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民俗端午龙船竞渡,名目繁多,不单赛龙船,还包括吊屈原、包粽子、吃龙船饭、趁景、斗标……喜兴场面持续数日,甚至半月。竞渡现场彩幡飘舞,锣鼓喧天,村镇河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趁景”(互访)龙船少则几十,多则上百聚集一处,名曰“探亲”,一年一度的竞舟盛会开锣了,此时十足一场乡镇中人人参与的民间狂欢。然而,据史料记载,往昔历朝历代,官方对端午赛龙舟都颇有非议。到了清代,朝廷不但明令禁止龙舟竞渡,还严令地方官员提前张贴禁令,加强巡视,枷铐胆敢违规者,甚至游街示众。
官府为何如此扫兴禁止民间扒龙舟呢?由于此乃一种决斗争胜,逞强显雄,气氛浓烈的民间习俗和文化。历代广州周边,都屡有因竞渡争先而引起的场面失控,以致流血斗殴的大小事故。赛龙船的高潮称作“斗标”,有顺水斗,也有逆水斗,有定距斗,也有不定距斗,可坐着划水,也可站着划水,多种多样。参赛者人人血脉贲张,不分胜负决不收兵。往昔早就有一则流传甚广的民谣:“初一龙船起,初二龙船忍,初三初四游各地,初五龙船比,初七初八黄竹岐,初九初十龙船打崩鼻。”把这类先喜后悲,高度危险的一场水上赛事引发斗殴的全过程生动呈现。
此外,一场乡民喜庆中,要造龙舟、请扒仔、吃龙船宴、置彩幡等等,一应花费都是真金白银,这笔不菲的费用从何而来?除了宗族大户认捐,还要靠各村“龙船会”动员街坊一起分摊。这种凑份子很难做到自觉自愿,家家要出资,勒捐现象便难以避免,怨恨顿生,还导致一些穷人四处举债。如此种种弊端,官府难以操控,又不能熟视无睹,唯有严禁。
清代广州地区村镇民众赛龙船
以前广州地区较为闻名的一次扒龙船械斗,发生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端午期间,南郊的番禺莲湖村和汀根村同属相邻,每年必于此时会合四乡,在珠江支流一处宽敞河面举办赛事。虽然历年来两村赛龙互有胜负,但总体而言汀根村占优。引起打斗的祸根始于两村的年轻扒仔,竞赛双方平时早有积怨,赛场上一言不合,便互相讥讽,乃至挥桨相向。初始小打小斗,仅发生于十个八个人之间。但后生仔年轻气盛,争强好胜,卒至后来酿成一场两村大械斗。当年莲湖村端午龙船出水后(平时埋于村涌河底),即有带头滋事者高某,事前串联召集村中后生近百人充当扒仔,在村公祠堂前搭盖棚寮,埋锅造饭,认捐投保,约定在竞渡当天寻衅报复汀根村民。县府衙门事前亦已获报得知此事,遂于端午节前夕,在两村张贴文告,严禁赛龙船斗殴,以杜祸萌。两村中耆老兄长也早已明知,但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无可奈何。当天莲湖村龙船下河,驰往竞渡地点,后面即已跟随无数小舟,内中藏有各类武斗器械。果然,这边厢赛龙舟甫一偃旗息鼓,械斗即起。以前人们造龙舟时,早留有一手,为了方便打架,划船桨桡都以坚硬木料制作,并且没有桡头,船头也带尖角。起初仅是桨桡棍棒相交,继而亮出刀枪,火器互轰。一场双方百多二百人卷入的流血斗殴,直至斗到人仰船翻,伤亡达上百人。打到火爆眼红的莲湖村民,几天后还联合邻近二十四条村子,放言铲平汀根村,眼看一场两村血战即将上演。官府闻讯,即时动用两三百兵勇,开进莲湖村缉凶,挖起并烧毁该村龙船,拘捕为首者高某等四人,并勒令该村今后不得制作新龙舟,一场大型流血械斗方告平息。
清代珠江河面的端午扒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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