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灯光

设在狼窝铺隧道口附近的工程指挥部，只要邓宇宙在，每天晚上最后熄灭的一盏灯，就是他屋里的那盏。问他每天晚上都干什么，他都长叹一口气，说：“学习呀！高铁这玩意儿，太深奥了。我是老赶也赶不上了。”

在和十八局共同施工的这些日子里，邓宇宙感觉到，高铁和原有的铁路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它是质的飞跃。高铁究竟高在哪里？邓宇宙认为，主要高在机车设备和线路上。因为邓宇宙主要负责线路施工，他主要学习钻研路基工程。为了保证动车组运行的高稳定性、高平顺性和高安全性，绝大部分线路采用无砟轨道结构。按照设计，直接与动车组车轮接触的钢轨高程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二毫米，几乎就是零误差。钢轨安放在轨道板上，轨道板安放在道床和路基上，因此只有轨道板下面的结构做到“零沉降”，才能保证钢轨顶面高程的“零误差”。

为了达到这个要求，渤皇高速客运铁路专线路基工程，要求有足够的强度、刚度、稳定性和耐久性，无砟轨道铺设后，路基地段工后沉降应满足扣件调整和线路竖曲线圆顺的要求。因此，对于路基的要求是：扣除施工引起的误差和列车动载引起的动变形，工后沉降一般不应超过十五毫米；路桥和隧道、路基与横向构建物交接处的差异沉降不应大于五毫米。

只搞过房屋和道路建设的邓宇宙这次真感到“头大了”。他打电话对霍青说：“你们以后别叫我大头了，叫我头大吧。”

霍青问：“你怎么想起改外号了？有病呀？”

邓宇宙把缘由说了一遍。霍青说：“你就牢记标准，达到标准的办法，十八局自然会考虑。实在不行，你们就请外援。总之一条，标准不能降低，质量必须保证。我是搞动车的，在这方面帮不了你，没法做你的‘狈和骚狐狸’，你就单打独斗吧。”

邓宇宙听出了话外音，笑起来：“好你个‘骚狐狸’，关键时刻你扔下我不管了，有找你算账的时候。”

这天凌晨，邓宇宙刚躺下不久，十八局叶副局长的电话把他惊醒了。叶副局长要求他上午八点前赶到皇岛市郊外，现场和他商量工程大事。叶副局长轻易不给邓宇宙来电话，何况是凌晨。邓宇宙知道工程遇到了麻烦，他叫醒肖辉和司机，洗把脸，顾不上吃早饭，驱车赶往百里之外的皇岛市。早上八点半，邓宇宙在皇岛市郊外一个垃圾填埋场附近的大树底下见到了叶副局长和他下属的一群干部。

正值盛夏，垃圾填埋场发出的恶臭随风飘来让人作呕，成群的苍蝇围着人群打转。原来，这里是一个用了二十多年的垃圾填埋场，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垃圾最大埋深有六米。渤皇高速铁路客运专线正好通过这里，在此架设高架桥。架桥需在这里打phc管桩。在这样的“路基”处打管桩肯定不会稳定，管桩不稳定，高架桥就不会稳定；高架桥不稳定，线路肯定不稳定……更改线路走向，要设计部门批准，时间就不确定；要按原设计施工，就要把垃圾填埋场的垃圾全部处理干净，回填符合地基基础施工的回填土，推平夯实。这样工程量会增加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影响工程进度。

情况讲明后，十几双眼睛盯着邓宇宙。邓宇宙没有丝毫含糊说：“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时间服从质量，投资也服从质量。几百千米的线路有一米出现质量问题，也是不合格工程。按原设计办，该挖的挖，该回填的回填，管桩必须达到设计标准。”

“这不是小工程，这是愚公移山，两座小山呀！”叶副局长嘟囔道。

“增加人力，增加设备，昼夜干。包出去也行。”邓宇宙下定决心。

见叶副局长还是紧锁眉头，邓宇宙明白了他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个问题责任在我，之前没探明黄土下面垃圾这么多。追加投资，花多少，加多少。这个蜡不能让你老叶坐。”

听了这话，叶副局长喜上眉梢。

肖辉在旁边直捅邓宇宙的腰眼。邓宇宙明白，他是怕追加投资超过预算。可邓宇宙也知道，肖辉在征地中省了一大笔钱。“堤内损失堤外补”，把省下的钱用到这里，投资是不会超的。他说：“叶局长，投资追加，工期不会追加。咱还是那条原则，保质保量保工期。”

叶副局长说：“你铁公鸡都拔毛了，别的不要求你了。”

现场商量了一个小时，有了结果，大家才感到饿了。特别是邓宇宙，凌晨两点多才睡，五点多就爬起来，现在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离垃圾填埋场五百多米有个进城农民开的小早点铺，十几个人拥到那里，把早点铺包了。每个人一碗豆浆，一碗豆腐脑，两个烧饼，两根油条。小老板乐坏了，想不到突然来了这么多食客。

正等着吃饭，邓宇宙对叶副局长说：“全国六百多个大中小城市，差不多都被垃圾包围着。将来施工，肯定还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绕过去，多占土地，浪费资源。从垃圾场通过，增加工作量不说，还污染环境。你们有处理各种土质的经验，能不能研究出处理垃圾填埋场的经验。”

叶副局长说：“垃圾分好几类，有生活垃圾，有工业垃圾，有建筑垃圾，等等，其中生活垃圾最讨厌。能把生活垃圾处理掉，其他几种垃圾对工程影响不大。”

邓宇宙说：“好！这次施工过程你们注意一下，垃圾的种类，各占多大比例，对工程的影响，如何处理生活垃圾。这次交了学费，就要学点东西回来，下次就不这样干了。”

叶副局长点头称是。

邓宇宙接着说：“我注意了当地产的沙子，沙子中的鹅卵石太多，含泥量太大，绝不能用于搅拌水泥浇筑桥墩。再有，这里的水质也不行，含盐量太高，也不能用来搅拌水泥，你们打算怎么办？”

叶副局长睁大了眼睛：“沙子的质量我们发现了，不用这里的。我们准备从福建闽江购沙，每立方米成本增加二十一元，我们认了。水的问题我们还没考虑。实在不行就在搅拌场里打井，找出合格的水。”

邓宇宙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保证质量要从材料源头控制。每一种材料都要有化验记录，有一项不达标也不能用。”

叶副局长笑着，连连点头，说：“你这双大牛眼可是火眼金睛，哪项指标也瞒不过你。你放心，我们是讲质量守信誉企业，每一项都按规定办。”

邓宇宙说：“我不看牌子，也不信汇报，就信我这双眼睛。反正我天天到处转，要是让我发现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减少程序的，我就地正法，决不轻饶。”

叶副局长一拍桌子，说：“好！我坚决支持。”

第二天，十台大型挖掘机摆在垃圾填埋场四周，上百台自卸车装满垃圾运到新的垃圾填埋场。白天车来车往，夜间灯火通明。工人们顶着恶臭和蚊虫的叮咬，经过七天七夜连续奋战，近十万立方米垃圾被清理干净。这期间，十几万立方米回填土运来，填到垃圾坑里。接着，推土机、轧道机上阵。十天过后，两座足球场大小的平地出现了。打桩机开始打桩。半个月后，承台施工开始了。

工程干到这份儿上，邓宇宙的心思不是放在隧道上，也不是放在三个站舍上，而是转到路基上。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几百千米、总长近千米的高铁线路，有一尺一寸不达标就有可能造成车毁人亡。

办公室灯光下，邓宇宙抱着大学课本在苦读。

“……前述的桩基础、桩板结构、桩网结构仅仅是路基基础的处理工作，属于‘地下工作’。对于性能不良的路基地段，如软土地基，原始地貌可能是村庄、田地、工厂、水塘、沟渠，要在这样一个复杂环境下修建高铁路基，首先要对水塘、沟渠进行清淤，把池塘中的各种生活垃圾清理出来，再用机械设备向下面开挖一定深度，符合一定要求后，才开始进行打桩工作。”看到这里，邓宇宙掩书细想，前几天对垃圾掩埋场的处理还是对的，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要这样做。

“……路基填筑施工是使用由工厂化生产出来的碎石、沙、泥土等组成的专用混合填料，一层一层完成的，因此严格执行路基填筑的施工工艺和流程，确保路基的密实度，确保路基‘零沉降’目标。路基填筑施工中，严格按施工工艺组织实施，加强对填料的控制和施工参数的试验工作；加强监测的技术力量，严格进行变形、沉降监测。施工时，专门负责测量的工人，就会拿着电子水准仪前往各个测试点，对其进行沉降检测。整个路段还要进行一定时间的预压，让路段有一个自然沉降的过程，从而确保通车后达到‘零沉降’的目标。”

邓宇宙打开窗帘，东方已出现鱼肚白，远处黑黝黝的大山已现出轮廓。他合上书，赶紧到床上眯上一觉。“对！下一步我就要对着标准找典型。”

这天，邓宇宙带着肖辉又来到大田湾，这里高架桥桥墩的浇筑已近尾声。四十八千米的高架桥，桥墩就有近千个。已浇筑完的桥墩，个个洁白泛光，邓宇宙差不多全都“亲吻”了一遍。剩下的十几个桥墩，这两天都浇筑完，下一步就该架梁了。吉普车刚开到水泥搅拌厂外边，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邓宇宙下了车，走到门口，就听到尖声尖气的女人的声音：“你们把料倒进去也没用，这绝对不行。”

接着就是大老爷们儿的声音：“就这几车。闽江沙用完了，我们用这里的沙替代一下，又不影响大局。下午闽江沙就到。”

“不行，半车也不行。这是规定。”

“你开好你的搅拌机不就得了，用什么料你也管？”

“后道工序监管前道工序，这是局里的规定，我当然得执行。”

邓宇宙似乎听明白了。他和肖辉走进搅拌站，里面争吵的声音也消失了。邓宇宙一看，女人正是新娘子朱雅静。她站在搅拌机的进料口前，伸开双臂，站成一个“大”字，满脸通红，美丽的大眼睛冒出怒光，看样子下一步就要动手了。周围是几个推着小车的男职工，有的木呆呆地站着，有的想上前把朱雅静拽开。

邓宇宙和肖辉一出现，现场的空气有所缓和。几个男职工退了回来，朱雅静的双臂也落了下来。邓宇宙笑着问：“新娘子今天当班？刚才挺热闹的，我一来又没音儿了，怎么，不欢迎？”

朱雅静凶相没消，道：“邓主任呀！我们正戗戗工作了。叶局没在这儿。”

邓宇宙笑着说：“我们就是下来转转。刚才听你们争得挺热闹，怎么不争了？”

“工作的事，工作的事。”一个男职工忙着打圆场。

邓宇宙说：“我就是想听听工作的事。咱们是一家人，家丑和我说说没关系。”

话说到这份儿上，朱雅静绷着脸，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最后，她问：“邓主任，您说这事怎么办？”

邓宇宙走上前，看看车里的料，又抓起一把沙子搓搓，说：“这沙子大小不匀，绝不能用。新娘子，你做得对。宁可停工待料，也不能把不合格的沙子浇筑进去。工程质量一点儿也不能马虎。近千座桥墩都干得这么漂亮，就剩下这十几座了，怎么就凑合了？”

“有这么严重吗？都是沙子，能差多少？不会影响质量。半个桥墩一拆，多大的浪费，还影响工期。”男职工嘟囔着。

邓宇宙有些火了，他大眼一瞪，刚想开骂，肖辉捅捅他的腰眼。他压压火气，意识到，不是他手下的职工，开骂影响不好。于是，他还是耐心劝解道：“你们料没准备齐，匆忙浇筑，就已经错了。再把不合格的料浇筑进去，那就是错上加错。我们干工程，要对得起子孙，对得起良心。你知道吗，这是高铁线路，要保证百年‘零沉降’，不细上加细，严上加严，能行吗？几百千米的线路，要在咱这个桥墩上出问题，咱就是历史罪人呀！没有合格的沙子，你们可让邻近单位支援一下，保证连续浇筑，绝不能凑合。”

男职工不说话了。邓宇宙继续说：“新娘子做得对，她说的后道工序监管前道工序也很重要，这些都应当作为经验推广。”

朱雅静听邓宇宙还叫自己新娘子，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结婚都几个月了，不是新娘子了，还是叫我小朱吧。”

邓宇宙嘿嘿一笑，抱歉道：“叫小朱，叫小朱。”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男职工，教训道：“你们是合同工吧，培训时对你们进行过质量教育吧。工作一定要按程序、按标准、按制度进行，一点儿不能凑合，丝毫不能马虎。你们自己看看，这些沙和闽江沙一比差多少？你们这样做，说轻了是违反制度，质量第一意识不强。说重了是以次充好，偷工减料，是犯罪行为。幸亏小朱把关及时，否则这座桥墩浇筑完也得炸掉。你们要好好检查自己的行为，等候处理。”

邓宇宙一席话把几个男职工吓坏了。开始不服气不以为然的那位工人，赶紧摘下帽子，给邓宇宙鞠躬：“主任，我们错了，错了，请您高抬贵手。”

邓宇宙紧绷着脸说：“不是我不通情达理，在质量问题上没商量。

看问题闹大了，朱雅静赶紧说：“邓主任，进入我搅拌机的料全有记录，全都合格，我用党籍担保。今天是第一次，我给拦下了。”

邓宇宙说：“如果像你说的还好，一有苗头坚决制止，不会铸成大错。”说完，他和小朱握握手，再次感谢她的负责精神。

在搅拌站里，邓宇宙心情沉重。他意识到工程监理是个薄弱环节，必须马上加强。还是在香港时，有一次邓宇宙带着他的施工队在东南亚某国修高速公路。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他带着工人往路面铺油。按规定，炒好的油（即用沥青和砂石料搅拌好的料）运到施工地点，料的温度应为97摄氏度，正负不能超过一度，这样的料才能往路面上铺。监理是个荷兰人，骄阳下面，他戴着大草帽，拿着温度计。运料车到了，他踩着车帮，把满车的料测了好几个位置，都达到标准，才允许卸车。大热的天，邓宇宙恨不得早点完工，带弟兄们回去休息。于是他和监理说，这些料出厂时都测过温度了，不用车车再测了。监理说，运输过程中温度有变化，他测他的我测我的，不能含糊。每测一车温度要三分钟，可这一车料铺在地上只用五分钟。邓宇宙觉得太耽误时间。下午收工后，邓宇宙请监理喝酒，想请他照顾照顾。监理明白邓宇宙的心思，笑着说，酒可以喝，但程序不可少，你的钱白花。在与荷兰监理相处的日子里，邓宇宙明白了，为什么西欧一些国家，特别是英国、法国、德国等国家，每栋建筑都像艺术品，几百年不坏。可中国一些建筑，刚建完就修，一碰地震就倒，豆腐渣工程比比皆是……不是我们没有标准，而是不按标准、程序、要求施工。从此，邓宇宙领导的包工队接受教训，严格按制度、标准、程序施工，因此在香港、在东南亚打出了信誉，打响了牌子。如今，中国第一条高铁工程交给他负责，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直到合格的闽江沙运到，邓宇宙才从搅拌站出来，开车向十八局指挥部驶去。他要和叶副局长商量，怎样以此为戒，举一反三，防患于未然，铲除这种只追求进度却忽视质量的苗头。

叶副局长听到这个情况后，眉头紧皱，脸色铁青，胸脯急剧起伏。这位当年铁道兵的副师长，转战过成昆铁路、成渝铁路、湘赣铁路，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修筑了近万千米铁路，打穿了近百千米的大山，建成了六十多千米的隧道，部下还没有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思考几分钟后，叶副局长决定，后天下午在大田湾召开现场会，并初步形成了几条处理决定，待指挥部通过，形成文件，在现场会宣布。邓宇宙听后表示同意。

这天下午两点，全线参加施工的各工种班组长以上人员共二百多人，围在刚浇筑完的998号桥墩下，相互交头接耳，不知要开什么会。桥墩下临时搭了个一米高的“讲话台”，上面还放了一个话筒。两点整，叶副局长、邓宇宙、朱雅静上了“讲话台”。二百多人仰望着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副局长站在话筒前，威严地看看下面，然后说：“今天我们渤皇高速客运铁路专线参建单位工长以上干部，在这里开现场会，再一次强调工程质量。前天，就是在我脚下，浇筑这个桥墩时，差点儿发生了一起质量事故。有些人把局里的规定当废纸，把我一再强调的话当放屁。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大家说说，这个问题如何处理。下面请混凝土搅拌司机朱雅静介绍一下事情的经过。”

朱雅静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最后她说：“人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那天渤海铁路局的邓主任正好在场，为了咱中国第一条高铁线路的质量，为了咱铁十八局的信誉，我还是把这个家丑外扬了。我觉得揭了这个疮疤，能更好地改进工作，更好地前进。”

桥墩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叶副局长接着宣读了指挥部的处理决定：“这虽然是发生在一个工区、一个班组的问题，但其他工区、其他班组有没有类似的问题？这个班组不按标准施工，让朱雅静同志发现了，堵住了，避免了。其他工区、其他班组有没有类似的问题没被发现，没被堵住，这很难说。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万里铁路可能毀在一寸钢轨，一块无砟枕，一座桥墩……因此，对于质量问题，我们不能有一点的疏忽，一丝的麻痹，一毫的侥幸心理。指挥部决定，全线对已完工的工程进行质量倒查。查记录，查程序，查监理。凡隐情不报者，一经查实，开除公职。指挥部还决定，表彰朱雅静同志对工程质量负责的精神，奖励一万元；撤销大田湾施工队队长和分队长的职务，扣除当月奖金，写出深刻检查，根据其对错误的认识程度，再决定工作岗位。直接责任者全部辞退。全局各施工单位以此事为戒，举一反三，牢固树立‘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思想，严格按制度、标准、程序施工。再发生类似事件，升格处理，决不姑息。”

宣读完决定后，叶副局长大声说：“这个桥墩前，我们要立一块牌子，叫‘警示牌’，时时刻刻给大家提个醒。清醒清醒脑子，不要躺在以前的成绩上睡大觉，做美梦。大田湾工区，这活儿交给你们了。”

最后，叶副局长请邓宇宙讲话。邓宇宙执意不讲。他和叶副局长咬耳朵说，这是你们内部会议，我一个局外人不好说。叶副局长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了。叶副局长一“将军”，闹得邓宇宙不好意思了。这时，桥墩下响起掌声，邓宇宙不接话筒，掌声不停。

邓宇宙只好接过话筒，笑笑说：“你们这个现场整顿会的起因，是我前天上午在搅拌站遇见的一起违规操作。回来就跟叶副局长汇报了，也等于给你们叶副局长上眼药了。”

桥墩下一片笑声，有些人还鼓起掌来。

邓宇宙接着说：“当时我既生气又高兴。生气的是，明明是不合格的原料，几个大老爷们儿还硬要往搅拌机里倒，嘴里还振振有词。我高兴的是，你们朱雅静同志站在搅拌机旁扬起胳膊，就是不让倒。结果，一个弱女子战胜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儿。这让我看到一个对质量极端负责的个人形象，也让我看到一支真正的铁军形象。我说，铁军不是没有问题的队伍，而是发现问题马上就改的队伍；铁军不只是人员强壮、装备精良的队伍，而是用崇高精神和理想武装起来的队伍。那就是对祖国负责，对人民负责。你们铁十八局就是一支这样的队伍。铁道部把修建中国第一条高铁的任务交给你们是完全正确的！”

桥墩下爆发出一片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