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0月16日,也就是我和亨利实施在沼泽地中追捕逃犯塞尔丹的第二天。今天天气阴晦并且多雾,正在下着蒙蒙细雨。
吃过早饭之后,巴里摩尔突然跑进亨利的书房中来,他要求和亨利爵士单独谈一谈,他站在桌旁,面色显得苍白,但又微微察觉他镇定的神色。他们关上门,在书房交谈了一会儿。这时我则坐在门外套间的客厅里,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内,我不止一次地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从高变低,起伏着。当然我很清楚他们此时谈论的问题是什么。一会儿,亨利开门叫我进去。
巴里摩尔对我和亨利的做法自然有些不满,他认为,他既然和太太已经自愿将那个秘密坦白地告诉我们,我们又私自去追捕那个罪犯,这种行为对他而言实在是不太公平吧!
“请您宽恕我说话可能有些过火了点,敬爱的亨利爵士。”巴里摩尔说道,“今天早晨,当我得知你们昨晚前去沼泽地追捕塞尔丹的事情,我对此感到非常吃惊,并且感到很痛心。塞尔丹这个可恶又可怜的家伙,他不用我再给他添什么麻烦,他就已经够痛苦了。”
“巴里摩尔,可是在这里我想对你说,塞尔丹这个凶残的罪犯,他对于社会和我们生活的整个环境而言,是个威胁极大、声名狼藉的危险分子。在这片沼泽区域里,和你所知道的一样,到处都住着孤立的家庭,而塞尔丹这个人,曾经是那么的无法无天、极端凶暴。只要你见到他那副险恶凶暴的模样,就能明白我说的这些了。现在,我们就拿斯特普顿家来说吧。他的家住在沼泽地最孤立无援的地区,如果塞尔丹进入了他们的房屋之中,那么后果将会是怎样的呢?你我都可以想象得到。所以,他只有被关进牢狱中,住在这个区域里的人们才能安心地过日子。”
“但是先生,他绝对不会轻易闯入任何人家里面去的,这个我确实能够向您保证。他现在逃到这里,就不会再去骚扰这个区域的任何人家,我可以向您作出任何的保证,爵士,几天之后我就把他送到南美去。您瞧,他过不了多久就要到南美去了,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您不必再担心他还会制造出什么乱子来。我在这里恳求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不要让警方知道他的藏身之处。那些追捕他的人,也许早已放弃了对塞尔丹的通缉吧,他现在可以安然地一直在那里待着,我准备好船之后就送他远走高飞。但是,如果您一旦告发了他,那我和我的妻子就一定会遭遇很大的麻烦。我在这里再次认真地恳求您,我的爵士先生,恳求您不要和警察说出关于这事的任何消息。”巴里摩尔的态度诚恳,语气显得无望。
“华生,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好呢?”亨利问我。
“如果真像巴里摩尔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个可恶的罪犯假若真的能以最快的速度,并不出任何差错地离开我们这里,甚至我们的国家,那么这还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呢。如果这样去做的话,我们就既保证了这里每一户居民们的生活安全,又没有伤害到巴里摩尔一家人。”我说道。
“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啊,这个混蛋在临走的时候,还会不会搞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名堂来呢?”
“我敢向您保证,爵士,他这次是绝对不会再发什么疯魔了,他所需要的一切物品,我们都已为他准备得非常齐全妥善了。如果他还再一次挑起事端来的话,那样就非常容易暴露他现在的藏身之处。他不会这么傻的,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去做傻事的。”巴里摩尔说。
“那好吧,巴里摩尔,我就答应你吧,但是你要说到做到,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他送得越远越好。”亨利说道。
“是的,这没有问题,爵士先生,您简直是太好了,上帝会永远祝福您的,我在此代替我们全家,以及那个罪恶的妻弟,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我现在觉得,我们这样的做法好像是在怂恿这个罪恶的人一样,现在更像是在帮他助成一桩很严重的犯罪似的。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愿意放走那个可恶之人。但是,在和巴里摩尔刚才那一席诚恳的谈话之后,按照常理人情,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再去做检举了。算了吧!巴里摩尔,你还是快回去准备吧。”亨利说道。
巴里摩尔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之后就转身走出去了,但他又在门口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回到房间里来。说道:“您对我们一家实在是太好了,亨利爵士,我愿意尽我一切所能,终身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现在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情,爵士,也许我早该把这事告诉您的,但是,这件事确实还是在检验了查尔兹爵士的尸体之后,过了很久才被我发觉的。关于这事的详情,我根本没有对任何其他的人提起过,这件事和查尔兹爵士的死有着很大的关联。”
亨利和我听到巴里摩尔这席话后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道说,巴里摩尔你知道查尔兹爵士是怎么死的?”
“不是的,爵士,查尔兹爵士死因的具体情况我可知道得不是太多。”
“那么你刚才所说的你知道一些事情,到底是关于什么的呢?”
“出事的那天,他站在那个白色的栅栏门旁,是为了要去和一位女士会面。”
“什么?他去和一位女士碰面?”
“没错,爵士先生。”
“那么,那位尊贵的女士是什么人呢?”
“那天早晨,查尔兹像往常一样收到一封来信。在他的日常生活中,会经常收到很多来自各处的信件和物品,这是因为他是个有名望的人,而且他本人还做一些慈善事业,他以心地善良在国内著称。所以,在这里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发生困难时,都比较习惯来寻求查尔兹爵士的帮助。但是凑巧的是,那天寄到庄园里来的仅仅只有那么一封信,所以这份独特的来信就引起了我对它的特别记忆。那封信件是从库姆·特雷西寄来的,并且写这封信的人是一位女子。”
“亨利爵士,如果不是因为我太太的一个举动,我是绝对想不起这件事情来的。就在几个星期之前,我太太在整理查尔兹爵士书房遗物时,在壁炉处发现有一些被烧过的信的灰烬。信件大部分都已经被烧毁,从剩下的一些破碎的小纸片中,只能隐约可见信件末尾处一小段字迹。那是写在信件末尾的附笔和落款,上面写道:‘亲爱的爵士,您是一位正人君子,请您在看过此信之后,千万要将它烧毁,并且我要求您能在今晚十点钟到您庄园外的白色栅门那里与我会面。’最下方是L. L. 两个字母的落款签名。”
“这些碎纸片还在你那里吗?”亨利问道。
“已经没有了,爵士,因为纸张被烧过,所以稍微一拨动它就变得粉碎了。”
“那么查尔兹爵士以前收没收到过类似这个笔迹的信呢?”
“他所有的信件我并不是都关注过。恰好只是因为这封信是在一天之中寄来的唯一一封,所以才引起我的注意。”
“你也不知道L. L. 到底是谁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爵士,我并不比您知道的多多少。但是现在我想到,假如我们能找得到这位L. L. 女士的话,关于查尔兹爵士的死亡,我们也许就能够了解更多情况了。”
“我真的感到很莫名其妙,巴里摩尔,这么重大的细节情况,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爵士,当我知道此事的时候,正是那塞尔丹出事的时期,我们自己的烦恼刚刚到来,还无暇顾及。再说,我们夫妻两人对查尔兹爵士都很尊敬,他对我们的好意我们永远记在心里。当时我们认为,如果把这件秘密的事说出去的话,对我们主人没有任何好处,再者说这件事情还关系到一位神秘的女士,这就更该需要我们小心行事了。”
“那么你当时以为这件秘密的事情会伤及查尔兹先生的名誉,对吗?”
“是的,爵士,我想这件事是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的。但是,今天我感受到您对我们这种慈悲的好意,我就觉得,如果我没有把这秘密事件的全部内容都告诉您的话,那我们就实在是太对不起您了。”
“这样太好了,巴里摩尔,你可以回到你的房屋去了。”
在巴里摩尔离开书房后,亨利对我说道,“华生先生,你对巴里摩尔刚才说起的这个有趣的线索怎么看呢?”
“如果这是真的,就似乎又成了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以至于所有事情都比以前更加复杂,并且使人感到更莫名其妙了。”我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查清楚L. L. 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也许就会搞清楚整个问题的来龙去脉了。我们现在所了解的线索也就这些了,现在也已经知道有个人了解更多事情的真相,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她,那就太好了。你认为我们应该从哪方面开始着手去做呢?”亨利说道。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把所有事情的经过告诉福尔摩斯,这样我们就能够提供给他一直在寻找的线索。说不定他本人还会很快来到这里呢。”我说道。
随后,我就马上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将关于今早那谈话的具体内容都报告给福尔摩斯。看来他最近有些忙,从贝克街寄到我这里来的回信很少,就算是寄来一封,里面内容写得也相当短,甚至关于我所提供给他的那些具体消息,他也未曾提出什么宝贵的意见。关于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任务他也是只字未提。这无疑都表明了福尔摩斯此时的精力都投入在其他案件上。但是,现在事情有了这些全新的进展,就一定会引起福尔摩斯的注意,也许还能调动起他对此案的些许兴趣来。福尔摩斯现在如果能在这里,那该是多好的事啊。
今天是10月17日,雨下了整整一天,雨滴打在常春藤上,叶子被雨点打得刷刷作响,房檐上流下的水滴连成了线。这时,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身处在荒凉之中,身受寒冷交迫又无从遮掩的沼泽地深处的那个逃犯。真是个十足的可怜人啊!无论他犯下何等可恶的罪行,现在在这等的悲惨和苦难之中所尝到的滋味,也足以赎清他的罪过了吧!接着在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个人来,正是那躲在马车里实施跟踪的那个面孔,以及月光下站在高处的那个黑色的人影,那个极其隐蔽的监视者,他是那么让人费解,难道此时,他也同样在这倾盆大雨中暴身于外吗?到了傍晚,我穿好雨衣和雨鞋,走出门去,沿着这又湿又软的沼泽地走了很远,心里不时充满那些可怕的意象,雨滴拍打在我的脸上,风在我耳边呼啸。
我在沼泽的泥泞中缓慢地找到了那片黑色的岩石岗,就在这岩石岗的顶端,我曾看到过那个孤独的黑影,那个神秘的监视者曾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行动,我从它那阴郁的顶端,看得到远近荒芜的高地。
当我正要从这里往回走时,詹姆斯医生从后面赶了上来,他驾驶着一辆双轮马车,行驶在通向远处农舍的坎坷不平的一条小路上。他向来很关心我们的状况,几乎每天都要前往巴斯克维尔庄园看望我们。他喊叫着,让我到他的马车上去,我就顺道搭着他的马车回到了庄园。詹姆斯医生近来因为他那只长耳犬的失踪而烦恼万分。那只可爱的小狗自从跑进沼泽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他一定是又去沼泽地里盲目寻觅了。
我们坐在这双轮马车上,在大雨磅礴的沼泽地崎岖泥泞的路上颠簸着,我说道:“詹姆斯先生,在这个区域里乘着马车能够抵达的所有庄园,你肯定都认识吧?”
“在这里所有的人家我几乎都认识。”詹姆斯回答道。
“哦,这太好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在这里生活的女人们,哪些人的姓名中有是L. L. 呢?”
詹姆斯挠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据我了解,附近似乎并没有名字中有这两个字母的女人啊,不过细说来倒也有一个,她名叫劳拉·莱昂丝,她姓名字头是L. L. ,但是她人住在库姆·特雷西那边,这女子是弗兰克兰的女儿。”
“哦,太好了,请你为我详细讲讲关于她的情况吧,詹姆斯医生。”
“她曾经和一个来到沼泽地画风景画的人结了婚,这个人姓莱昂丝,所以她也就跟了丈夫的姓氏。但是,这个来此地画画的男人是个下流无耻之徒,他们结婚之后,很快他便抛弃了她。根据我当时所听到的有关此事的情况判断,这两人之间的过错可能并不仅仅属于其中一方。从此之后,她的所有事情,她父亲弗兰克兰决定一律不去过问,也不再管她,因为当时她是那么任性,她没有得到父亲的同意就跟这个无耻的男人结了婚。也许他们父女之间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导致不和。由于弗兰克兰这老家伙和他女儿之间的僵化关系,所以这个女子的生活一直处于窘迫中。”
“那她用什么办法生活呢?”我问。
“我想,作为父亲,老弗兰克兰会尽量给她一点资助吧。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太多,因为弗兰克兰自己的那些关于法律纠纷已经把他拖累得够戗了。无论这个女子是否真的罪有应得,也总不能让她在生活中趋于堕落啊。当那些关于她的事件传出去之后,这里有一些人就开始想办法来帮助她,想使她过上还算正常的生活。我知道的人中,斯特普顿和查尔兹都帮了忙,我也曾给了她一些钱,我曾经还奉劝过她,让她帮别人打字来营生。”
詹姆斯问我为什么要了解这些问题呢,我有什么样的目的,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其中的原因,因为我现在还没有任何理由去随便信任任何一个人。就连我感到最为亲近的人,也不能例外。于是,我就找了个我们共同感兴趣的关于医学的话题岔开了他的思路。
詹姆斯送我回到巴斯克维尔庄园之后,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了晚饭。饭后他和爵士两人玩起了纸牌。这时恰好巴里摩尔来给我们送咖啡,我便趁机问了他几个问题。
我问道:“巴里摩尔,那个可怕的罪犯塞尔丹现在是否已经走了呢?还是仍然隐藏在沼泽地里?”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走了,先生。但愿他早已经离开了这里,他在这里只能给我们增添更多的麻烦。自从我上次也就是至今为止最后一次送给他食物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情况和行踪,最后一次送食物给他到现在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你送食物的时候,是否看到了他本人呢?”
“我并没有看到他,先生,但是当我转悠了一大圈之后,再回到那里去的时候,我看到所有的食物都已经被人拿走了。”
“那么就是说,他一定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过呢!”
“我想,除非我送去的食物是被另外一个人拿去吃了,否则的话他就一定还在那里。”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咖啡还没送到嘴边,就敏感地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另外的人,那么你早就已经知道沼泽地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藏在里面?”
“没错,先生,在沼泽地里确实还存在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是我去送食物的时候塞尔丹告诉我的。就在一个星期之前或者是更早一点儿的某个时候,塞尔丹曾在沼泽地里看到过他几回。但是,根据我的推断,这个人并不是个逃犯,也不像是个警察。但是那个人看上去好像是另有什么计划似的。根据塞尔丹描述的那人的外貌,他像上流社会中的某个人物,奇怪的是根本无法弄清楚他在这里干什么。这事还真的是有些蹊跷呢,华生医生。”巴里摩尔说道。
“巴里摩尔!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主人的安危着想,否则的话,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是毫无兴趣的。我到这个地方来,除了要帮助你的主人亨利爵士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目的。所以,你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应该及时地告诉我。那么,塞尔丹说没说过那个神秘的人住在什么地方呢?”
“他说过,那个人就住在山坡上的老房里,就是那些古代人住过的小石头房子。塞尔丹还发现有一个经常为他服务的小孩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那里给那个神秘人送一些生活用品。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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