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叫你

1

这天，滨江公园有烟花表演。

宋毅达邀请司徒子静一起去看。

司徒子静从小听妈妈教育：做人要知好歹，要知天高地厚。司徒子静总觉得自己与宋毅达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着平民和皇室的距离。但盛情难却，司徒子静还是磨磨叽叽地答应了。

两人倚在江边的栏杆上，隔岸观望烟花升腾。烟花在天空绚烂盛开，映照得四周一片光亮。

宋毅达转过头，花火发出的光映在司徒子静的侧脸上，形成一圈光晕，她如天使一样美。宋毅达有些痴迷地看着司徒子静，见她的脸上有薄薄的倦色，徒增了一份抑郁，心便又伤了一次，凉了一分。

司徒子静回头，还是给傻呆呆的宋毅达一个灿烂的微笑。这笑容几乎可以把世间的阴霾一扫而光。

宋毅达回过神，目光如星，深深望着司徒子静。

看完烟花表演，宋毅达和司徒子静并肩往停车场走去。公园大门口，有一老翁刚好放下两筐猕猴桃开始叫卖。

“给你买些猕猴桃，带回家去，好不好？”宋毅达小心翼翼地问司徒子静。

“好啊！这种水果最可爱，外表看上去毛毛糙糙，实在有损整个水果界的颜面，可果肉却是甜甜的，充满绿油油的希望。”司徒子静一语中的。

实在不能小觑了这个小女子啊！宋毅达想。

2

不久前的一天，宋毅达的母亲约司徒子静在迪欧咖啡馆见面。

当司徒子静赶到时，临窗而坐的一位贵妇人正在打电话。司徒子静一眼便看出她是谁了。宋母的打扮里有一种奢华，晃眼刺目，令人心头凛然，与司徒子静的小清新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司徒子静不免诚惶诚恐起来。她努力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阿姨，我是司徒子静。”

“哦，”宋母不屑一顾地瞟了司徒子静一眼，“坐吧！”

“想喝什么？”宋母高高在上地问。

“随便什么都行。”

“随便是什么东西，能喝吗？”宋母反驳道。

司徒子静真的不知道该点什么，幸亏机灵，赶紧彬彬有礼地说：“阿姨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

“服务员，再来杯卡布奇诺！”宋母招呼服务生。

卡布奇诺很快被放在司徒子静面前。她也学着宋母的样子，拿起小匙搅拌，再拿起来啜一小口，尽量做到不被宋母讥讽。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宋母终于开口了。

“嗯——你跟我们家毅达是怎么回事？”

“……”

“你也不用大惊小怪，我是怎么知道的。”

“……”

“我希望你不要拖我们宋家的后腿，人贵在自知之明。”

“……”

“你明白吗？”宋母说完，端起杯子，故作姿态地喝起咖啡。

一直认真倾听的司徒子静，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实则风起云涌，但她还是很平静地不卑不亢地说：“阿姨，你的话我都听清楚了。其实，我和宋毅达什么事儿都没有。”

没过多久，司徒子静起身向宋母告辞。

“请你理解一个母亲的心。今天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身后传来了宋母的声音，终于她还是放下了身段。

司徒子静挺了挺背，没有回头，很用力地回答：“好！”

司徒子静在收银台埋了单。哎呀，好肉痛的，还真是贵呀！

司徒子静从咖啡馆出来，夏日的阳光照得她有点晃眼。

太追求生活品质，并不一定快乐，过得开心才是最有品质的生活。

司徒子静的父母，作为家长，并不看好司徒子静和宋毅达他们俩。

这一天晚上看完烟花，宋毅达把司徒子静送到楼下。司徒子静怕吵醒父母，轻轻打开门。没想到父亲和母亲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等她回来。

母亲先开口：“静静，你回来了，先洗个手，我给你削个苹果。”

司徒子静从卫生间出来时，父亲招呼子静坐到他们身边。

“静静，老爸我从男人的角度出发，看出宋毅达现在对你是真心的。但你能保证他一辈子对你真心吗？更何况还有他的整个大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会比登天还难。即便因为儿子的坚持，他的父母勉强答应你们在一起，但做他家的儿媳也是很累的。这样是不会幸福的。”

“静静，以妈妈过来人的眼光看，豪门深似海，咱找个门当户对的，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像我和你爸爸。你说好不好？”妈妈拉起子静的手。

“我和你妈妈不会专制到非要你和宋毅达分手不可，但如果能分开，还是尽早吧！”父亲拍了拍子静的肩膀，先回卧室去了。

司徒子静也明白，嫁给一个人，便是嫁给一个家庭、一个家族。过日子最重要的是要明白自己要什么。女人的幸福不只跟金钱、地位有关。

在司徒子静看来，豪门望族里到处是一副没人情味的面孔，全部是血淋淋的无情抢夺。特别是见了宋母之后，她更确定了这一点。

宋毅达从司徒子静家的小区里开车出来，20分钟后开进了依山傍水的高档别墅区里。

宋毅达的父母也正在客厅里等着他。

宋毅达是宋家的独子，一直被寄予厚望。宋家未来的儿媳至少也应是能与他家匹配的名门之女。

“门当户对不代表封建思想，它是有道理的。有些东西你们不知道，是因为你们所处的阶层不同。”宋父在家里也依然用一副总裁的口气对宝贝儿子说话。

“我无法决定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出生，就像我们绝大多数人无法决定谁当我们的市长，无法决定房价、水价、油价，但婚姻我一定要自己选择。”宋毅达很坚决地回答了父母。

“除非，那个现在我非常喜欢的人拒绝了我。”宋毅达扔下这句话，留给父母一个背影，就独自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爱情被双方父母阻拦，其实，是因为父母理智地看明白了世间的许多事。在他们父母的眼里，他们不般配。

3

同一天。

颜如昔找到第一医院住院部八楼胸外科值班室。里面只有顾宇成一个人，他正伏案认真地书写着住院记录。虽然现在已经是电脑建档了，可是医院还是要求医生亲笔再写一份。

男人专注工作的样子，真的很迷人。颜如昔有点花痴起来。她悄悄走到顾宇成身后，用温润的双手蒙住了顾宇成的双眼。

“别闹了，小苏。”顾宇成以为是护士。

颜如昔失望地松开了手。

顾宇成见背后没有声音了，扭头一看，是颜如昔，这令他太惊喜了，赶忙站了起来：“小如！”

“经常有人蒙你双眼吗？”颜如昔有点生气。

“呵呵……”顾宇成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说，“哪能呢？”

颜如昔把一个保鲜盒重重地放到顾宇成的桌上：“这是我和妈妈奶奶一起包的饺子。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你送来了。”说完，就匆匆往门外走去。

顾宇成一看手表，下班时间早已过了，赶紧收拾好，拎起颜如昔送来的饺子，去追颜如昔。

哦，感谢电梯，今天，此时，它特别慢！颜如昔还等在电梯口。顾宇成大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牵起颜如昔的手，走进了医院职工专用电梯。电梯里面有几位医生和护士，大家互打了招呼。

颜如昔几次想从顾宇成的大手里挣脱出来，没想被顾宇成捏得更紧。颜如昔也不好再反应，就红着脸任由他捏着了。

同事们都拿颜如昔当顾宇成的女朋友看，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打量着她。暗恋顾宇成的不免对颜如昔多了几分敌意。

顾宇成在医院的地下车库找到自己的车，打开副驾驶室的门，让颜如昔坐好，自己再坐到驾驶室。接着他先给颜如昔系好安全带，再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切都很顺畅。还没等颜如昔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开出好长一段路了。

一段时间后，车子拐进了一个高档小区。在地下车库泊好车，顾宇成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接着帮颜如昔解开安全带，又是一切顺畅。

在颜如昔还处于云里雾里的时候，她已经被顾宇成牵着手乘电梯到了17楼他的家中。室内装修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颜如昔很不喜欢被人这样牵着鼻子走，没有任何商量就被带到了他家里，算什么事儿？她很生气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顾宇成，弄得顾宇成紧张起来。但顾宇成的内心是高兴的：一来，他的小如来看他了；二来，他的小如为他吃醋了；三来，他的小如现在就在他家里。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时，突然，颜如昔弯腰捂住肚子，冲向了卫生间。

“怎么了？”顾宇成急切地问，“是不是刚才喝冷的了？”

颜如昔的“大姨妈”提前来了，等颜如昔收拾好出来时，顾宇成递上来一个热水袋。他转身又去厨房开了燃气灶，一会儿便端上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

“这个也知道，不愧是学医的。”颜如昔心里嘀咕道，也不再生气了。

等稍稍感觉好一点后，颜如昔慢慢地走到顾宇成跟前。顾宇成理了理颜如昔垂在脸颊的一缕长发，很轻柔地把这缕长发撩到她的耳后。颜如昔红着脸低下头，温柔地化解了心间所有的不快。

“谢谢你，顾宇成。”

这是颜如昔第一次叫顾宇成的名字，喜得顾宇成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高兴。

顾宇成看着他的小如笑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颜如昔第一次主动地把头靠在顾宇成的胸前，顾宇成紧紧地搂住她……

顾宇成轻轻咬了一下颜如昔的耳朵。颜如昔的心跳加快，犹如一头小鹿在乱撞，身体顿时热了起来。

因为这温暖，颜如昔心中只有何远的城池简直要失守了。也许，大概，可能这之前就已经失守了，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我得回家了。”颜如昔从顾宇成的怀中挣脱出来，抓起自己的包，决绝地走到门口。

“你知道我是多么在乎你吗？”顾宇成简直有点撕心裂肺了。他怕失去颜如昔，但他还是情不自禁。

“我不在乎你！”颜如昔停住脚步。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我只在乎你。”顾宇成大踏步上前。

他走过去，再一次慢慢伸出手，把颜如昔柔软的身子揽进自己的怀里，耐心地等待她来回应自己的爱。

“顾宇成，你是傻蛋！”颜如昔缓缓抬手抱住顾宇成的背。

顾宇成第一次被他的小如叫了昵称，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4

江南的九月，无疑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天空澄澈，一抬头，偶尔还能望见南飞的大雁在天空上书写着“一”字或“人”字。几片微微泛黄的银杏叶随风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轻轻投进大地母亲的怀抱。

颜如昔与同事们已于八月底就到学校报到了。业务培训、师德培训，写学习心得，都落实在了厚厚一本《成长足迹》上，这些工作并没有比正式上课轻松多少。

学校于9月1日如期开学。因为这一天是礼拜天，学校破天荒只让学生在校半天，下午放假，全校学生统一回家做作业——看央视的《开学第一课》。

夏日的炎热还没有完全退去。如果遇上“秋老虎”作怪，气温堪比酷热。

颜如昔又要跟那一群年轻的同事开始住校生活了。尽管离家很近，大家还是喜欢一起住在学校里。年轻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日子才有声有色。

傍晚时分，颜如昔步履轻松地走在校园的道路上，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一条棕色的长裙。风一吹，大裙摆就飞扬起来。

颜如昔眼里的秋是安静的，无声更像是秋的一种声音。她漫步在校园里，属于秋天的寂寥在角角落落悄然滋长。

5

第二天清晨,颜如昔和司徒子静相约来到了操场上。四周还很安静，没有风，只有鸟儿在香樟树上唱歌。

颜如昔和司徒子静选了在离香樟树较近的地方打羽毛球，你来我挡，你扣我吊，打得热火朝天。突然，司徒子静一个高吊球，羽毛球落在了一棵香樟树的树杈上。

尽管司徒子静身材高挑，拿着球拍跳起来去勾，却还是差那么一截。

“需要帮忙吗？”浑厚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一个身穿篮球服的小伙子朝她俩走过来，高高的个儿，小麦色的皮肤，板寸头，帅气又有朝气。他一见俩美女老师遇到状况，来了个排球场上经常看到的动作——跳起扣球，一下子就把羽毛球取了下来。

小伙子走近司徒子静，把羽毛球交到了她的手里。在颜如昔和司徒子静的惊诧下，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披着一身霞光走向了篮球场。

“哇，好帅呀！”颜如昔和司徒子静几乎是异口同声。

“子静，你不是喜欢运动男吗？记得赶紧追哦！”颜如昔打趣地说。

司徒子静靠近颜如昔的耳朵，轻轻说：“我是喜欢运动男。”

“现在就近在咫尺了。”颜如昔笑答。

“他是不是刚从外校被挖过来的？”

“如果真是的话，他可是咱东邑市的‘梅西’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球也打得没了章法。

颜如昔和司徒子静打到身上冒汗才结束。返回寝室时，司徒子静还忍不住往篮球场上望了望，只见那个小伙子一个标准的三步上篮投中了球，接着又用流畅的动作接住篮球，那动作像在跳篮球劲舞，整个人活力四射。

傍晚的校务会上有一个新老师“自我介绍”的环节。前面自我介绍的四五个新老师都是女的，其中一位叫赵川的，是主动打报告从城区调到乡镇来的。在削尖了头都想往城里调的师资队伍中，她真是与众不同，所以颜如昔一下子就记住了她。后来，赵川还成了和颜如昔同一办公室无话不说的同事。最后一个是男老师，他穿了件浅灰色的T恤，配了条牛仔裤，五官端正，阳光帅气。

“我叫张杰伟，请大家多多关照！”声音又好听又很男人，充满阳光的味道。

司徒子静的心跳加快，有些无法呼吸了。“这人早上我还见过！”司徒子静想到这儿脸不觉红了，她赶紧低下头，装作记笔记。

颜如昔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用手机在微信里给司徒子静发了个举拳头的图片，又加了一句：加油哦！

6

颜如昔参加了作协第八次会员大会。会上选举出了新一届作协理事和作协正副主席。

第二天，颜如昔一打开作协的QQ群，那儿就跳出资深老作家林森木的发言：先祝贺大会圆满成功。其次提点个人想法：文联两位领导致辞有点偏题偏长了，有工作会议的味道。

颜如昔很调皮地在后面跟了一句：林语堂曾说，致辞要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

群里一时炸开了锅。

人们都说病人要听医生的，小孩要听大人的，言下之意，病人和小孩是没有话语权的。作为班主任的颜如昔却给了班上孩子很多的话语权。孩子们嚷着想要坐在草地上上班队课，边观云朵，边看节目。

这虽然不是原计划，但变化后比计划更好的时候，就该变化了。颜如昔一下子就答应了。各小队在中队长的带领下忙去了。

操场四周种着香樟树。在满目金黄里，香樟树依然碧玉妆成一树高，轻摆摇曳，风姿美丽。孩子们的活动如期举行。唱歌跳舞吃零食，一节课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国庆长假前一两天，是一个让人倍感快乐的时候，几乎全中国的大中小学都选在这时候开运动会。

舜耘小学也不例外，如期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今年的运动会多了教师身体素质比赛，其中一项是跑800米。班上的孩子们都给颜如昔出主意如何得第一。小胖墩陈晗郑重其事地对颜如昔说：“颜老师，你脚步一定要迈大一点。”

在孩子们的一片加油声中，颜如昔咬着牙冲过终点，排进了优秀奖的行列，还上主席台从校长手中领到了获奖证书和奖金。这对一向体育很弱的颜如昔来讲，真是一次意外的惊喜。

7

湛蓝的天上飘着闲云，辽阔的天边，大雁排成了“人”字形，往南飞去，一刻不留。一会儿，它们便消失在了天际，远方是它们梦想的地方。季节的浓郁气味弥漫着……

秋天不着痕迹地点染了秋天的人、秋天的田野等秋天的一切。秋天阳光下的田野，给人一份安定，暖暖的，清香宜人。暑已退，收成在望。玉米以饱满的激情点缀稻谷，棉花温柔地陪伴稻谷响亮地齐唱。一切的一切抒写了秋天田野的种种可爱和生命的搏动。

田塍上留下颜如昔和顾宇成的脚印。路两旁无数狗尾巴草随风摇曳在秋天的夕阳下。纤细的茎，修长的叶，茎顶上的圆柱形花序，像极了狗尾巴。狗尾巴草快乐地拂过两人的小腿。颜如昔俯下身子，温柔地与它们对视。

“你知道秋天里什么花最美吗？”颜如昔问顾宇成。

顾宇成不假思索地答道：“菊花。”

“不，是棉花！”颜如昔想起小时候，秋天的田野里一大片一大片的棉花，仿佛天上的白云落入人间，但它们比白云更纯净，露出一个个洁白的微笑。

“棉花在秋天里盛装成熟，给人的感觉，一是美，像白云一样的花；二是温暖，让人想起小棉袄和大棉被。”颜如昔沉浸在回忆中，美美地说。她的背后洒满了阳光。

“哦，确实是呀！”顾宇成对颜如昔的见解总是投以打心底里的佩服，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孩！

颜如昔把顾宇成带到田野上，说：“只是可惜，现在这里没人种棉花了。”

金色无疑是被公认的秋色。

顾宇成站在秋风吹拂的田野里，透过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望向天边的地平线。

颜如昔看着顾宇成心又触动了一下。

乡下的日子能汲取四季之精华，如，春日采花，夏夜捕萤，秋天赏菊，冬季访梅，最美的时光里做最美的事。

颜如昔和远远哥哥一起做过这些事情。颜如昔又被触动得伤感起来，她微微皱起眉，不再说话。

回来时，颜如昔采回了一大捧狗尾巴草。她把狗尾巴草插进花瓶，注满清水，放在卧室的窗台边上，满室飘满了田园的馨香。比起平日里的鲜花，狗尾巴草更有与众不同的味道。秋日的田野味弥散开来，很美……

8

又是北雁南飞的日子，中秋如期而至。

中秋的月表达的是一个爱的故事。失恋的人也许会忆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诗句，心中涌动着酸涩的失意。远方流浪的人也许会在陌生的角落吟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诗句。一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写尽漂泊的惆怅。

清风撩人，皓月当空。这皎洁的银辉，似一缕淡蓝色的思绪让人无法释怀。这一轮照彻了古今的圆月，在今夜，才更懂中国人。“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中国文化中的很多月亮情结，情意深深，爱意浓浓。

这月儿是千百年来文人叹息吟咏的月儿，此时，月亮有没有望着地上的人们吟咏呢？

在颜如昔家的院子里，办公室的姑娘们都在，钱小渔也在，还有厚着脸皮一定要参与进来的俩大少爷——顾宇成和宋毅达。杯光盏影，邀来明月，把酒言笑，满是少女情怀和少年意气。

大家倾听颜如昔的祖母对往事的追忆，谈论过去的农人劳作时“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情景，让感怀流淌在每个人心间。

9

司徒子静因为没有提前完成教导主任布置的微课教案和PPT，被教导主任狠狠地批了一顿。此主任四十出头，却尚待字闺中，在一大群妙龄姑娘中尤显“灭绝师太”之态，看不惯年轻人的做法。

教导主任不苟言笑，冷硬得自有她的气场，如宇宙黑洞似的，任何光芒在她那里都化为乌有。被教导主任批过的人很多，被她批也是常有之事。但司徒子静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时间还没到吗？”

“为什么非得时间到才交呢？年纪轻轻就拖拖拉拉！”

司徒子静“哦”了一声，偷偷地朝教导主任翻白眼。

无语啊！司徒子静看着教导主任未老先衰的脸，不想再与她争辩，一转身就走出教导处。满腹委屈的司徒子静不知不觉来到了操场上。她选了主席台的台阶坐上去，抬头望向大草坪，看见体育老师张杰伟正在教孩子们踢足球，很有梅西的范儿。梅西是子静最喜欢的球星，世界杯的时候，子静还把QQ签名改成了：梅西，我爱你！

此刻，金色的阳光洒遍了张杰伟全身，他整个人如同一个发光体，充满了活力和希望。

“你没事吧？”张杰伟走过来关心地问。

司徒子静郁闷的心情开始阳光起来，她给了张杰伟一个甜甜的微笑。

张杰伟跑去旁边的办公室，拿来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司徒子静。

“谢谢！”司徒子静不好意思地接过。

“不客气。”张杰伟给了司徒子静一个灿烂的笑。阳光下，张杰伟的笑容如二月的春风。

张杰伟拧开盖子，仰起头喝水，阳光洒在瓶子上，瓶子里荡漾着明亮的光。

从这一天起，子静开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开始注重打扮。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让自己更加柔媚，方可以柔克刚。

当你在喜欢的人面前，开始有些不自信，有些自卑，那必定是对他生出了爱意。

司徒子静就处在了这种状态之中。

在办公室里备课的子静，把高跟鞋丢在了一边，在地上铺了一张报纸，穿着丝袜的两脚叠在一起，很是可爱俏皮。

张杰伟正好进来，想跟计算机老师赵川换课。见到司徒子静的样子，张杰伟突然被她吸引了，心跳加快。对，喜欢上一个人可以是一瞬间的事情。

司徒子静抬起头，又见张杰伟给了她一个阳光的微笑。

10

满满都是秋天的味道。

银杏叶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了金黄的，又仿佛在一夜之间全扑进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颜如昔挎了个竹篮子，弯腰把一片片如小扇子般的银杏叶放进了篮子里。午后的阳光连同四周的秋色，洒染了她全身。

不多时，颜如昔的篮子中已经是满满一篮的银杏叶了。回到家中，颜如昔又把叶子在水中清洗干净，晒在阳光下。

这些银杏叶已没有生机，但依然有大作用。颜如昔要把它们送给有高血压的启蒙老师杨老师泡茶喝。她要让这些银杏叶再“春天”一回。

颜如昔经过村子的大晒场，走过一座桥，穿过一条条的弄堂，跨进了杨老师家院子的大门。正午的阳光洒满了老师家的院子。水井旁的一块小花园里，山茶花开得正浓。

因为是提前给杨老师打了电话的，杨老师早搬了方凳和椅子在廊檐下。方凳上的菊花茶冒着热气。

杨老师知道颜如昔最爱喝菊花茶，特地用菊花茶中最名贵的“胎菊”泡了一壶茶。这是用菊花的初蕾蒸制而成的，故名为“胎菊”。颜如昔痛快地饮下去，一丝丝带苦味的芳香弥散开，温热爽口，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师生俩在秋日的暖阳下，温暖地聊着天。

每每见到老师，颜如昔脑海里总会闪现同学少年叽叽喳喳的青葱岁月，会想起记忆里美好的风琴声。

母校坐落在村子的东南角。一条舜兰江的支流呈东西方向从母校背后潺潺流过，使村民的生活区与学校构成隔江相望的格局。河上有一座桥，桥上有石板，一条弯弯的路通向校门。路旁有草有花有田，如诗如画如散文。

颜如昔清楚地记得七岁那年的9月1日，和住在家后面的同伴手牵着手来到学校报到时的场景。一年级班主任就是杨老师。杨老师让她数到一百，然后在记分册上写着“颜如昔”名字的空格旁打上了“√”。颜如昔就正式成了一名小学生。

那时候的杨老师正值壮年，齐耳短发。颜如昔喜欢杨老师，喜欢杨老师的课。和同伴们玩上课的游戏，颜如昔总是在前面模仿着杨老师的样儿。

杨老师深受大家的爱戴，她是村中至少两代人的老师，身上有一股魔力，透着母爱、博学……她的认真、细致和周到感动着每一个学生。

启蒙之师不可忘。

师生俩相对，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