次爆炸也都作了报道。一时间，珠三角的舆论气氛非常紧张。老百姓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对爆炸原因做出各种猜测。

会上宣布成立珠海市“10·13爆炸案”专案组，由C区公安分局抽调四十多名精干的侦查员组成。除对常安、朱冠冕的社会关系进行详细调查外，对百合花酒楼人员和当晚在此就餐的全部食客，也一一进行摸排。

案情会接近尾声。张局长环视左右，问道：“还有谁有问题？”

会场鸦雀无声。

张局长正要宣布散会，坐在崔大钧后面的聂风突然举起左手。

“我有个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英俊的脸上，很惊讶不知何处冒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小川竖起拇指给聂风鼓劲。姚莉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崔大钧笑着摇摇头，半含责备，半是默许。

“你说吧。”张局长点头，很给面子。

“酒盒里有一张礼品卡，上面写的东西有点奇怪。”聂风说，“在爆炸发生前，那个姓朱的副局长曾经念过，我和王小川警官和姚莉警官都听见了……”

“写的是什么？”张局长问。

聂风清清嗓子，复诵道：“乌龟团鱼天上飞，鸡蛋打烂石碓窝。先生我，后生哥，姐的年龄比爹大得多……”

全场哄堂大笑起来。

张局长正色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又问聂风：“聂记者想说明什么？”

“今年春节，S市也发生一起礼品爆炸案，至今没有破案。”聂风说，“炸弹的礼品卡上，就写着几句古怪的童谣。”

“是‘乌龟团鱼天上飞’吗？”

“不是。写的是‘三十晚上大月亮’……”聂风还想接着说，话却被张局长打断了。

“两码事嘛。还有什么问题？”

“我在想，”聂风抢着说，“这两起爆炸案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会有什么关联？！珠海市和S市相隔十万八千里，时间又过了这么久，很难扯上关系嘛。”高洪亮队长反驳了一句。

这位高大英俊的刑警队长声音里充满着自信。他是1992年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本科毕业生，侦查专业。正规的科班出身，加上八年刑侦一线的磨炼，使他屡破大案要案、建立奇功。

高队清了清嗓门，又说：“今年珠海市也发生过几起爆炸案，并不是同一个人干的，和S市不同的是——我们全部都破了案！”

聂风无语，坐下。崔大钧安慰式地按按他的肩头。小川、姚莉面露不服之色。珠海市的众警官个个精神抖擞，仿佛百合花酒楼爆炸案的罪犯已经捉拿归案。

案情会结束后，崔队率手下连夜驱车赶回去。姚莉、小川也驾车随同返回广州市。

临分手时，崔队从车窗探出脑袋，饶有兴味地问聂风：“为什么聂记者这么看重那首童谣？”

“我也不知道。”聂风答道，“我总觉得，那很像是一种……魔咒！”

“‘魔咒’？”崔队一惊。

“对，对魔鬼的诅咒……”

“但愿聂记者只是假想哦！”

崔队摆摆手。警车绝尘而去，消失在冷瑟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