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辽金诗才
契丹耶律氏执掌辽代的几个君主，都主张“汉契一家，华夷同风”，努力学习汉文化，他们都能熟练地作汉诗。辽圣宗10岁能诗，12岁即皇帝位，作诗500多首。辽道宗耶律洪基是文学成就最高的契丹皇帝，在位数十年，诗作颇多。其中《题李俨黄菊赋》最著名：
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
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
这里选两位皇后的诗。
最有诗才的是辽道宗懿德皇后萧观音和辽天祚帝皇后萧瑟瑟，都是杰出的契丹女作家。其中萧观音最著名的《君臣同志华夷同风应制》诗：
虞廷开盛轨，王会合奇深。
到处承天意，皆同捧日心。
文章通蠡谷，声教薄鸡林。
大寓看交泰，应知无古今。
又作《伏虎林应制》诗：
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
灵怪大千惧破胆，那教猛虎不投降。
这首诗不仅有东北地域的特点，而且诗才敏捷，气势磅礴，有男儿气魄，具有彪悍、粗犷的地域风采。此诗为1056年辽道宗率将臣及家眷行猎于“伏虎林”而作。
后来，由于谏猎秋山被疏，因作《回心院》十首：
扫深院，闭久金铺暗。
游丝络网尘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院，待君宴。（其一）
装绣帐，金钩未敢上，
解却四角夜光珠，不见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贶。（其五）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
偏是君来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其八）
张鸣筝，恰恰语娇莺。
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其十）
萧观音所作《回心院》，简直是词调无异。徐轨在评价这首《回心院》时写道：“怨而不怒，深得词家含蓄之意。斯时柳永之调尚未行于北国，故萧词大有唐人遗意也。”萧观音又有《怀古》绝句云：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这也是辽诗中极流丽而有韵致者，可惜这样一颗坦诚忠厚之心最后却被辽帝赐死，此乃中国文学一大悲哀。
辽朝末年，天祚帝畋游不恤，疏斥忠良，信任奸佞。女真强盛，日见侵迫。萧瑟瑟忧国忧时，不胜感慨，作歌讽谏：
勿嗟塞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
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臣。直须卧薪尝胆兮，
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
又咏史讽谏：
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千官侧目兮寂无声。
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良兮罚不明。
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蓄兮爪牙兵，
可怜往代兮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1]
这两首诗斥奸书愤，清醒地分析了当时辽朝面临的危亡形势，表现出对国家前途的关心，社会意义很强，是辽代文学中重要作品。但诗中提出的诚挚的忠告，被奸相所嫉恨，引起天祚帝所不容，萧瑟瑟同萧观音一样被赐死。
辽代盛行民歌，如《臻蓬蓬歌》，是东北盛行的民间歌舞形式，伴随着臻蓬蓬音节边舞边唱，歌曰：
臻蓬蓬，外头花花里头空，
但看明年正二月，满城不见主人翁。
这首歌唱出各族百姓对辽朝腐败统治的不满。又如《天祚时谚》：
五个翁翁四百岁，南面北面顿瞌睡。
自己精神管不得，有甚精神管女直。
“女直”，即女真。又有《使者歌》：
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田土后人收。
后人收得休欢喜，更有收人在后头。
金建国后，女真统治集团面对辽、宋先进的封建文化，经历了由对抗、兼容到积极吸收，进而以封建文化改革女真落后文化的过程。金太宗很快灭亡辽与北宋，收罗大批的辽、宋官员、文学之士，将大量的封建礼乐仪仗、儒家图书运往上京。其中宇文虚中、蔡松年、高士谈、吴激等人，都是由宋入金的重要文人。其中宇文虚中被金人尊为诗坛盟主。他的诗表现了身在北地，不忘宋室，思念故乡的主体，《重阳旅中偶记二十年前，由而有作》一首堪称佳作：
旧日重阳厌旅装，而今身世更凄凉。
愁添白发先春雪，泪着黄花助晚霜。
可馆病余红日短，家山信断碧云长。
故人不恨村醪薄，乘兴能来共一觞。
蔡松年也是出色的一个，有诗《渡混同江》：
十年八唤清江渡，江水江花笑我劳。
老境归心质孤月，倦游陈迹付惊涛。
两都络绎波神肃，六合清明斗极高。
湖海小臣尸厚禄，梦寻烟雨一渔舠。
混同江，即松花江，五代时契丹耶律德光灭后晋后，改名混同江。又有词《临江仙·故人自三韩回，作此寄之》：
梦里秋江当眼碧，绿丛摘破晴澜。捣香鲈写劝加餐。木奴空妩媚，未许斗甘酸。
闻道鸡林珍贡至，侯门玉指金盘。六年冰雪眼常寒。酒樽风味在，借我醉时看。
当时长白山地区涌现出许多女真、渤海、汉等各族文人，女真帝王也吟诗咏志，如海陵王曾作诗曰：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屯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诗句豪放雄浑，表达了一统天下的志向。女真人完颜涛的诗文最多，有诗词集《如庵小稿》行世。他在《思归》一诗中表达了对东北故乡的眷恋：
四时唯觉漏声长，几度吟残蜡烬。
惊动故人风动竹，催春羯鼓雨敲窗。
新诗淡似鹅黄酒，归思浓如鸭绿江。
遥想翠云亭下水，满陂青草鹭鸶双。
汉诗人还有李纯甫，在《子端山水同裕之赋》[2]写道：
辽鹤归来万事空，人间无地著诗翁。
只留海岳楼中景，长在经营惨淡中。
又耶律楚材，金宣宗时辟左右司员外郎，多有诗词。《赠辽西李郡王》[3]：
我本动丹八叶花，先生贤祖相林牙。
而今四海归皇化，明月青天却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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