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那段女兵生涯,我就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小学三年级的一次班会。之所以提到那么久远的小学三年级,纯粹是因为那年夏天的一次班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说出了我要当一个女兵的远大理想。
那天,梳着大粗辫子的班主任陈婕严肃地站在讲台中央。她主持那次的班会。主题大概与梦想有关。
你长大了干什么?陈老师指着学习尖子王小波,语气缓慢亲切,身子微微向前一倾,问的时候,她的眼里充满了仁慈的期待。
当科学家!第一个被问到,王小波噌的一下站起来,带着骄傲与藐视众人的表情,响当当地回答了老师的提问。
红娟,你呢?
当医生,先治好爷爷的腿病,然后……
毛毛,你是当科学家,还是当医生?
平时喜欢淘气打架的毛毛听到老师问他,就赶紧说:“除了当警察,别的什么也不想当。他顿了一下又说:只有警察才没人敢欺负,挺威风的。”说着,还做起了鬼脸。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老师,我长大了当解放军,做好事,抓坏人?!”还没等老师问到,我就急不可待地喊了起来。一双清亮的眸子,是二十年前我的眼睛,没有一丝犹豫和惧怕。我知道,那些此刻听起来可能有些可笑的话题,在那一刻,就像出炉前的烤饼充满着诱惑,让我们拥有一份很好的心情,用稚嫩香甜的声音,在那个低矮简陋的教室里,唱出我们美丽的梦想……
多少年来,当兵的梦想虽不能撞出童年心灵上那些美丽的浪花,但总是那么绚烂,像跑在冬天雪地上的一只小鹿样迷人。
生活阴差阳错,那些可爱的脸孔在二十年后也都有了相应的坐标。一门心思想当科学家的小波成了威风凛凛的军官,小红娟在县城作生意,小毛毛在一次打架事件中成了警察管制的“对象”。我呢,考上了邮电学校,日后将成为与女兵理想相去甚远的一名邮差。
踏进学校的第二个星期,整顿新生的军训就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军训的第一天。
天没亮,我就偷偷爬起来,自豪地穿上绿色的新军装枕戈待旦。
天亮了,集合的哨音刚一划过寂静的校园,我就第一个冲出宿舍。操场上,除了一个连长,七个排的排长和总参谋,只有我一个新兵。
“很好,哪个排的?”总参谋走过来,父亲样亲切地问我。
“报告参谋,一排的。”我很不标准地敬了个军礼。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约有三十多分钟,全连七个排才集合完毕。当然少了不一顿狠狠的批评。当听到总参谋提出要全连向我学习时,我的心里乐滋滋的。
出完早操,总参谋严肃地通知各排召开军训动员大会,他在大会上作了很重要的讲话。
“……从今天起,穿上军装,戴上军帽,你们就是一名真正的军人!记住,军营里没有拖拖拉拉,没有自由散漫。军令如山,哨音就是命令!无论走到哪里,即使有一天你们脱去了军装,也要时时刻刻用军人的准则去衡量自己……”字字句句仿佛一支振奋人心的号子,给人的只有一股股向上的力量。
以后的一二三四、向左转,向右转、走正步、站军姿、打军体拳、叠被子等等便成了我们的必修课。
头顶烈日,脚贴热土,教官与我们一起在阳光下站军姿,一个军人美丽的形象使很多吃不消的人终于战胜了自我。
黄尘滚滚,汗珠莹莹,教官和我们一起一二三四打军体拳。
欢声笑语,歌声迭起,每逢佳节倍思亲,那年教官和我们一起度过难忘的中秋节。
军训的第十三天,我们连长突然接到上级发来的电报,叫他马上回去执行一个紧急任务。
那天,我们刚停下来就地休息,当听到幽默风趣但工作起来丝毫不马虎的连长要走的消息时,有个女生忍不住“哇”地哭了,惹得大家都抹起了眼泪。
是呀,十三天的“并肩作战”筑就的友谊长城就此打结能不令人伤心和怀念吗?看着连长和大家依依不舍地握手道别,想着他再也不能和我一块儿分享编辑《军训简报》的快乐时,我情不自禁地带头唱起了连长最喜欢唱的那首《说句心里话》,接着全连也跟着唱了起来,那场面,那滋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天我的确看见连长的眼里,泪花一闪一闪的,但他没让流下来,在战场——训练场上,他永远是我们坚强的连长。
军训使我们脱胎换骨,父母老师都这么说。的确,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改变了以往的拖拖拉拉和磨磨蹭蹭,学习的劲头更足了,被子叠得有棱有角,方方正正,一次紧急集合只需三分钟就集合完毕,还有……
那简直酸甜苦辣——应有尽有。
日子在跌打滚爬中一晃而过,短短的半个月军训,很快就结束了我一生中仅有的十五天女兵生涯。
现在回想起来,还挺怀念的。
(原载于1996年《中学生文萃》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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