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文
我写文章,一般是不写及父母的。心里面怕着一种东西。总觉得将父母装在心底是最蹋实满足的,去写会有削弱这种感觉的可能。这样久了,话就更无从说起。
困惑有时候也会很真实。当听到有些人在父母面前可以顺畅地说出我爱你,或读到一些表达对父母热爱赞美的文章时,心会生出一些惭愧来,往往还非常持久。于是想找一种方式也表达一下对父母的感情。我是一个写作者,自然想到要为父母写出一点文字来。
试了几次,然而都没有完成。
念及父亲,就想起父亲曾多次大雪天走三十多里山路送我上学然后徒步返回。有一次是顶着烈日,他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驮着我,送我到公路畔搭车,我贴在父亲的后背呼吸着他的心跳,心在一种幸福中浸淫,搭上车后,父亲推着车,踩着脚底的汗泥回家(回家的路多为上坡)。也会想起父亲骑着自行车从一百多里远的家来学校给我送钱的事。那时候父亲比现在年轻,一百多里路两个小时就赶到了。给我钱后,往往舍不得在城里的饭馆里吃一碗面。有时候会陪我去,给我买一碗面看着我吃,自己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布袋子,那里面装着母亲给他带的干粮。那个年龄的我不够聪明,一碗饭往往吃个底朝天,不留下一口,然后一抹嘴对父亲说,走。还会记起这样的一件事情,那是我第一次获奖,父亲捧着奖杯,脸上的皱纹被笑挤成玫瑰,激动得仿佛自己当上了总统,自言自语个不停。那只是我在学校科技文化艺术节上被评了个“文学之星”。
要写母亲,心就更痛得无法呼吸。想起母亲每次做熟鸡肉,我们兄妹三人撕着大块大块的肉吃得津津有味,这时母亲会拿起鸡爪说,我不爱吃肉,鸡爪娃娃不敢吃。一只鸡爪她会吃一顿,另一只下一顿陪着我们再吃。有一回情况是这样的,在开锅之前,我强行捞走了一只鸡爪,我以为鸡爪很好吃,结果是非常失望,那一次一整只鸡母亲就吃了一只鸡爪。还会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是她来城里的学校看我,母亲识字不多,由父亲领着,是冬天,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在下课的空间来到教室的走廊里,大声喊着我的小名,从怀里掏出散发着体温的熟鸡蛋,伸手要摸我的脑袋,上课铃就响了。
还会想起很多很多,都是些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的。
却下不了笔。
无论如何。
之与文字,觉得不够放心。总觉得我的羞愧、自责和爱恋都不是一支钢笔可以承受的,无论修辞,抑或其他。
才觉得语言和心灵是隔着距离的,只可靠近,然而永远无法抵达。
于是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写呢?可能的回答是想写。为什么非得这样想呢?追问间,兀然明了,原来父母之爱,藏在心中才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事,表达是损害,说出是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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