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彼此的日子,都是煎熬,可是谁又能原谅自己?
就在这样万分煎熬度日如年的日子中,苍军来袭。
不是试探实力,也不是历练皇子,而是真正下了宣战书。
程国千百年来列四国之首,论兵力财力都在各国之上。而苍国却在近些年暗中部署,培养实力。程国若说是忠臣不乏,却都是老将白发。而苍国却个个猛军猛将。
苍程两国,势必一方会败。
如今形势来看,程军明显处于劣势,人人自危。
然而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心焦急虑的程霍,总能在远远看到樊音的时候,舒眉而笑,给那死气沉沉了一天的面孔,增添了光辉。
这一日,战鼓再次响起。程帝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樊音站在高高的城楼,水蓝衣裙随风翻卷,水袖迎风,乌发披散肆意飞扬。脸上是朦胧的迷雾般的神色,看不出心思。她在等她的夫,说过要给她一个家,一片天,最后却斩杀她家人的男人。
“樊音。”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樊音却没有回身。
“樊音,三年了,三年来,你可曾记起过我。”那声音却不放弃,在身后固执地说着,一如从前。
樊音仍是眺望城池外,那片战斗的场地,离得太远看不清人影,她却知道,她的夫在那。她并不想原谅他,却思念他,牵挂他。
“樊音,如今程国败落,我军必胜无疑,你可愿随我走,我将这打下的天下交予族人,便同你浪迹天涯。”
“……”
“苍琰,你可知,错过那一时,我们便是注定擦肩了。”凉凉的声音穿透空气,陡然传来。
一时间,听在耳中,徒加思念。
虽然魂牵梦萦的人儿就站在眼前,却那般不真实,她不属于他,她是旁人的妻子,与他终究不过路人甲乙。
“那么,程国沦落至此,你也不央求我,放了你的夫君么?”
樊音浅笑,迷离的眸子幻减幻灭,终是锁在他的身上,凝视良久,才又弯了唇角,“不。大丈夫保家卫国,一国之君更应奉献,如何央求?我身为国母,断不能做此等丧权辱国之事。”
苍琰的眼深深看着她,许久。
樊音也不禁心中慨然,昔日欢乐的那个男子也不见了,只剩这个日渐成熟蜕变脱蛹的男人,满目沉静。
苍琰提着剑,终是离开了。
樊音颓然跌坐。
满地尸首,几乎都是程军曾经的勇士们。那往日的热血男儿,竟躺在这凉凉的大地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樊音一步步走在这交横的尸体中,目光沉静地搜寻着,不理会那水蓝洁净的裙角沾染了斑斑血迹。
终于,看到殿台上那两个白衣身影,决然而立。
“霍……”这一声终是唤了出来,百怨尽释。
程霍提剑回头,冲她温和一笑,如同往日一般,却让她忽然想哭。
对面的苍琰亦是白衣举剑,翩然而立。
如此相似的两人,截然不同的灵魂。
“哥。”苍琰蓦然开口。
程霍依旧面色如斯温柔,樊音却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的震惊无以附加。
原来,程霍是他的哥哥。绍妃娘娘是两人生母,二人皆是苍国之子。程国九百年间,绍妃原本与还是太子的程先帝相恋,却以公主的身份不得以嫁去了苍国,得二子。后因思念心中的爱人,郁郁寡欢。苍帝是极爱绍妃的,见心爱之人如此伤心欲绝,着实不忍,痛而弃之。绍妃虽然离开,却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最终抱走一子,留一子于苍国。回程国后,果真没让她失望,已登基的程帝爱她如斯,接受了这非亲非故的孩子,也接纳了她,爱一如从前。后绍妃因思念苍国而回去探望小儿,并留下一首曲子作为念想,便是樊音首次见到苍琰时那首曲子。回程国后心力交瘁,终病逝。
“哥,我们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苍琰望着程霍,眼底有丝苦涩。
程霍微笑,不惊不畏,只是温和一如往日地开口:“琰儿,我只希望,你能照顾好音儿。”
苍琰转头,缓慢却用力地点了下头。
程霍释然微笑,忽然高举手中的冷剑。
樊音疾呼,狂奔过去,牢牢抓住剑刃,任凭锋利的利刃划破纤嫩的手掌,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腕流下,画出一道绝美凄艳的红色。程霍浅褐色的眸中漫起浓浓的心疼。“樊音,放手,会伤到你。”
樊音倔强抬头:“我不。绝不放手。”
程霍无奈轻叹,满目包容。
“你不是因为我父兄的事觉得亏欠我么?那你放下剑,权当还了,我便原谅你。”樊音固执地看着他,不肯松手。
低低一叹,程霍的双手已经放开。
樊音舒了口气,自己抓住剑柄,一手环住程霍的腰身,紧紧搂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程霍轻轻将手掌抚在她背上,当作安慰。
蓦地,樊音握剑柄的手被按住,直直插入眼前人的胸膛,鲜血四溅,满目猩红,凄艳绝美,仿若一朵朵猝开的罂粟,染花了她干净的衣裙……
这一切只在瞬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身体渐渐靠在樊音身上,失去了力气。
“樊音……能有你为我妻,霍这一生,足矣。”浅褐色的眸中满是暖暖的笑意,手还覆在樊音的手背。
“樊音……我对不住你……给不了你家了……”
“樊音……让苍琰照顾你罢……他有能力的……他也……极爱你的……如今即便我活着,也一无所有……什么也不能给你啊……我知你自幼便不是幸福的,即便你笑着……那种骨子里的愁绪仍是让人心疼……所以……你应得到,这世上最美好的……”
“可我……给不了你了……丧国之君……如何苟活于世……如何给你一个家……”
他说的费力,樊音哭倒在地上,泣不成声。怀中是他虚弱倒下的身子。
“我知你恨我杀你父兄……可是,樊音……莫再怪我了……可好?”他虚弱一笑,似乎是想抚上眼前人儿的脸颊,却力不从心。眼中仍是藏不尽的温柔与刻骨的爱意,“樊音……我妻……”呢喃着,手无力垂下,唇角还是那一抹温柔的笑,刻入眼底心底,不舍忘记。
是谁在七岁的时候把落进水中的她救上了岸?
是谁只为给她的糕点刻上一朵妖姬,大费周折?
是谁在那套紫玉小壶上大费心思?
是谁说,“长大后,我便给你这天底下女人最尊贵的位子”?
是谁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是谁说,“但愿君心似我心”?
是谁将“定不负卿”四字誓言掷入她的心底?
……
那个温柔如斯,爱她至斯的男人,如今冷冰冰的身体正躺在她的怀中,死去时仍是温柔地微笑着……
忽然醒悟,那个心底最最挚爱的男人,她的霍琰。
霍,何解?程霍也。
琰,何解?苍琰也。
那个男人曾对她说,“若有来生,我一定用两世的爱,来补偿你”。
那个男人曾义无反顾地投入茫茫海涛,留下一句,“来世,等我”。
她全都没有记起,竟然全都没有记起……
这两人,都是她的琰啊!这两人,却都被她伤害了。她竟傻到去思考,谁是她的琰,竟忘了琰对她说的话……
可是,琰,你又可曾想过,你这两世的爱都给了我,我又如何负担得起?
如今,结局竟是这般了。
晚风吹得,旧情残破,一绮红裳东风情难错。
哪一世的罪
我欠了你几回
今生一定为你醉
偿还前世没有结局的美
看衣袂翩飞
描画了谁的眉
望生世相随
守候的身影欲坠
又欠了谁
多一分是非
引来痴痴怨怼
……
那首曲子的词,竟是这个。
奈何桥边的曲子啊……
全都在这一刻把想不起来的拼凑齐了……
可是,却全都在记忆中模糊了……
“樊音,由我守护你罢。”苍琰提剑立于身后,他愿给她这一场崭新的盛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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