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懂爱

1

这一天，宋毅达开车经过新华联大厦，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他打开车窗，蒙蒙细雨中，看到司徒子静和张杰伟在同一把伞下，正从街的这一头穿到那一头去。张杰伟撑着伞，司徒子静搂着他的腰，两人相依相偎，谈笑风生……

宋毅达很无聊地想，五颜六色的伞，本是雨中的花，只可惜只能在特定的人群中产生奇妙的效果。

宋毅达烦躁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子。雨中的伞便也成了带毒的蘑菇。

做人就是不能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哪怕自己腰缠万贯、风度翩翩。感情上的事，两人对不上眼就是对不上眼，到头来他只是人家生命里的过客、戏里的群众演员。

如果司徒子静要离开，即使宋毅达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她也不屑。

秘书进来请他签字。他猛地发疯似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抓住秘书的手臂，愤愤地说：“为什么我那么用心地去爱她，却还是失去了她？”

秘书被他抓得生疼：“宋总，宋总，您别这样！”

宋毅达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收起了自己的窘态，连声向秘书道歉。

晚上十点，宋毅达给死党顾宇成打电话，约他到酒吧喝酒。

“饶了我吧，明天还有一台大手术。”顾宇成毫不留情地回绝了。

不一会，顾宇成家的门铃响了。宋毅达站在门口，顾宇成把他拉进家。宋毅达什么话也没有说，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换上，又从柜台里找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熟门熟路地，像在自己家里。顾宇成看着他，也不说话。

宋毅达在两个酒杯里倒了红酒，一杯递给顾宇成。

“我钟爱的女人为什么不懂爱？”宋毅达问顾宇成。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顾宇成说。

有一只企鹅，在南极待得久了，想去北极找北极熊玩。从南极到北极，企鹅需要走20年时间。但再远的路，也没能阻止企鹅前行。

企鹅走了10年，忽然想起家中的天然气的总阀门忘记关了。企鹅只好再折回家去关阀门。

就这样，企鹅整整花了40年的时间才走到北极。

“我们一起玩吧！”企鹅站在北极熊家的门口，很欣喜地说。

“我不想和你一起玩！”北极熊冷冷地说。

“真是够冷的冷笑话！”宋毅达苦笑着说。

“哥，北极熊不是不想玩，而是不想和企鹅玩。”顾宇成说，“你钟爱的人，不是不懂爱，只是不想懂你的爱而已。”

2

《圣经》上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大家原先都以为嫁个有钱人就是司徒子静的步月登云之志。

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要沉淀自己，不再看言情穿越剧了，俺现在看散文。”司徒子静在办公室里向大家宣布。

大家都认为只有在影视剧里有浪漫的爱情，现实生活中女人能挡得住“高富帅”诱惑的概率基本为零。可司徒子静还是给了大家一个意外：“我的爱只给跟我平等的那个人。”一个真正有自我的司徒子静，性格犹如她的姓氏一样与众不同。

在司徒子静看来，自己和宋毅达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没有平视，永无对等！日子本身就充满了传奇，能守候的也只是今生的平等对待、淡然相处。

“豪门深似海，半夜醒来不见枕边人，那真是泪湿巾啊。我的幸福观是粗茶淡饭分外香的那种，是柔情绵绵夜夜相守的那种。”司徒子静说。

“你真的就这样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了？”颜如昔私底下问司徒子静，因为前几天顾宇成还请她帮忙撮合撮合司徒子静和宋毅达的事情。

“行了，行了！”司徒子静不耐烦地说，“你就别赚着买奶粉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了。”

于是，颜如昔也不再说什么。

平淡而踏实的生活是柴米油盐，这比所谓的“高端的富人生活”来得更稳妥。稳稳的幸福能抵挡这个世界的任何残酷。司徒子静对爱的选择，算是演绎了一则关于爱的传奇。

“真的不可能了吗？真的不给我机会了吗？”宋毅达执着地追问。

“对不起，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不要说对不起，那是一剂毒药。”

宋毅达的心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人仿佛掉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司徒子静又对宋毅达说：“我们只能做普通的朋友，你懂的。”

这一次，宋毅达没有说好或不好，把司徒子静送到楼下，分别时他才开口道：“可以抱抱你吗？”

司徒子静知道他的心痛，眼中起了一层雾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毅达有些犹豫，两只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缓缓伸过去紧紧抱住了司徒子静。子静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更闻到了他身上的一种伤感，只是没有看到他滴落的泪。这一抱，宋毅达需要许多年的时间来忘却。

司徒子静是宋毅达的梦。梦想的天堂摆在面前，糟就糟在它日后成了地狱。突如其来的一瞬间，梦戛然而止。爱她，想她，念她，却无法与她相依相随。原来，这份感情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啊！

就这样算了吧，这世上有多少人得不到自己的所爱。宋毅达又是自嘲又是自我安慰，他把对司徒子静的爱的种子深植在心中，哪怕它永远无法开出美丽的花。

宋毅达默默把车开进黑夜里。他知道，和司徒子静的距离已经隔着万水，隔着千山。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情”是生与灭，是地狱和天堂。

徐志摩曾经说过，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马尔克斯说，世界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情了。充满遗憾的世界才是世界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池，但每一次放下，都是重生。心灵没有长满荆棘，是因为长满了鲜花，因为放手也是一种爱。

3

一大清早，还在睡梦中的顾宇成被清脆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儿子，我是妈妈。”电话里母亲带着威严的声音，“上午9:00，我在富达广场的星巴克等你。”

“老妈，你什么时候爱上喝咖啡了？”顾宇成意外得大脑完全清醒了，他只知道母亲只爱喝铁观音的。

“难道我不能去那里，就只许你们年轻人去？”

“行，陪妈妈走时尚路线，我做儿子的责无旁贷。”顾宇成嬉皮笑脸地说。

“少油腔滑调。你给我穿帅气点，千万别迟到哦！”

“是，母亲大人！”顾宇成说着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我生来就是衣架子，穿啥衣服都帅气。”

“还不是我把你生得帅！”顾母很嘚瑟地说。

顾宇成的母亲是东邑市市府办的秘书长，行事利落。她一头烫染过的头发，一身职业套装，气场强大。

顾宇成的父亲是长途汽车站的站长，在单位他能指挥“千军万车”，但在家里完全没有说话的分量。“家规”第一条，太太的话永远是对的；第二条，如果太太错了，请参照第一条。

当今社会阴盛阳衰，家里流行女人们说了算，顾宇成家就是最典型的社会缩影。顾父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理念，任由顾母说了算，退至家中二线。整个家庭氛围倒也和和睦睦，再加上还有一个高材生儿子，真是羡煞人。

顾宇成按照母亲的指示，提前五分钟赶到星巴克，只见妈妈坐在临窗的位置，优雅地翻看着一本金融杂志。

顾宇成突然警觉起来，他快步走到顾母前面，说：“老妈，你不会是让我来相亲的吧？”

“是，没错！”顾母气定神闲。

顾宇成扭头就想走。

“你都到这里了，就见见人家姑娘嘛！”顾母一把拉住顾宇成的手臂，“儿子，如果你是孝顺孩子的话……”

“老妈，你怎么能这样呢？”

“就坐一会儿，好吗？”顾母知道只有说这样的话才能说服自己的儿子，“见见人家姑娘，不然，老妈我下不了台了。”

顾宇成只好无奈地坐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女孩向他们母子俩走来。顾宇成一看，那不就是院长夫人和她女儿霜霜吗？

院长夫人和顾母是在一次医院组织的家属年夜饭活动上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互留了联系方式，而后就经常聊些家长里短。

院长很生气女儿霜霜不学医，不能继承他的衣钵，而去学了服装设计。

顾宇成到医院报到的那天，就给院长留下了好印象。他长得帅气不说，还特温文尔雅。后来的工作中顾宇成成功完成了一台又一台的大手术，更令院长刮目相看。再加上顾宇成有不错的家世，院长就在不知不觉间把顾宇成纳入了女婿的不二人选。但女儿就是喜欢跟父亲对着干，凡是父亲提到的男孩，一概免谈。

这一次，霜霜也是被母亲“坑蒙拐骗”来的。

两个长辈寒暄之后，顾母说：“我俩不是说好要逛街的吗？”

院长夫人一下子明白了顾母的意思，说：“对，对，对！我们逛街去。”

两个长辈手挽着手走了出去。

“怎么是你？”顾宇成和霜霜几乎异口同声。

原来顾宇成和几个同事在院长家吃过饭，霜霜性格开朗，早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顾宇成先叫来服务生点了各自想喝的咖啡，然后两人开始没话找话。

“你还没有男朋友吗？”顾宇成傻问。

“嗯，是没有男朋友。你这样的优秀人物，怎么也没有女朋友呢？”霜霜落落大方地回答。

“我到这里才知道，我妈骗我来相亲的，没想到是你。”顾宇成急着解释。

看着顾宇成急于解释得脸都红了的憨样儿，霜霜笑着说：“没关系，你不解释，我都知道是咋回事了。我不也被逼着到这里来了吗？”

“我有喜欢的人了。”顾宇成一脸诚恳地说，“霜霜，咱们今天回去，怎么跟家长交代？”

“那还不简单，就说彼此没有感觉，只做普通朋友。”有多次相亲经历的霜霜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顾宇成听了，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说：“霜霜，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了。”

顾宇成把霜霜送到她家楼下。霜霜下了车，顾宇成摇下车窗，对霜霜说：“再一次感谢你，有空请你吃饭。”

霜霜给了顾宇成一个笑脸，说：“好呀！”

霜霜看着顾宇成的车消失在拐弯处，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霜霜怏怏地走回家，按了门铃，没人来开门，只好从包里掏出钥匙自己开门。妈妈还没有回来，看来真是和顾伯母一起去逛街了。

真是可惜，这么优秀俊雅的顾宇成，竟然有了喜欢的人。早些时候自己去哪儿了呢？男神就在自己眼前晃，都没有看见。真该听从老爸的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

什么样的女人，会这么讨顾宇成的喜欢呢？

霜霜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连妈妈走进来也没有发觉。

4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顾宇成不想在外面吃，就去了父母的家。

母亲也是刚刚到家，大概跟院长夫人逛街还挺快乐的，买了新衣服。

她一见到顾宇成，就急着问：“相处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们俩都对彼此没有感觉，”顾宇成照着霜霜出的主意回答，“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老妈，拜托，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这怎么可能？霜霜长得漂亮，工作也体面。”

“老妈，她再怎么好，我不喜欢，也没有用的。”顾宇成说。

“再说他爸爸是你们院长，说不定你将来也能当个院长什么的。”

“老妈，你有没有搞错！”顾宇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当医生是为了用我的手术刀去挽救许多人的生命，而不是为了当什么院长。”

“行了，行了！”顾母见儿子不耐烦了，赶紧改口，“你不喜欢就换一个，明天再去见见隔壁王阿姨介绍的那个姑娘……”

“老妈，你有完没完啊？”顾宇成真是有点发怒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好，你下周末带她来见我们。”

这时，顾父从厨房出来，见母子俩剑拔弩张的紧张样，赶紧打圆场：“儿子，快到厨房来帮老爸端菜。”

顾宇成丢下母亲，跟着父亲去了厨房。

“你还不了解你妈妈的脾气，少说为妙。”顾父开导道，“这样，我和你才能过上安宁的好日子，呵呵……”

吃过饭，顾宇成借口医院里有事，就起身告辞。

在门口换鞋时，顾母再三吩咐：“你给我记着，周末带你喜欢的人来见我们。”

顾宇成被这相亲的事弄得累死，就先回了自己的公寓，想补一个午觉。到了床上，又睡不着了。他打开平板电脑，上了QQ，正好颜如昔也在线上。

顾宇成：小如，我今天被老妈骗去相亲了。

颜如昔：啊？

顾宇成：还是我们院长的女儿。

颜如昔：哇，你交桃花运啦！

顾宇成：什么话？

颜如昔：然后呢？

顾宇成：当然没有然后。

颜如昔：为什么？

顾宇成：因为我告诉那女孩我有喜欢的人了。

颜如昔：你喜欢的人是谁？

顾宇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当然是你呀！

颜如昔：你又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你喜欢我。

顾宇成：好，我现在就对你说——我喜欢你！

颜如昔：傻蛋！（配了一个脸红的图片）

顾宇成：这个周末，我带你去见我爸妈。

颜如昔：我不想去！

顾宇成：丑媳妇也总是要见公婆的，再说你也不丑。

颜如昔：我俩走到这一步了吗？

顾宇成：小如，求你了。你再不陪我去，我就得被我妈逼着天天去相亲了。

……

最终，颜如昔答应了周末去见顾宇成父母。

5

在电话里，颜如昔告诉顾宇成，她很害怕见他父母，心理压力很大。

下班后，顾宇成来学校看颜如昔。

在寝室里，颜如昔对顾宇成说：“我害怕见你爸妈。因为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曲剧小品《恶婆婆》。小媳妇是恶婆婆的眼中钉，一天没做错事也要挨婆婆的三顿打。那恶婆婆一会儿嫌媳妇做的饭菜淡不淡、咸不咸、酸不酸、辣不辣，一会儿又要媳妇在米锅里煮出清茶来，一会儿还要媳妇在半天时间摘完八亩豆角。”

“说什么呢，都啥年代了？”顾宇成摸摸颜如昔的头，把她拥进怀里。

颜如昔在顾宇成的怀里找到了战胜恐惧的力量，微微扬起了嘴角。

周末很快就到了。

第一次拜见准公婆总得带份礼物，和家里人商讨了一下，颜如昔带了一盆祖父栽的万年青。万年青象征着富有、吉祥、太平、长寿，历来深受人们喜爱。

万年青在中国有悠久的栽培历史了。颜如昔家种万年青也很多年了。在颜如昔的记忆里，祖父最喜欢种万年青，一种就是很多盆，邻居亲戚都会在需要的时候来拿，祖父从来都慷慨相赠。

周末顾宇成按约好的时间到颜如昔家来接她。

母亲和祖母都有些放心不下。祖母再三对顾宇成说：“宇成啊，到了你家，你一定要特别护着咱如昔。”

“奶奶，我又不是上前线去。”颜如昔笑着说。她觉得自己从小就讨长辈的欢喜，见顾宇成父母，还会搞不定？

当顾宇成牵着颜如昔的手站在顾母面前时，顾母的气场倒真把颜如昔惊了一下，她的手忽地抖了一下，把顾宇成的手抓得更紧了。

顾母挽着高高的发髻，穿了一套裁剪得体的套装，显得高贵而高傲。相比，颜如昔则如清汤挂面，一袭棉质长裙倒显温婉。两人的气质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怎么才来？饭菜都凉了？”顾母上下打量着颜如昔，不冷不热地说。

“老妈老爸，这是颜如昔。”顾宇成介绍。

“伯父伯母好！”颜如昔不卑不亢地打着招呼。

“呵呵……”顾父总是缓和气氛的那个人，“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咱们边吃边聊吧。”

饭桌上，顾母问了颜如昔很多问题，年龄、职业、父母单位，像查户口似的。顾宇成总是抢先替颜如昔作答。

“我问你了吗？”顾母看不下去了，白了儿子一眼。

“你为什么不进城工作？”顾母又问颜如昔。

“我喜欢乡下，”颜如昔如实说，“乡下的山水、田野和孩子，我都喜欢，那里更适合我。”

顾母嘴上没说，心里却嘀咕，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顾父夹了一块红烧鱼片，放到颜如昔的碗里，又打起了圆场，说：“如昔，赶紧趁热尝尝我的厨艺。”

从顾宇成父母家出来，颜如昔坐在车上，望着外面不停闪烁的城市霓虹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顾宇成转过头见颜如昔一副想哭的样子，就把车停在路边，把她拥进怀里：“小如，你别介意。我妈她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颜如昔没有理他。

“再说了，结婚后，我们也不和他们住一块儿。”

“谁说要和你结婚了？”颜如昔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说的！”顾宇成拭去颜如昔脸上的泪滴，把嘴唇贴在颜如昔的嘴唇上。

一阵热吻后，顾宇成提议去他的公寓。颜如昔没有答应，顾宇成只好送颜如昔回家。

6

又一个周末，顾宇成带颜如昔进山去看他的外公外婆。

顾宇成没有自己开车，两人乘了山区公交。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绕行，一座座青山一路相伴相送。

顾宇成逗颜如昔说：“这车才是真正的高大上。”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

顾宇成牵着颜如昔的手，沿着小陡坡走过一家家小楼房，在一个院子前停下。顾宇成轻轻推开门，一个美丽的小庭院展现在颜如昔眼前。此时，正值暮春时节，花开满了枝头，清香阵阵。

院子里春花烂漫，它们沐浴在暖和的阳光下。十几只鸡不停地在土里扒着啄着，两只小狗滚成一团，在打架取乐。小院里的丝瓜藤绕在架子上，挂着点点的诗意，绿的叶，黄的花。

颜如昔想起《祖父的园子》，萧红的文笔真是叫人称奇：花开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

顾宇成和颜如昔的到来，更是为小院子增添了勃勃生机。

外婆见到他俩，惊喜地直朝里屋喊：“老头子，老头子，看谁来了？”

外公赶紧从屋里走出来。

外公在山区学校任教了一辈子，满头银发的他，依然器宇轩昂，说话如洪钟。老当益壮啊！外婆亦是精神矍铄，眉清目秀。两个老人给颜如昔的感觉就是神仙眷侣。

“外公，外婆，这是我女朋友。”顾宇成大大方方地介绍。

“外公，外婆。”颜如昔甜甜地喊。

两位老人直说着好好好，把他俩带进了屋里。

喝过茶之后，外公要上山去挖笋，顾宇成自告奋勇地跟着去了，留下颜如昔陪外婆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择芹菜。

在从小经常玩耍的竹林里，顾宇成一边挖着笋，一边对外公说：“外公，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我能做到的，肯定帮你。”外公说。

“我妈妈反对我和如昔交往，可我真的很喜欢如昔。”

“行，这事，我回头跟你妈说。”外公一贯雷厉风行。

当外公和顾宇成拎着满满一篮笋跨进小院时，颜如昔和外婆正好清洗完了菜。接下去的活就轮不到顾宇成和颜如昔动手了。

厨房间里，还安着老式的老虎灶。外公烧火，外婆当大厨。外公听着外婆的指挥：“火猛一点，好了好了，火小一点。”

颜如昔拉着顾宇成，跑去后院。后院的围墙不是很高，但很坚固。屋顶上升起的炊烟，缓缓地投入阳光中，宁静成一片。颜如昔贪婪地看着，想着自己有多久没看见炊烟了。

平凡的日子，原来是相当有意味的。

顾母在单位为迎接上级部门的检查，累了一天。

晚上，刚躺上床，床头边上的电话就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娘家打来的，就接起电话恭恭敬敬地问候。

“阿玲，今天宇成带着如昔来看我们了。我和你妈都非常中意如昔这孩子，觉得她和咱宇成很般配。”父亲单刀直入。

“爸，您说什么呢？”

“阿玲，如果孩子们在一起觉得幸福，你就要去理解、支持和祝福。”

“爸，我知道了。您早点休息！”顾母等老父亲挂断了电话，才把话筒放下。

这世上，还有一条规则，就是一物降一物。

老父亲都来当说客了，那几乎是地动山摇的事情了，自己哪能一根筋呢？再说，人家姑娘确实也不错，性格纯朴，家世清白，从事着太阳底下最崇高的职业。想到这，顾母这些天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顾母拨通了顾宇成的电话。

“喂，亲爱的儿子…… ”

7

赵川是计算机老师，上学期刚从城区调来舜耘小学，成了颜如昔办公室的成员。她很快融入到了办公室愉快又有趣的氛围中，与大家打成了一片。

当很多很多教师都在想方设法调往城区学校的时候，赵川是第一个自己打报告从城区学校调往乡镇学校的。这特让颜如昔刮目相看，她觉得自己能坚守在舜耘小学做一名乡村教师有一种无上的荣光。现在，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伴儿，真好。

赵川家离学校很近，在一个新开发的小区里，住顶楼，骑电动车五六分钟就到了。她和她老公一起蚂蚁搬家似的在露台上弄了一个“百草园”。有空时，办公室成员就去赵川家的“百草园”看风景吃零食。

颜如昔最喜欢去那里了，她经常坐在赵川家露台的繁花间看斜阳西下，品菊花茶，心头升腾起一种做乡村教师的满足感。

尽管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很多时候却很骨感。城区学校的同学下乡，以教坛新秀的身份莅临舜耘小学指导。颜如昔默默地坐在多媒体教室里，听同学在台上“品评江山”，很认真地做着笔记，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落感。

回到办公室，颜如昔还“大言不惭”地在办公室里说：“姑娘们，你们现在知道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吧。”

颜如昔约许瑶一起上卫生间，司徒子静嚷着也要去。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三人一照，感觉不对劲。原来颜如昔和许瑶都穿了平跟鞋，本就高挑的司徒子静穿了达芙妮高跟鞋，那鞋面是墨绿色的，金色的跟细细的。

颜如昔忍不住说：“人与人之间最大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许瑶接下去说：“而是你站在我面前，你穿着高跟鞋，我却穿着平跟鞋。”

“姑娘们，你们现在知道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吧。”司徒子静模仿着颜如昔说话的语调也说了一句。

三个女人在卫生间里笑成了一团。

8

颜如昔有个美好的童年，虽然家里物质不丰盈，但家人给了她很多爱和安全感。她和她的家人是幸运的，受到周围人的喜爱、信任。邻居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邻里关系融洽和美。

颜如昔出生于家境殷实的书香门第，天生好性情，在爱的怀抱中成长的颜如昔，心地善良、温柔体贴。

总期待与美丽相遇，颜如昔也真总能与美丽不期而遇。她深深懂得一个人改变不了一条河流淌的速度，改变不了一只鸟飞行的轨迹，改变不了日出月落，改变不了……所以只要能发现美就够了。

颜如昔最爱听花开的声音，那是直沁灵魂的芬芳。有时一个人躺在草地上，还能听到小草发芽的声音，心间有一片碧绿的温柔。

很多年没碰自行车了，颜如昔把家中搁置了几年的自行车拿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冲洗了一下，又用旧毛巾拭去了上面的水迹，再找出打气筒打足了气。颜如昔坐上去一骑，“小飞鸽”又飞起来了，感觉真不赖。

颜如昔把妈妈叫了出来，把手机递给妈妈，让妈妈帮忙拍了一张照片：只见她左脚踮地，右脚放在踏板上，两手握着手把，一脸灿烂地笑着。颜如昔通过微信把照片发给了顾宇成。

顾宇成收到颜如昔的照片，自然是春光满面。那些实习医生和护士们私底下都窃窃私语：“咱顾医生是不是交上桃花运了？”

顾宇成下班后，开车到了颜如昔家里。

祖母和妈妈已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她俩见到顾宇成自然很开心。

颜如昔很嘚瑟地推出“小飞鸽”，顾宇成很顺手地接过去，推着走向院子门口，两人并排走到了村外的乡间公路上。

蔚蓝的天，暖和的风，含笑的花，一切皆是亮色的。

顾宇成坐到座位上，拍拍后座：“愣着干吗？快上来！”

颜如昔攀上后车座坐好，顾宇成笑着提醒：“坐稳了，开车，启动——”

顾宇成脚一蹬，“小飞鸽”就起飞了。

颜如昔张开双臂搂住顾宇成的腰。微风轻抚脸庞，颜如昔闭上眼睛用心体会，也许这种感觉就叫幸福。

一路铃声清脆，两人重温年少时光，在黄昏的斜阳下，撒一路欢笑。

在这个春天，在最美丽的季节，在两旁开满油菜花的乡间路上，顾宇成骑着自行车带着颜如昔悠然前行，把一串串笑声撒向浓郁的花香中。

他俩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放，站在花海中。

“见到你，我就有了力量，为什么？”

“见到你，我就感到拘谨，为什么？”

颜如昔和顾宇成忍不住会心一笑，两情相悦的温馨弥漫开来。顾宇成走到颜如昔跟前，颜如昔伸出双手，顾宇成紧紧握住。一股热乎乎的暖流涌进两人的心头。

“小如……”顾宇成轻轻地深情地喊了一声。

“嗯。”颜如昔的脸上泛起红晕，笑着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