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王塬

散　文

我出生的那个村庄叫做王塬。塬是黄土丘陵地带常见的一种地貌。王塬是宁南一个小小的村庄的名字，总共有十余户人家，因均系王姓，故名王塬。

我的童年就是在王塬度过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黄金般美好纯粹的时光。那时候，王塬就是我的世界，我以为的世界就王塬那么大，它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充满了无尽的神秘和丰富。后来，我知道王塬其实是渺小的、孤独的、偏僻的、甚至是萧条的。

我现在只能称王塬为老家了，那是因为多年以后，我离开了王塬。我的父母也离开了王塬。王塬事实上成了一个废弃的村庄，我们那里称它为古庄。我离开王塬之后，混迹到了陌生而又坚硬的城市，整日忙碌而又疲惫，逐渐地离王塬远了。现在，我回王塬的理由和机会不多，唯一正当的理由是回那里祭奠先祖，可由于我所混迹的这座城市离那儿太远，这一荣幸的重任往往是由我的父亲和其他的亲人们承担，我只有羡慕和叹息的份儿。我们都离开王塬之后，王塬就变得宁静了，我们的先祖就留在了王塬的宁静里，守着那里的一草一木，守着那宁静里的安然，也守着王塬全部的曾经。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在年关和清明将至时，把先祖虔敬地祭奠，把王塬深深地想起。

我往往是在梦里重回王塬的，遭遇那里曾经的阳光、花草、树木、房屋及乌鸦。那些都是我曾经的欢乐和忧伤，心跳一样牵扯着我。在梦里，那曾经的小路犹在，曾经的泉水还清冽，曾经的屋壁依旧生辉。那些我放牧过的精灵，追赶过的溪水，都当年般欢跃。那位我暗恋过的村姑，似仙女般美丽、寂静和芬芳，在古庄飘飘摇摇地招手。呵！一切都是那样的纯粹和美好。

怅然的时候，梦醒了。似追求失败后的失意，也似醒酒后的落寞，心在一种失去中浸淫，酸楚而又缠绵。这时候泪水会真实地充满双眼，湿了枕衫。也湿透长长的哀叹的思绪。

每逢有假，匆匆忙从城市逃离，回到父母的身边，缠着他们要听老家的曾经。母亲所知不多，父亲往往会娓娓地讲来，从他的童年一直到我们长大后陆续离开。父亲讲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留恋和酸楚，我听过了好多次，仍然在听，并且充满期待。觉得不解瘾时，就找比父亲大许多的二伯，听他从更远处讲来。

我在乎关于王塬的一切，拾掇着父辈们和我曾经在王塬的一些碎片，并小心珍藏。在梦里，它们往往会重新发出光芒，昭示王塬所有的丰富、宁静和神秘。

我就这样一直和王塬相关着。

此刻，身陷城市，独居斗室，不得不然。忆及王塬的点点滴滴，仓促行文，未尽其详，已泪染双目，不禁噎出声来。

是我心中的王塬，它的宁静，让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