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遇见。不可说。
放学了。
出了校门口,梅雨便往右走,右边有一排海棠树,刚刚发了嫩嫩的芽。又是一个春来的季节,校园里黄色的迎春花早早开了,粉嘟嘟的桃花也笑了。课间的时候,很多女生都跑到教学楼的空地上闻着花香说着话,唧唧喳喳的,像一群喜春的鸟儿。苏伊朵就是其中一个,铃声一响,她总是第一个起身,喊着梅雨:“梅子,走,下楼。”拗不过她的大嗓门儿,梅雨便放下笔,合上书,随她一溜风儿跑下楼去。
阳光里,梅雨总是站在蓝天下,笑眯眯地看着苏伊朵摆弄桃花枝的样子,然后把眼光伸向校园外。隔着栅栏,校园外的甬道上有几株海棠树,并不高,光光的枝丫上,泛着一点点绿。她知道,海棠也要开花了。
梅雨喜欢海棠花。
记得《红楼梦》中的海棠社,众女子纷纷吟咏海棠,最好当是黛玉的那首: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是啊,淡极始知花更艳,满园春色里,海棠的香是淡的,却无清寡,就像黛玉的诗里隐隐的惆怅,是一种美到极致的意境。
走到海棠树前,梅雨才发现,树上的嫩芽长得真是快,昨天还隐含的小叶今儿已经舒展开了,像一个个孩童笑微微地望着梅雨。
“梅子,看什么呢?”不用回头,梅雨就知道是苏伊朵。这个爽快的大眼睛姑娘与内敛腼腆的梅雨格外亲近。她们有很多的不一样,但是却彼此喜欢在一起。这种说不清的友谊,用苏伊朵的话说,就是咱俩前生就是姐妹嘛。
梅雨喜悦地回过头:“苏伊朵,你看啊,这海棠的叶子比昨天大了很多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春天了,万物都生长嘛。”一边说,苏伊朵一边翻看着书包的侧兜儿,找出十块钱来。
看着苏伊朵漫不经心的样子,梅雨故意夸张地说:“哇,苏伊朵同学,你的话好有哲理哦。”
“是吗?”苏伊朵也佯装深奥地歪了一下头,嘻嘻笑着:“梅子,我请你吃薯条。”
“因为我夸你?”
“因为你是梅子。”
梅雨笑了:“我不去,我妈说那都是垃圾食品,而且小店儿的也不卫生。”
“你妈那是职业病,挺好吃的,真的,和麦当劳里的一个味儿,不信你吃一次试试。”说着,苏伊朵便不容分说拉着梅雨的手穿过了小马路。
这条小马路很静谧,也就五六米宽,而且是单行路,车很少。只有上下学的时间才会出现拥堵,都是家长开车来接孩子的。校园对面是一排商铺,大多是文具店、烧烤摊、面包房等。每天校门一开,同学们就像是泄闸的洪水一样涌出来,涌向飘着香味儿的吃食。
“墩儿姐,来两份薯条。”苏伊朵对比酷文具店的老板喊道。
“放学了?饿了吧?多给你们盛点儿。”墩儿姐迎在文具店门口,一边往杯子里盛着薯条,一边和气地与她们打着招呼。比酷文具店正对着校门口,而且这个看上去胖胖的墩儿姐很会说话,很讨同学们的喜欢,所以她的小店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一人端着一纸杯薯条,梅雨和苏伊朵挤进文具店,坐在角落里的小凳子上,吃起来。“怎么样?味儿不错吧?”苏伊朵悄悄问梅雨。梅雨点了点头,说:“嗯,是和麦当劳的差不多。”苏伊朵得意地笑:“我就说是嘛。”
回过头,苏伊朵对在柜台前忙活着给同学拿本拿笔的墩儿姐说:“墩儿姐,你真够能干的,开文具店还兼炸薯条,真有你的。谁要是娶了你就可以天天躺着了。”听了这话,墩儿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瞧你说的,天天躺着,那不成猪了?”
店里的同学都笑起来。
“笑什么?网上都说了,现代人的最佳状态就是做一头幸福的猪。”
苏伊朵舔了舔手上的番茄酱,又问:“你真名叫什么?不会是姓墩儿吧?”梅雨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苏伊朵。这个直来直去的苏伊朵啊,总是这样说话口无遮拦的,真拿她没办法。
墩儿姐并不介意,依然和气地说:“我叫王般若。”梅雨接过话:“呀,这名字真好听,般若,好像是佛家的语言。”墩儿姐笑了:“你懂得还真不少,是出自佛语,智慧的意思。”
苏伊朵“哇”的一声叹道:“怪不得你生意做得这么好。”忽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墩儿姐,前边路口的那个文具店进了一些纸贴,可漂亮了,我们班好几个人都买了。”
“不够意思啊,咱们那么好,怎么能去别处买呢?他那里有的我这里一定有,他那里没有的我这里也会有,一样的东西我还可以给你们最大的优惠。”墩儿姐以着生意人的口气推销着自己的小店。直到梅雨和苏伊朵牵着手走出门,墩儿姐还在身后好像是对她们,更像是对店里的所有同学大声说:“需要什么我去给你们进货啊,不许去别处买哦。”
苏伊朵笑着回道:“那是当然啦,墩儿姐放心就是。”说完,偷着和梅雨吐了吐舌头。
梅雨笑着说:“真服了你,那么容易和人打交道,不像我,天生不合群。”
“谁说的?梅子是江南才女,一般人咱不屑于理她,只有像我这等仗义侠女才配与你交朋友的。”
“呵呵,你这是自夸吗?”
苏伊朵笑道:“对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夸你就是表扬我喽。”
梅雨很喜欢苏伊朵的性格,但是自己学不来,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很难改变。
走到路口,两个人该分开走了。苏伊朵问:“梅子,今儿你的QQ上线吗?我给你推荐一首歌。”梅雨说:“好像不行,今晚我要把《青青园中葵》的稿子定下来。”
“哦,那再说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
回到家,妈妈还没回来。这么多年,梅雨习惯了妈妈晚归,爸爸不在家的日子。妈妈是妇产科医生,经常加班做手术。爸爸是建筑师,很多城市都有他的作品。但有一次爸爸说,他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自己的女儿。说这话的时候,爸爸看着妈妈笑,眼里满是柔情。
梅雨知道,爸爸很爱妈妈。
摊开书包,梅雨一个人开始写作业,电话铃响了。是妈妈的,她说,有个剖腹产手术,不能一起吃饭了,让梅雨自己出去吃面。梅雨答应着放下电话。因为吃了薯条,感觉不太饿,便顺手拿了一个苹果。
咬了一口,空荡荡的屋子里顿时飘溢着果香。梅雨忽然觉得,一个人看书写字的静里,也会有一种香流溢在心头。伏在书桌前,左手苹果,右手翻弄着书本竟是如此的惬意。
所有的课程里,梅雨最喜欢作文了。今天班主任马老师在语文课上说:“请所有的同学回家后构思一下,明天我们要在课堂上写一篇命题作文《我与春天有一个约会》,立题要新,要表达出对春天的热爱和思考。”
如果说我与春天有一个约会,那一定是与海棠花的相遇。
喜欢海棠,是无端的,骨子里的。
梅雨这样想着,仿佛望见了校园外那一片海棠树,已有娇蕊红灿灿地缀满了枝头。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妈妈回来了,进门便问:“乖女儿,怎么吃的?”梅雨一边帮妈妈拿过手包,一边说:“吃面呀,不是您嘱咐的嘛。”妈妈笑了:“吃了就好,妈妈怕你一个人懒得下楼,饿肚子。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吃得太少,更不能吃垃圾食品。”梅雨嘴上说:“知道了,我的老妈医生。”私下里摸了摸有些咕咕叫的肚子,想起比酷文具店的薯条,不由得暗自偷笑。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那今天早睡吧,妈妈也累了,今儿连着做了两台手术,腿都站直了。”
“老妈,你先洗澡睡吧。这期的《青青园中葵》该出了,我今晚要加会儿班把稿子审完。”
“那好吧,我去洗澡了,我差点儿忘了我的女儿是校刊的大主编了。”正说着,妈妈的手机响了。她拿着手机到阳台上去接:“喂,是我……刚到家……吃过了,没事的……晚安,明天见。”
梅雨问:“谁呀?是爸爸?”
“不是,是妈妈单位的同事。”
“我认识吗?”
“……认识,麻醉科的刘舅舅,我们一起吃过饭的。行了,别管闲事了,快审你的稿子吧。妈妈洗完先睡了,你也别太晚了,知道吗?”
“遵命,医生老妈。”
夜深了,又是一个人的静。很静很静的时候,一些声响会变得细碎而清晰,梅雨在这样的静里有时分不清是风是雨或是别的什么。拉开窗帘,半个月亮和星星挂在老地方,梅雨一笑,那细细簌簌的声响一定是风了。
春夜的风。
收拾好书包,梅雨把校刊的稿子摊在桌子上,一篇一篇地读起来。指导老师说,这一期要配合学校的读书活动,选几篇读后感搞一个“好书推介”专栏。
接连看了几篇,梅雨都不太满意,觉得他们的文字缺乏真实性,有一种为了写而写的空洞。其实,作文并不完全是遵命文学,是完全可以写成心灵文字的。忽然,梅雨好像被什么抓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灰暗和绝望的故事,作者用一个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的高中男孩的口吻,把亲情、友情、委屈以及对生活的偏见一一呈现了出来,让我们看到了人性丑恶的一面。每一个段落都渗透了悲伤和痛苦,但是每一个段落都能让人坚强,给人力量。
每个人看完这本书后都会潸然落泪,我也不例外。文中的小男孩很不让人喜欢,一直被人憎恨,没有人陪他玩,而他的生活更是不完美,甚至是不幸。但是他很坚强、很勇敢、很听话,也很孤独……落泪也许是因为他在生活中的不幸遭遇而感到同情,也许是被他的行为所感动,也许是和自己一样——很孤单。
…………
它是一个少年的破晓,他的黄昏。
去享受《燃烧的男孩》吧,去真正走进这个男孩吧。也许你会发现,这不就是自己吗?
目光与文字相遇的一刹那,梅雨的眼睛有些潮,孤单,燃烧,自己,这样的词句搭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浸在年少的光阴里青涩而忧伤。
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轮弯月与星星还在遥遥相望。原来,这春夜的风里有孤单,不可说的年少的孤单,像苍穹一样。
是谁?在简单的文字里不经意打动了春夜里的少年心?
梅雨看到落款的字:晓棠。
晓棠?晓棠。梅雨默念着这个名字,将这篇文字放在了“好书推介”的刊首。
第二天,第一堂课就是马老师的语文课。马老师说:“同学们,今天我带着你们看春天。”
看春天?同学们都没听明白,苏伊朵问:“马老师,去哪里看?怎么看?”田壮壮也眯着小眼睛,很开心的样子说:“我知道了,一定是要组织春游了。”
马老师笑了:“瞧你们急的,春天来了,咱们校园就是一个春天,不必到外面去,今儿呀,我就带着你们到校园里去转转。”
“校园呀?那谁没转过呀。没劲。”田壮壮有些泄气。
苏伊朵也说:“是呀,我都看过桃花了。”
“谁说春天就只是桃花呀?春天在每一个角落,我敢打赌,今天我们和马老师会发现从没看见过的春天。”梅雨转过头去,说话的是唐皓哲。这个学期,他刚刚从外校转来,和同学们还不太熟悉,只有田壮壮和他关系甚好。
“是呀,看了以后我们好写作文啊。”学习委员李欣蒙也雀跃着说。
“就你知道学习。”苏伊朵嘟囔着。她最不喜欢李欣蒙在老师面前懂事的样子了,假假的,太虚伪。
“好了,同学们,我们把书桌整理好,到室外看春天了,大家要小声点儿,不要影响别的班上课。”马老师说着,还举起手中的相机说:“有谁想臭美,我会百分百满足她。”
“哇塞,马老师你太棒了。”李欣蒙高兴得跳起来。苏伊朵白了她一眼,对梅雨说:“梅子,走,看她的作文能比得过你的?”
梅雨笑笑,没说话,与同学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她不经意回头,看见唐皓哲正和田壮壮笑着说着话,在抬起头的一瞬,与梅雨的目光相碰。梅雨眸子一闪,随即转过身去,心却有些慌张。
这是怎么了?她暗暗舒了一口气,大概这个季节就是这个样子吧。
北方的春天来得晚一些,眼看就要五月份了,小草才刚刚绿,花儿才刚刚开。而且一过五月,马上就是骄阳似火的夏天了。北方的春是稍纵即逝的,有些美丽甚至来不及欣赏,就凋零了。马老师一边走一边对同学说:“你们呀,正在经历人生的春天,所以要懂得欣赏才是,不然错过了花季,多可惜。”
绕过操场,看过桃花、银翘、白玉兰,大家欢快地走向校园南边的图书馆。
“梅子,你看这花一边开一边落呢。”苏伊朵跑到一棵树下伸出手,去接风中缓缓飞落的花瓣。
马老师走过来说:“这一株就是日本晚樱,是我们这个小城为数不多的樱花树。樱花的美就在于她的花期很短,而且她的飘逝有一种绝美。”
“马老师,我知道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李欣蒙抢着说。
梅雨接着说:“马老师,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许多人以为樱花产自日本,其实不是,我们国家两千多年前就开始种植樱花了。”
“对,梅雨说得对。”马老师赞赏地点着头:“好了,我们在樱花树下合个影,好不好?”
“好啊好啊。”同学们应和着,唧唧喳喳地往一起挤。
“马老师,等一会儿,唐皓哲还没过来呢”田壮壮冲着不远处喊着:“唐皓哲,唐皓哲,快一点儿。”顺着田壮壮的目光,梅雨看见唐皓哲正倚靠在一棵大树上,望向校园外。那姿势,很酷很阳光,也有一点点忧郁。是的,远远看去,春天的阳光正照在那个少年的身上,有些暖也有些凉。
梅雨看得失神,在想,这个侧影是如此熟悉,在哪里见过?
唐皓哲快步跑过来,正好站到梅雨的左侧。“唐皓哲,你干吗呢?”梅雨小声问。记忆中,她是第一次这么近和一个男生说话。“没什么,那几株海棠开了。”唐皓哲淡淡地说。
“哎哟,男生还看花呀?你可真够奶的。”李欣蒙正好蹲在前排,回过头来插话。
没等唐皓哲说什么,田壮壮接过话说:“你懂什么?唐皓哲的笔名就是‘晓棠’,海棠的‘棠’。”梅雨心头一软,原来他就是那个燃烧的男孩——晓棠。
“来,大家看我啊,一起说‘茄子’,笑一笑,把美好留在春天里。”马老师招呼着同学们,所有的人都显得格外愉悦:
“茄子,耶!”
照了相,同学们与马老师说说笑笑地往教室走。唐皓哲问:“马老师,那海棠树怎么不种在校园里呀?”“怎么?你喜欢海棠?”“嗯,我原来的学校里有好多海棠树,花开的时候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片片的淡粉,挤在一起很暖的感觉。”
“那一定很香。”苏伊朵闪着一双大眼睛很认真地说。
“海棠无香的。”梅雨轻轻地说了一句。
唐皓哲看了梅雨一眼,继续和马老师说:“我们原来的罗老师特别严厉,从不带我们看春天,真的,马老师,有一次我坐在窗前看海棠树发了呆,他罚我站了一堂课呢。”
马老师笑了:“听课还是要认真的。看来你真是喜欢海棠树,其实只要你喜欢,它种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它放在心上就是。”
马老师说得真好,梅雨暗想,这一树的海棠尽管在栅栏外,却依然美丽了校园的春天。
是不是也美丽了一个少年的春天呢?
第二堂课还是语文课,马老师说:“刚刚我们去拜访了春天,走了一样的路线,但是我们每个人眼里的春天又是不同的。现在我们就写命题作文《我与春天有一个约会》,题材不限,要有感而发,真实自然。”
拿着笔,梅雨眼前出现了一排海棠树,鲜绿的叶子托着红色的花苞,像一粒粒红豆,风拂过,摇漾着欲说还休的心思。有一个少年,遥看着,静默着……阳光投下来,他的侧影有着娇好的光晕,很酷,很炫。
想到此,梅雨忽然觉得脸有些潮红,心也有些慌乱。定了定神,梅雨在作文本上工整地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春天是暖和的。她没有夏天的酷热,秋天的萧瑟和冬天的寒冷,因为世间万物,都在春天苏醒
了。在路边,我们看到了小草在茁壮成长,看到了柳枝在迎风飘动,看到了桃花在尽显艳丽,尤其是海棠扑簌簌地样子。这是暖春啊!
春天是柔和的。风来的时候总是轻轻的。一个人坐在早春的湖畔,可以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春风的气息,静静地聆听着春风的呼唤,它会告诉你,春到了。一个人,还可以倚靠着大树,听海棠细语。多么美。
春天是清新的。过了谷雨,潮湿的天气就开始多了起来。清晨,走在公园里,你会感受到雨后的滋润,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树叶上也许还沾着几滴晨露,地上的小水坑倒映着正在摇摆的婀娜的树影。抬起头,阳光是如此舒适,正漫过那最美的一株海棠树。
我想:春天,是芬芳的。芬芳的春天里,会有着属于我的相遇。
…………
放学的时候,苏伊朵紧跟着梅雨走出校园。“梅子,我陪你去看海棠花。”“你不是喜欢桃花吗?”“我呀?是花就喜欢。嘿嘿,不过……”苏伊朵忽然笑了一下,转过头,问:“梅子,你说唐皓哲是不是很帅?”梅雨笑着看着苏伊朵的大眼睛:“怎么?喜欢他?”
“嘻嘻,有那么一点点,其实呀,从前我没怎么注意过他,不过今天他一个人看海棠树的样子……哇塞,帅呆了。”苏伊朵眉飞色舞地说着,并没有发现梅雨的笑有些不自然。原来,原来苏伊朵也喜欢唐皓哲。也喜欢?为什么这样说?难道自己喜欢唐皓哲了?梅雨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胸前,发觉自己的怀里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
“梅子,想什么呢?”苏伊朵打断了梅雨的心绪,继续说着:“对了,课间的时候,我问过田壮壮了。他说,唐皓哲是为了进咱们学校的重点高中才转学来的。在原来的学校,他还是班长呢。”
梅雨忽然觉得心有些乱,想一个人静一静,便对苏伊朵说:“你今天怎么不去吃薯条?”“想陪你呀。”“得了吧,说得好听,是因为唐皓哲看海棠树,你也想看海棠花了吧?”
“呵呵,就算是吧。梅子,这可是我的秘密呀,不能让旁人知道。尤其是李欣蒙那个大嘴巴,她要是知道了全校就都知道了。”
“想不到苏伊朵也有怕的事呀?”
“我才不怕李欣蒙呢,我就是怕唐皓哲知道了,人家又不喜欢我,这多冏,是不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望过去,那一排海棠,花苞缀满了枝叶间,正在微风中暖暖地笑看一群少年跑来跑去。
这个世界,是多么纯净美好啊!
“你别跑,再跑我就叫110了。”回过头,梅雨和苏伊朵看见比酷文具店前围了很多人,墩儿姐正揪着一个男生的衣领往店里拉。
“走,梅子,咱过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了吧。”梅雨一向不喜欢围观,正要推托,看见唐皓哲和田壮壮也在人群中,便半推半就地被苏伊朵拉着穿过了小马路。
“田壮壮,怎么回事?”苏伊朵很八卦地问。
“好像是有个同学偷了墩儿姐的本,被发现了,正审问着呢。”田壮壮一边回答,一边往嘴里塞着烤肠。
“你说吧,是找你们老师啊,还是叫你的家长,你要是不承认,我就报警。110警察来了,可没我那么好说话了。”墩儿姐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不是……我,我没拿。”那个男生显然胆怯。
“你没拿?没拿怎么不敢让我看书包?”
“你没权利翻我的东西。”
“呵,你还知道权利呀?那警察有权利吧?我叫他们过来。”墩儿姐说着又想拨电话。那个男生看上去有些怕又有些下不来台。
“墩儿姐,算了,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就还你的,没想拿走。”站在一旁的唐皓哲有意给这个同学解围。
“没想拿走?不可能,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他早跑没影了。其实你要是没带钱,和我说一声,你拿走先用,我墩儿姐不是没这样帮过人。可你偷,那就是品质问题。”
唐皓哲拽了拽那个同学的袖子,小声说:“你看,同学越来越多,要是让老师知道了多不好。”
“我,我不是偷,是没带钱。”那个男生看上去很委屈。
“墩儿姐,那个本多少钱,我先替他交钱,行吗?”看来,唐皓哲想好人做到底。梅雨看在眼里,心里很暖。唐皓哲,一个善良的男生。
“不行,不是钱的问题,他必须承认错误。我墩儿姐也不是不饶人的人,他不认错,我要么请家长要么找老师,最坏把110叫来。”
田壮壮也悄悄对那个男生说:“你就认个错得了,我看啊,扛不过去。”
“我……我……我错了。”他话说出口,头也低到了地上。
“这还差不多,小小年纪别学这些坏习气。”墩儿姐一边嘟囔着把那个本放回原处,又一边冲同学们喊:“都散了,散了,赶快回家吧。”
“走吧。”唐皓哲对那个男生说。
那个男生看了看他,似有话说。田壮壮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我们是八年一班的,他叫唐皓哲,我叫田壮壮,你是几班的?”
“我是八年六班的。”
“哦,咱们两个教室离得不远,怎么没见过你?”田壮壮还在问这问那的,那个男生转过身对墩儿姐说:“那个本,能不能给我留着?我想明天带钱过来买。”梅雨瞥了一眼那个本,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封面是刘亦菲扮演的小龙女,白裙欲飞的飘逸出尘着,很唯美。
“没问题。以后缺什么东西尽管过来,我这的货比哪个小店的都全。”墩儿姐一沾生意马上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温和了很多。
“这个本,这么重要啊?要不我先借钱给你?”唐皓哲小声说。
“不了,也不是很重要,谢谢你。”
在同学们异样的目光里,那个男生转身离开了。唐皓哲叫着田壮壮:“走吧。”一回头,看到梅雨和苏伊朵正看着他,便笑了笑:“你们也在?”
梅雨发现,唐皓哲无心的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很白很洁净很惹人喜欢。
“你们说,他真的是偷吗?”苏伊朵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着。
“你那么大一双眼睛都看不出来,我们就更看不出来了。”田壮壮咧着嘴笑。
“去你的,都说眼小聚光嘛,哦,那就要问问梅子了。”苏伊朵说完,几个人一起把眼光聚到了梅雨身上。梅雨这才明白过来,苏伊朵是说她眼小,不由得微微一笑:“我哪里会知道,每个人都有心底的不可说,又何必要知道。”
这时,有汽车喇叭声响了两下,田壮壮说:“我爸的司机来接我了。我送你们吧。”
“不了,我住在雅园,挺近的,走过去就到了。”梅雨说。
“那你和唐皓哲顺路,他住在晓园。”田壮壮说着,又对苏伊朵说:“你跟我走吧。咱俩离得近。”
从校园到雅园也就是十分钟的路,拐过路畔的海棠树,很近很近的。可是因为和唐皓哲同路,梅雨觉得走了很长很长。她不知道怎么和这个男生开口,声音大了显得冒失,声音小了又显得不大方。
还是唐皓哲先开了口:“听说你是咱校报的编辑?”
“嗯。”
“我看过,觉得文字质量不够深。其实我们已经不小了,不能只停留在一些稚嫩的思想领域,应该把视野放得更宽一些。”
“我也有这想法,但征集上来的文字大多有些弱,总不能摘编其他杂志的文字吧?毕竟这是我们自己的报刊。”
“这倒也是,今后可以试着搞一些专题,比较好。”
“知道的,这一期已经搞了‘好书推介’专栏,你的那篇《燃烧的男孩》我看了,有深度,放在了刊首。”说到此,梅雨抬起头看了看唐皓哲。
他有些腼腆地笑了:“夸奖了,其实也不是很好的,我妈说,还应该再细致些才好。”
“你妈对你的作文还指导呀?羡慕。我妈是个医生,总是很忙,很累。”
“医生是崇高的职业呀,多好。我妈是作家。”
说着,到了雅园门口。梅雨和唐皓哲挥手说再见。她知道,再往前走一小段就是他的家了。没想到,他们离得如此近。
如此近,是她的小欢喜,不可说的小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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