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钱邮票,信寄到广益中学,地址也是“内详”。几天后有回信:同意见面。
那天,有细雨。她来了,身影单瘦,如一支芦苇杆。唉,她思想什么?我又在思想什么?同她重叙旧情?重续“娃娃亲”?如果这样,在地下的妈妈能赞同?
我们走到江边。湘江边一溜长堤,有间空货仓,可避风雨。我们走进货仓,都不言语。
好一阵,我说:“几年了,你如何?”
她说:“就这样。你知道的,我代课。”
我问:“还拉琴?”
她说:“不了。上课用风琴。”
并不如我想象,见面会尽情倾吐。她紧抿着嘴,不看我一眼,在眺望江面。江面水枯,有船过,半张风帆。风凉水冷。
又过一阵,我问:“你爸爸妈妈呢?还好?”
她冷冰冰地说:“感谢你救了我妈妈,医药费我还你。其他的事莫提,好不?”
能说什么?我如陷进泥水齐腰深的苇塘,找不到一条硬路。
又过一阵,我问:“还记得黄山,天都峰?”
“记得,现在更想去。”她答得爽快。
“为什么?”
“想从峰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
“日子艰难,不是熬过来了?”
“你熬过来,我还不知熬多久。我一家对不起你们,这是报应,你有理由看险。行了吗?”
“看险”即幸灾乐祸,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会幸灾乐祸?必须问个明白。
“发生什么事?告诉我。”我说。
“有必要吗?你是我什么人?什么也不是。当初,你家出事时,我想去天都峰,半路被拦回来,为什么而去,你应当猜得到。而现在,什么都迟了。”她突然号哭,看得见泪水一串串。
我告诉她:“我去黄山找过你,没找到,知道吗?”
“为什么回来后不找我?如果那时找到我,会同你远走高飞。现在,什么都迟了。”
我靠近她,想拢住她,说:“海音,还不迟。现在找到你,我们重新开始。”
她坚决推开我,说:“迟了。我已登记结婚。我家对不起你,我已赎罪。”
“赎罪”?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对自己说:人这支芦苇呀,折断了也在思考。她找的什么人呢?我突然想到那些“内详”信。
我说:“你的信,每一封我都收到。”
她诧异,问:“什么信?什么时候给你寄过信?”
我告诉她,每月一封,信中没写字,只有干花。
她说:“绝不是我。去找给你寄信的人吧。”
说罢,她将一卷钞票塞到我手中,抢出货仓,消失在烟雨中。
“感谢你救了我母亲!”她丢下一句话。
这晚失眠。她找的是谁呢?对她会好吗?还有,给我寄干花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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