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德肩上担着的挑子,前头装的是用破被围裹起来的儿子小柱,后头装的是锅碗瓢盆和全部的口粮——半斗多高粮。
他妈妈和他媳妇,一人夹着一个小包,里边包着几件破衣烂衫。他们害怕被王志坚发觉,面子上不好看,天蒙蒙亮,对面瞅不清是谁的大清早,一家人就离家上了路。因为老太太是民装小脚,玉珍又有孕在身,于有德也就不能走得太快,直到第三天过晌,他们才走进了县城,到了他舅舅家。
他舅舅听说他们搬家到这块,外甥打算下洞子挖煤,挣几个钱维持生活,心里寻思嘴没说:“你们的算盘算打错了。城里头哪里是你们想的那么容易混呢!”要是这样说吧,还怕外甥寻思他当舅舅的怕沾着。寻思了老半天,这才仅仅诉说了洞子下不成。
“外甥啊,挖煤是挖不成了。前儿个,煤窑上贴出了告示,没有户口的,一概不招用。听说是因为头些日子煤出的太少,洞子里头工人不好好干活,闹罢工,还说什么,里头有……他舅舅右手摸着后脑勺,歪着头想了半天,“噢!想起来了,说里头有共产党捣乱。”
于有德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舅舅看他着起急来,安慰他说:
“有德,既然来了,就不必着急。舅舅有吃的,就不能叫你们娘俩饿着。你们先在舅舅家挤两天,洞子下不了,咱们想法找点儿别的干。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呢!”
尽管他舅舅天天晚上下工回来,解劝他不要焦急,工慢慢找。但是,于有德的心,说什么也安不下来。七天来,他每天吃罢早饭,就跑出去找工做,晌饭顾不得吃,天黑才肯回来。结果呢?哪也没成,倒不是一份用人的也没有,北街的粮栈,东街的烧锅,西街的当铺,好几家商号都雇挑水打更的,虽然是只供饭不给工钱,但走投无路的于有德,也就饥不择食了。可是掌柜的一听说他是打柳树村那边来的,又没有户口。好像是见了勾魂小鬼一样,吓得急忙缩回脑袋,扬起胳膊就往外哄他:“快走!快走!”随后,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为啥呢?原来是因为鬼子称柳树村那一带是“匪区”,商号老板怕挂连上“通匪”的罪名,脑袋搬家。于有德算计自个儿带来的那半斗高粮,也已吃了,舅舅家里也不宽绰,吃完这顿,现凑下顿,揪心拉命的,心中暗自盘算,明儿个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只好返回去了。一来,山沟吃的好对付,二来,玉珍快趴下啦,在外人家养活孩子怎么能行呢!”
没承想,这天晚上他舅舅回来对他说:
“妥了,有德。煤场装车的老张头,明儿个回山东家不干了,我和他说妥,他那个名不退,你可以顶他的号头干下去。就是有一样,这个活计整天抬筐上跳,太累,工钱又不多,一天才三角钱,你想想能干不?”
于有德哪里还顾得上活轻活重,挣多挣少,忙说:
“干!别人能干,咱就干得了。三角钱买七斤多包米面。一天就饿不着。”
第二天,于有德挂了老张头的工牌,到煤场上了工。不两天,他们从舅舅家里搬出来,在半间又矮又窄、潮湿黑暗的小偏厦儿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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