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节日,女人大都是敏感的。报纸上“2001年中秋节是阳历几月几日”的问题映入眼帘的时候,我在看报——我有个习惯就是晚上睡觉前要先看一会儿书或报纸,只有这样才可以渐渐进入梦乡。
中秋节?国庆节?翻了翻厚厚的台历,结果是这两个毫不相干的日子竟出现在同一天。
农历八月十五,月圆当空,这一天的月亮特别的大特别的圆,是人们倍思亲,希望团圆的大好日子,最令人记取的可能就是月饼了。
报纸滑向了一边,我的目光触到了那个包装精美的月饼盒,一个已没了月饼但没舍得弃仍放在对面电视机旁边的空盒子。
这盒月饼的主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她从基层的支局所调到城里不久就是98年的中秋节了。初到城里,人事生疏,单位就要求她搬过来和我一起住,那时候我也毕业有好几年了,算是邮局年轻的“老职工”。接触多了,我才发现这个长我五六岁的女人要比想象中好相处得多,不久我们就成了工作中相互帮助的好同事、生活中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得知她没了丈夫是在那个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
第二天,我决定不提任何有关月饼的事情。因为她的丈夫,一名普通的乡邮员,在与一场洪水的搏斗中抢救邮件时把生命奉献在了山区的邮路上。我不想在中国传统的节日里让失去亲人的她因此而悲痛。
那天,夜里的明月高高地悬着,清清的亮亮的。我和她坐在阳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那时候,我害怕月饼,更害怕她话少,贴切地说是害怕由此及彼的触及什么。当时想的最多的可能就是她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才能减少她内心深处那种面对命运的彷徨与孤独之感,只是一味地起身泡茶,说一些司空见惯的笑话。后来才发现她端着杯子的神情渐渐有些木然,我就起身隔着玻璃高高地俯视楼下的街道,看横的竖的巷子和人来人往,佯装很有兴致有些激动地招呼她也过来看。
她站起来,但却进了房子。出来时手中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她说她知道整个晚上我一直都在担心什么的时候连连说了两个谢谢。摊开月饼,她给了我一块,自己拿了一块,然后把剩下的月饼连盒子放在了阳台最突出的地方,她说她想让他多吃点,说这些的时候,她脸上悄然落下了两行泪,月光下亮晶晶的。递了纸巾过去,我看得出来,她表面上还是温婉而平静的,但我无法勉强想象上个中秋某个深夜的月光下她又是如何掩饰悲痛的。
月,阙也。阙,即缺的意思。我始终没有研究过真正意义上的月亮究竟在农历八月十五的晚上是圆是缺,但我知道,月亮,有圆就有缺,人生亦如此。
侧面看去,她的脸异常美,不由使我想起了风花雪月、花好月圆等等,当香销红黯委地成泥的时候,花仍在那里守望,只是时过境迁,月已不圆,事已成非。
重新拾起报纸,夜已很深了。拂去那个月饼盒子上的微尘,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每每想起曾经予我有过影响的人的时候我都会有这个举动。
她搬出去有一年多了,听说已有了一个新的生活,今年的中秋节应该是令人欣慰的,我想。
(原载于2001年10月18日《陕西邮政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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