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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啊,整整走了四十五年

时间:2023-12-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上学后,小弟常常在放学的时候,背着书包偷偷地跑到太原街的那条胡同口去等候,盼望着自己的妈妈能从那里走过,把他带回自己的家。

一九九九年三月二十二日星期四,早上我刚刚到了办公室,就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要我请假立刻去他那里,有要事相告。因工作脱不开,我没有当即就去。等到午休,我顾不上吃饭,就急匆匆地去了父亲那里。

父亲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问我:“你知不知道,在你小的时候咱们家送人一个小男孩?”

我不加思索地立刻回答:“知道,至今我还记得是一个姓徐的女大夫抱走的,那徐大夫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告诉我那孩子和媳妇找回来了。我为之一震,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戏剧性的事情竟会出现在我们的家里。他们怎么会知道、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呢?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惋惜,就是遗憾。我为母亲已去,没能亲眼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而感到惋惜,我为小弟一生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感到遗憾!

我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命了。

父亲告诉我,前两天市户政处的同志,按户政地址找到弟弟,问起此事,弟弟一脸的惊异说不清楚,并告诉户政处的同志找父亲问问清楚。于是户政处的同志又按照弟弟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父亲。

核实了情况后,市户政处的同志把小弟和弟媳送到了父亲的那里。父子相见的情景,虽我不在现场,但也可想而知了。父亲问了他们的一些情况,告诉他们还有姐姐和哥哥,并约定星期天到我家相见。

自从听到小弟回来的消息,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眼泪止不住的流淌。还有三天就要见到分离四十五年的小弟了,我心里甜酸苦辣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这三天如同三年一样漫长;这三天我几乎是数着分、算着秒度过的,我盼望着重逢的那一刻;这三天跨越了整整四十五年,我为母亲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难过,我为那一段辛酸的经历悲伤,我为小弟寻了四十五年的回家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而惊喜。

白天在工作的岗位上,不容我过多的去思去想。到了夜晚,我躺在床上,打开了尘封四十五年的记忆,思绪在脑海里信马由缰:想起抱走小弟的那一刻,想起母亲肝肠欲断的情景,想起小弟抱走后的日子……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眼前,使我陷入了无尽的伤感之中。

小弟抱走后到了谁家?他的养父母对他怎样?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工作、家庭怎样?他长得什么模样?他会有怎样的经历?他们是怎样找到家的?初次见面我该送点什么礼物给小弟?父亲和弟弟送什么……

我冥思苦想了整整三个夜晚。那三个夜晚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悲喜交集、思绪纷繁,泪水像小溪一样涓涓地流淌……

我又找到父亲,对他说:“小弟回来咱们得表示表示,您又找回一个儿子,您给点钱吧!”

父亲问:“给多少?”

我说:“至少一千,我还想给一千呢。”

父亲说:“我只有七百,你给我垫上三百吧。”

如此说来,我和弟弟也只好考虑送纪念品了。到商业城选中了一件拉舍尔大毛毯,做为我和弟弟的见面礼。

还是在我结婚后不久,就曾对丈夫说过我家有个小秘密,以后再也没有和第二个人说起过这件事情。所以有关小弟的情况,丈夫并不陌生,他和我一样的激动、一样的惊喜。

还记得那是三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一大早我们全家人就怀着无比激动心情,准备着迎接小弟的到来。丈夫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儿子不解地说,“怎么像电视剧《天龙八部》里的事呢!”

不到九点钟,门铃响起,父亲带着小弟和弟媳来了。我怀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急切去开门。门开了,姐弟三人对望了一眼,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此时此刻,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只有四十五年沉淀下来的情感,化作了流不尽的泪水。“小弟!”“哥,姐!”一声长长的呼唤,仿佛穿越了四十五年的时光隧道。瞬间,姐弟三人泣不成声,哭作一团,泪水冲洗着四十五年来心灵的创伤。

这一刻,手足之情被热泪诠释得淋漓尽致。为了这一天,年轻的母亲盼白了头,留下了永久的遗憾;为了这一天,失去家的孩子苦苦地寻觅,回家的路啊,整整走了四十五年!情到深处反无言,乐到极时痛心肝。跨越四十五年时光的长河,亲人相见,千言万语噎在喉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旧事难以言尽,充满了苦涩和惊愕。

一阵喜极而泣后,大家平静地坐下来,得知养父母疼爱小弟,待小弟很好,我们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些安慰。接着,小弟和弟媳诉说了他们寻找回家的路。

小弟说:“还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就隐约地听到亲戚家的小孩们在悄悄地议论,说我不是这家的孩子,是从太原街的一条胡同里抱来的。突然听说自己叫了五六年的爸妈原来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开始有了一种同龄孩子所没有的忧虑。”

从那以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心理多了一重心事,开始留心从周围人的交谈中,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和信息。上学后,小弟常常在放学的时候,背着书包偷偷地跑到太原街的那条胡同口去等候,盼望着自己的妈妈能从那里走过,把他带回自己的家。

其实,小弟的家一直没有离开我们的周围。母亲工作在东北电影院,和小弟要好的一个同班同学的妈妈,就和母亲在同一个单位,并且小弟还经常去这个同学家(电影院后院)学习。小弟家就住在母亲工作单位的后邻。咫尺之遥,却不相知。

上天真是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真想不到人世间的事情竟会如此蹊跷。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认准了“送给人家就不能要回”的信条,怎么就没有一点要找回小弟的想法呢?我恨自己怎么就那么一根筋,如果活动活动想法,试一试,找一找,坚定一下决心和信心,或许就能找到小弟,母子就能相见。可这又是谁之过呢?

接着,弟媳说起了找家的经过。

弟媳说:“回家的想法从小就藏在心里,只因养父母健在,想起养父母养育自己几十年不容易,出于一种感恩的心里,把回家的念头深深地埋在心底。结婚后他最初和我提及此事,是在一九八○年的七月,有一天我俩去太原街看电影,在电影院斜对过的‘四季面条’饭店吃饭时,他就指着那条胡同说,我就出生在那条胡同里,但不知道是从谁家抱出来的。”

小弟经常和弟媳讲起小时候的事情,还知道有个哥哥,甚至还可以说出哥哥的两个同学的名字,但就是不知道哥哥叫什么名字,无法查找。

从那以后,小弟夫妻俩就经常去太原街。每次去太原街都驻足那条胡同,看一看,等一等,遇到胡同里的人就去问一问,但是一直没有人知道。

一九八二年以后,小弟一家搬到了铁西,去太原街的机会就少了。

一九八四年春节,小弟养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就对弟媳说:“以后要对你妈好,她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地善良,她把儿子养大很不容易。儿子是她的命,她更喜欢孙子,要好好待她。”还说:“以后也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够找到那个妈妈了。要和你的娘家常来往,不然你们三口该多孤单啊。”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弟和弟媳就默默地想着回家的路了。

一九九五年三月,小弟的养母也去世了。临终前也是向弟媳说起了小弟的身世。并说:“那女人没有丈夫,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小的养不起了,我就把他抱回来了。赶快找找那个妈吧,不然也怕见不着了。”养母的话,更加增强了小弟和弟媳寻找自己妈妈的决心。

弟媳流着眼泪说:“人想人,想死人,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特别是每当年节的时候,想念亲人的心情就愈强烈。我去那条胡同寻亲的次数,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了,但是每次遇到的都是年轻人,都说不知道。有人提醒我找找年龄大的老人问一问,或许能找到线索。

直到一九九九年春节后的一天,我又去了那条胡同,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我碰见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从她那里,我得知父母和哥姐的名字,了解了一些关于家里的情况。听说母亲不在了,顿时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但令我们感到不解的是妈妈不在了,却有个爸爸还在。可是养父母一直没有提起有爸爸呀,只是说有一个瘦瘦的妈妈,带着两个孩子!”

于是,弟媳根据这次提供的情况,又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和街道办事处查询,结果都没有查到,最后找到了市户政处。户政处的同志在全市户政卡上,共查到十多个和我弟弟同名同姓的人,按照提供的年龄和家庭情况逐一排查,最后确定了我的弟弟,并很快就查到了弟弟的住处。

弟媳说:“听说找到了哥哥,当时那种激动、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哥哥呀!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啊,四十多年了,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心中就已经知道有个哥哥了,今天终于找到了你。”

户政处的同志问小弟:“你们要找的妈妈不在了,找到了一个爸爸认不认?”

小弟和弟媳同声回答:“认!只要他认我们,我们就认。”。

弟媳非常激动地说:“那种渴望了四十多年回家的心情是无人知道的。当户政处的同志告诉我们,星期三带我们去见父亲时。那种激动的心情真是用语言难以表达的!只有悲喜交加的眼泪。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断地想着:爸爸是什么样?也应该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身体怎样,并提醒自己要抑制情绪,不能让老人太激动。不能伤了老爸……”

那是晚春三月,一个星期三的上午,户政处用一辆面包车接小弟和弟媳去见父亲。在北五马路的一条小街上,一堵围墙的外面搭建的小平房,是个乐器修理的小门点,那就是父亲租住的地方。在户政处同志的指引下,小弟和弟媳见到了父亲。一见面父亲就不停地说:“像,太像了!”户政处的同志见老人认下了儿子,就告辞离去了,留下了小弟夫妻俩和父亲唠起了家常。

父亲不断地问儿子:“收养你的人家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当小弟夫妻诉说了养父母对他们如何好的时候,父亲却问:“你们生活得很好,还找我干啥?”

弟媳急忙说:“爸爸,是你把儿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是你给了儿子一个生命。到啥时候我们都要找到自己的父母,儿子是要寻根问祖的。”

父亲又问:“你们下岗了?”

弟媳说:“我们没下岗,我们找爸妈不是因为有了困难才要找的,你儿子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待的那个地方不是自己的家,自己有太原街那条胡同里的家,那里有自己的妈妈、姐姐和哥哥。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这个谜一直猜了四十多年。”

父亲说:“回来也好,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这么一堆一块,有套房子在滑翔,你哥一间我一间,我们谁也住不进去,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眼镜女来了,父亲介绍这是干活的大姐,然后一起去吃了午饭。并约定星期天父亲带小弟和弟媳到我家。

弟媳接着说:“我们等了四天,这四天有如四个月、四年那么长。这四天我们彻夜难眠,整夜里唠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眼前浮现的是邻居们的议论,同学们的悄悄话和那日夜思念的不知姓名的妈妈、姐姐和哥哥。四十五年了,我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家。激动、兴奋的同时,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见到自己的妈妈。”

小弟和弟媳的一番话,使我们了解了他们在寻找回家的路上,曲折坎坷的经历。喜的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家,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亲人。手足团聚从此不再分离,彼此相依。

小弟的养母——徐妈妈,是一位助产医生,五十年代初自开诊所。养父——王爸爸,原本是做粮食生意的,解放后在省粮食厅工作(属于留用人员)。他们的生活条件是十分优越的,但一直没有孩子。直到四十多岁才抱养了小弟,精心养育,爱心呵护。小时候,同时就找了两个保姆来照顾小弟。

小弟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他的生活是甜蜜的。但六岁以后知道真相的他,思想上、心里的压力是大的、沉重的。为自己的身世苦恼了几十年,可想而知,其内心的深处也是有着痛楚的。小弟的性格内向,少言寡语。

此刻,丈夫已摆好了一桌饭菜,非常激动地说:“我们心里的小秘密,隐藏了几十年了,今天终于团聚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欢迎你们的归来。干杯!”

一餐不平凡的团圆饭,结束了四十五年的悲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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