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怀德与燕国长公主正在蜜月之中，突然接到赵匡胤诏书，要他立即率军，出讨叛逆。
原来，驻节潞州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叛变。
这李筠历事唐、晋、汉、周四朝，战功卓著，至周时提拔为检校太尉，在朝中与赵匡胤几乎是比肩而立。赵匡胤受禅让后，封李筠为中书令，并派使臣前往赐册。李筠殊为不服，欲拒绝委任，只因众人相劝，才勉强接受任命。但在宴请使臣时，酒过三巡，李筠忽然命令从人悬挂周太祖郭威的画像，再三瞻望，涕泣不止。众人见状大骇，忙对使臣解释：李筠是喝酒太多，酒醉失常，请勿在意，更勿怀疑！恰好汉主刘钧听说李筠有拒绝与宋合作之意，便遣使约李筠一同起兵反宋。李筠之子李守节听此消息，立即进谏其父亲道：“潞州一隅，恐难于抵挡宋军，还请父亲谨慎！”
谁知李筠却骂儿子道：“你知道什么！世宗与赵匡胤是结拜兄弟，对赵匡胤恩爱有加！可世宗刚刚去世，赵匡胤就立即变脸，欺负孤儿寡母，逼宫废主。真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今日我为周讨伐叛逆，就是不成，死也甘心！”
李守节劝道：“如果父亲非要举兵反宋，也应有万全之策。父亲可将刘钧来约您叛变之信，送给赵匡胤，看他态度，再做决断！”
李筠道：“好啊，我派你去送信，既可说明为父没有叛逆之心，稳住赵匡胤；同时还可以探察宋廷有什么举动。如果遇到同心之人，可结为内应。”
李筠遂派李守节将刘钧之来信送达赵匡胤。赵匡胤阅后，开始大为生气，但转念一想，李筠既已将儿子送来，朕正好把他扣下，作为人质！遂对李守节道：“你父亲一片忠心，朕甚感欣慰！朕当嘉奖于你父亲！并封你为皇城使！朕当另派使者去慰劳你父亲！”
赵匡胤遂派使臣至潞州宣慰李筠。李守节在汴京看到各处都很安定，市场亦很繁荣，便去信给父亲，劝他归顺朝廷，勿生异心。谁知李筠见儿子被扣，更加反感，亦将宋使扣押。赵匡胤见李筠确有反意，遂召谕李守节，威严地说：“你父亲扣押了我派去宣慰的使臣，反迹已露！朕要留你在此抵罪！”
李守节叩首道：“臣多次泣谏父亲勿生异心。”
赵匡胤道：“朕知道你是忠臣。朕特赦你，回去劝你父亲，大周皇帝既已禅位于朕，他就应该遵守臣节！他给你取名不就叫李守节吗？要儿子守节，为什么他当父亲的反而不守臣节了？！你回去告诉他：只要他真正遵守臣节，朕一概既往不咎！依旧任命他为昭义军节度使。”
李守节叩头感谢赵匡胤，然后立即赶回家中，劝告父亲千万不能起兵，赶快归还使者，并向朝廷认罪。但是，李筠见儿子已回，更无拘束，立即要幕府草出檄文，痛诉赵匡胤罪状，布告天下；同时，将朝廷派来的监军周光逊等押送汉朝，请汉派兵支援。然后留李守节留守，自己亲自率军，同汉主刘钧派出的宣徽使卢赞及平章事卫融一起南下攻宋。
赵匡胤即派石守信为先锋，高怀德为副将，率师北伐。高怀德正与新婚妻子燕国长公主宴饮，接到诏书，忙请公主备装。公主正沉醉在新婚的幸福之中，一听丈夫要出征，不觉眉头紧锁，眼中含泪。高怀德急忙劝慰道：“公主勿忧！区区贼寇，何足道哉！我军一出，指日即可凯旋！”
公主眼泪一下流出：“但愿夫君马到成功，早日凯旋，免得深闺悬念！”
二
石守信、高怀德率军至长平，见李筠营垒，遂列队挑战。李筠望见二人，大呼道：“石将军、高将军，尔等与我同为周将，为何甘心背主叛变！快快醒悟，随我杀入汴京，还可将功折罪！”
石守信怒斥道：“李筠匹夫！你原为唐、晋旧将，为何改事周室？唐、晋亡国，你为何坐视不救？今大周已禅让于宋天子，且故君无恙，你为何反而投靠大周仇敌，对抗大宋？你快快下马受降，还可免你一死！”
李筠无言答对，挺枪杀来，高怀德亦挺枪出阵。二人鏖战良久，难分胜负。天色已晚，各自收兵。第二天再战，正杀得难分难解，突然慕容延钊带兵杀到，冲乱李筠队伍，石守信、高怀德乘胜掩杀，占领了长平。
李筠退守大会寨。此寨倚山扼守，形势险要。石守信、高怀德、慕容延钊乘着锐气，几次猛扑，都被关上乱箭射回。高怀德还想亲自冒矢领兵攻寨。慕容延钊道：“陛下已派王全斌将军领兵绕道进击泽州，我等可在此等候消息，若王全斌兵到泽州，李筠兵肯定慌乱，我军即可乘虚而入！”
但是，等了两天，关内仍无动静。进攻也未能奏效。高怀德着急了，又要冒死拼全力硬攻。慕容延钊道：“此关形势险恶，易守难攻。我们来个智取险关如何？”
高怀德一听，高兴地道：“好啊！请问慕容将军计将安出？”
慕容延钊遂与高怀德、石守信悄悄耳语。
第二天一早，慕容延钊即披挂上阵，高声挑战李筠道：“李筠叛贼，快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李筠立即出马应战。二人战了三十回合，高怀德飞马前来：“让我来杀这叛贼！”慕容延钊勒马回营，让他二人再战。高怀德与李筠战了二十多个回合，故意装出力怯的样子，退下阵来，慕容延钊又复高叫着冲上前来，同李筠厮杀。李筠越战越勇，得意地高喊道：“你们就是一起来，我也不怕！”
汉将卢赞、卫融担心李筠不支，立即冲上来助阵。慕容延钊力敌三将，渐感不支，勒马退回阵中。李筠见慕容延钊败走，与卢赞、卫融一起追赶。谁知等他们追了五六里路，突然一声号炮，只见数千伏兵在石守信带领下从旁边杀入李筠部队。慕容延钊与高怀德也立即回马杀来。卢赞、卫融料不能敌，急忙逃走！李筠孤军难以应付，死伤大半之后，只好逃回大寨。谁知他奔到寨子旁，却见寨门上已竖起大宋旗帜，一员宋将高喊着杀了出来：“李筠逆贼，王全斌在此等你多时也！”
李筠知道中了计，只好逃往泽州。
王全斌也不追赶，迎石守信等入寨。
这时，忽有殿前侍卫前来，称御驾将至。石守信等忙出寨迎接。圣上亲临，四位宋将又合兵一起，气势更壮。几天后便赶赴泽州城外，扎下营盘。
第二天，慕容延钊与高怀德出战，李筠、卢赞，并马迎战。战了十余回合，高怀德一声高叫：“看枪！”一枪把卢赞刺下马去！卫融见卢赞失利，立即纵马冲来，与高怀德挑战。王全斌见状，持刀冲了上前，与高怀德同战卫融。卫融精力不济，手忙脚乱，被高怀德生擒过去。李筠见两将失利，忙回马逃入城中。石守信下令全力攻城。高怀德率敢死队数十人，勇攀城堞登上城楼。高怀德正奋力与城上士兵激战，忽见城中黑烟腾腾，烈焰冲天。守城士兵吓得慌忙逃窜。高怀德忙下城开门，王全斌等立即杀入。再进城中看起火处，却是李筠纵火自焚！
泽州拿下之后，宋军立即进攻潞州。潞州守将李守节本来无心反叛，立即出城投降。赵匡胤特赦李守节无罪，且授他为团练使，并赐锦衣宝马。
三
赵匡胤平息潞州之乱不久，忽有唐使臣入朝，送表贺捷，并送上大宋淮南节度使李重进给李景的密信。赵匡胤展信来看——
周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奉书唐主麾下：
重进乃周室之懿亲，藩镇之旧臣，世受先帝深恩，不忍背负。今将举兵入汴，乞大王援助一旅之师，联镳齐进，声讨致罪。若幸得成功，重进当拱手听命，还爵朝廷，少效臣节于万一。宁敢穷兵黩武哉？惟大王垂谅焉！
赵匡胤阅信，不禁勃然大怒。原来，这李重进系郭威外甥，生于太原，长于太原，历事晋汉周三朝，周末任为淮南节度使，镇守扬州。与赵匡胤可谓分握周室大权。赵匡胤受禅后，李重进担心赵匡胤忌恨，心中常不自安。赵匡胤登基后，加封他为中书令，并命其移镇青州，更令他心中不安。李筠举兵的消息传到扬州，李重进非常高兴，特遣使到唐，请李景派兵支持他讨宋；同时又派身边亲吏翟守珣前往潞州联络李筠，商定两家联合南北夹攻赵匡胤之谋略。谁知翟守珣与赵匡胤关系密切，且知道李重进与李筠都打不过赵匡胤，因此阴谋背叛李重进，潜至汴都，将全部机密均告诉了赵匡胤。
赵匡胤对翟守珣道：“朕与你相知相识多年，你能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朕，说明你不负故交，朕要好好感激你！朕要讨伐李筠，恐李重进同时发难，乘虚掩杀，让朕腹背受敌。请你回去后劝告李重进，设法让他按兵不动。待朕平息李筠后，再来应付他！”
翟守珣接受赵匡胤密诣和重金赏赐之后，回到淮南，编了一套谎言稳住了李重进发兵。赵匡胤在发兵攻打李筠时，还特遣六宅使陈思诲带着诏书铁卷，赐予李重进。李重进扣住陈思诲，说是留待皇上御驾回京后再一起入朝晋见。等到赵匡胤胜利回京，李重进想让赵匡胤安心，欲同陈思诲一同入朝。
但是，偏将向美等劝阻李重进道：“主公是周室至亲，又手握重兵，难免不让赵匡胤忌恨，只恐一旦入朝，就难再返回了！”
李重进道：“如不晋见，倘若宋主加罪，怎么办？”
向美咬牙切齿地说：“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今赵匡胤刚平潞州，肯定疲惫，此时起兵，正可先发制人！”
李重进担心地问道：“此时举兵，吾恐兵力不够。”
向美道：“兵力不足，可向大唐乞援！”
李重进仰天叹息道：“唉，事宋与否，始终难免一死！就依你之计办吧！”
于是依旧拘住陈思诲，同时再派人向唐求援，并修缮城池，准备应战。
赵匡胤看到李重进联合唐反叛的密信后，立即御驾亲征。李重进大惊。向美等虽然惊慌，但因兵祸由他挑起，只得硬着头皮应付。向美出阵，即被打败。李重进登楼一看，只见宋朝大军浩浩荡荡开将过来，连绵数里，知道自己绝非对手，遂举薪自焚。士兵见主帅已死，一哄而散。宋军当天攻进城中。赵匡胤寻找翟守珣，让他跟自己去汴京。翟守珣感谢宋皇恩德，但提出：“臣事重进多年，不忍见他暴骨扬灰，还请陛下开恩，让臣收拾其遗骨，葬于野外，尽臣一点忠心。”
赵匡胤痛快地答应了。
四
政权基本稳定之后，赵匡胤又思考着政局的长治久安。这一天，赵匡胤约赵普在郊外森林中狩猎。
二人来到一处高岗之上，四野无人。赵匡胤让从人退下，沉重地问赵普道：“自唐末以来，数十年间，兵戈不息，战乱不停，帝王一连换了八个姓，国家四分五裂，究竟是什么原因？”
赵普叹息一声道：“是啊，臣也常思此事。臣以为，究其原因，想是节镇兵权太重，以致君弱臣强！”
赵匡胤赞许地点头道：“卿言有理。现全国一统，四海清平。朕欲社稷长治久安，卿有何策？”
赵普严肃地拱手执礼道：“陛下英明。臣以为欲使天下永保太平，唯稍夺禁军及节镇之军权，收其精兵，制其钱谷，则天下平安矣……”
赵匡胤道：“不过朕想，似石守信、王审琦这些人，都是朕多年披肝沥胆之老友，想必不至于生变吧？”
赵普反问道：“陛下与世宗，不也是结拜兄弟么？”
一句话，点到赵匡胤心头。他不禁脸红心颤，突然醒悟道：“卿不必再说，朕知道了！”他一扬头，遥指前方，策马奔走，赵普紧随其后。
突然，遇一深坑，马失前蹄。将赵匡胤摔下来。赵普忙上前救护。众军士亦赶来。
赵匡胤起身，愤怒地吼道：“吾能征服天下，不能驯一马乎？！”他拔出佩刀，一刀将马头劈了一半下来。
赵普暗暗心惊，忙上前劝道：“陛下息怒！待臣叫兵士换一匹好马！”
赵匡胤骑上新换的马，回头望了望倒地流血的战马，不觉悔悟而伤感地叹道：“唉！此马随朕数年，劳苦功高！今日因其失蹄而杀之，朕罪过啊！”
他对赵普道：“命众人返京！”
公元九六一年秋，天高云淡，层林尽染。宫人正在内苑摆宴。几个宫人边摆边谈道：“陛下特别节俭，各地进贡奇珍异宝，他都不接受！”
“是啊，陛下朴素、节俭，宫内设备远远比不上唐、汉、蜀！”
“前些天皇上给皇太后送的贺礼只值三百吊钱！”
“可是皇上赏赐降王都是几万贯！”
“皇上是对自己和自家人节俭，对降王、大臣却非常厚道啊！”
“这才是兴国之道！”
“也不知今天是宴请谁呀？这样豪华隆重。”
“听说是宴请各路诸侯及侍卫亲军将领呀！”
一会儿，赵匡胤同曹彬及侍卫亲军、马步军副使石守信、殿前都指挥使王审琦、殿前副都点检高怀德以及张令铎、赵彦徽等亲近将领进入宴席。
赵匡胤持酒杯在手，高兴地说：“今天，朕请众卿宴饮，众卿可开怀畅饮！”
石守信等忙起立，叩谢天恩！
赵匡胤道：“都请坐，都请坐！今日不分君臣，只认兄弟，来来来，大家喝他个一醉方休！”
诸将都开怀狂饮。
正在酒酣之际，赵匡胤突然长叹一声，一杯酒打翻在桌。
满座欢声顿止，众将皆大吃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何故烦恼？”
赵匡胤又叹息一声，才慢慢地说道：“唉，当初若非众卿拥戴，朕安能当上皇帝？卿等之功，功莫大焉。但卿等哪里知道，天子实在不好当，反不如当节度使快乐！”
众将急切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赵匡胤拍拍御座，叹息道：“唉！高处不胜寒。此宝座谁不想坐？”
众将这才大惊，慌忙离座向赵匡胤叩首：“此座乃天定，臣等绝无异心！”
赵匡胤意味深长地说：“朕知众卿皆忠勇之士，无有异心。但若众卿属下有贪图富贵之人，哪日若也将黄袍加于尔等之身，尔等纵无此异心，事到临头，还能由得你吗？”
众将惊骇异常。石守信痛哭流涕道：“臣等愚钝，万未想到此事。望陛下为臣等指点一条明路！”
众将一齐跪倒，齐声哀求道：“望陛下为臣等指点一条明路！”
赵匡胤哈哈大笑，起身离座，将众将一一扶起，道：“众卿请起！众卿与朕都是多年兄弟！说句心里话，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百年。只有抓紧时间，享受荣华富贵，方不辜负此生。朕劝众卿释去兵权，朕赐给众卿金银财帛，让众卿广置良田美宅，歌儿舞女，天天饮酒作乐，终老天年，福荫后代，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岂不美哉！”
石守信慌忙下跪道：“陛下英明！陛下的圣恩臣等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臣石守信今日即请辞去兵权，请陛下立准！”
赵匡胤微笑着扶起石守信道：“朕即批准卿辞去兵权，封卿为天平节度使，岁薪十万，卿即可终生享受了！”
王审琦欲发怒，但回身一看，内苑四周将士环列，刀剑丛集，轻轻叹一口气，也跪倒乞求道：“臣王审琦年迈体衰，也即请求辞去兵权，请陛下批准！”
其余诸将尽下跪请辞兵权。
赵匡胤均一一批准。
几天后，大殿之上，赵匡胤宣旨，任命石守信为天平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节度使，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高怀德为归德节度使，撤去其殿前副都点检。同时都赐以铁券，恩及子孙。
诸将都欢欢喜喜地辞去军权，去到各地享福了。
五
不久，赵匡胤之母——杜太后重病，赵匡胤与赵光义日夜侍奉。杜太后自知难以好转，遂召集儿孙及枢密使赵普到病榻前。
太后先问赵匡胤道：“你知道你得到天下的原因是什么？”
赵匡胤答道：“全赖祖宗积德，母后保佑！”
太后正色道：“你说错了！祖上和我，都没有那样大的福气！那是因为世宗让他的幼子坐天下！如果其子已经成熟，有你坐天下的机会么？”
赵匡胤忙说：“母后说得是！”
太后这才说：“世宗的教训，应当永记！你百年之后，帝位当传光义，光义传光美，光美再传德昭。这样，国有成熟帝君。此乃社稷之福也！你须记着！”
赵匡胤在母亲面前，低头发誓：“儿不敢不遵守教令！”
太后又对赵普道：“你跟随主上多年，差不多就是亲兄弟、亲骨肉了！我刚才说的，就是我的遗言了！你留心记下来，不得有违！”
赵普遂当着众人之面，写下了太后的遗言，并书上了“臣赵普谨记”五字。当即收藏金匮之中，送交宫人保管。
北方。宋京城。
北风呼啸，鹅毛大雪下个不停。
新迁同平章事的赵普，还穿着朝服，围着炉火同家人取暖。
妻子道：“平日夫君下朝，唯恐皇上驾临，不到就寝之时，不敢换上便服。今晚这么大的风雪，万岁爷肯定是不会来了，夫君可以放心地换上舒适的便服，休息一下了！”
赵普看看堂中积雪和漆黑的天色道：“好吧，夫人说得对，天色已晚，又下那么大的雪，陛下今夜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了。我们小饮一杯吧！”
夫人为赵普换上便服，叫家人送上美酒菜肴。赵普取酒欲饮。
突然，家丁神色匆忙地闯进门来道：“丞相！圣驾已到大门口了！”
赵普来不及更易朝服，慌忙出门迎驾。只见赵匡胤一个人正站在风雪之中，欣赏门口的几树蜡梅。
赵普慌忙跪在雪地上迎拜圣上道：“臣罪该万死，接驾来迟，衣冠不整，死罪！死罪！”
赵匡胤忙扶起赵普，亲切地说：“爱卿请起！今夜这么大的风雪，神仙也不会料到朕会到卿家来！不及冠带见朕，自是意中之事，卿何罪之有？”
赵普忙扶赵匡胤入内室。
赵匡胤狡狯地向赵普道：“雪夜造访，主人家可有消寒之物？”
赵普忙说：“有有有！羊羔美酒，可以消寒！”
赵匡胤高兴地道：“那好！那好！快点送来！朕喉咙里都要伸出爪爪了！”
赵普命人在厅堂架起炭火，四面铺设褥垫，君臣共坐。
赵普唤出妻子林氏，为赵匡胤烤肉斟酒。赵匡胤接酒道：“好嫂子，今晚有劳你了！”
林氏指挥仆婢把羊腿在炭火中烤着，将羊肉在瓦罐中炖起。
赵普一面敬酒，一面关切地问道：“风寒雪大，圣上当为国珍重龙体，何以冒雪夜巡？”
赵匡胤深思地说：“天冷风寒，理应卧榻酣睡。无奈朕难以安眠呵！不但今夜未敢高枕忘忧！多少个夜晚，朕都是如此呀！”
赵普询问：“请问圣上，原因何在？”
赵匡胤感慨万端地说：“一榻之外，皆他人家。故今夜前来与卿商讨统一天下之谋略！”
赵普忙向妻子递过眼色。
妻子即将汤炖好，肉烤起，带奴仆悄然退去，只留下赵匡胤、赵普二人。
赵普兴致勃勃地对赵匡胤道：“圣上所忧极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唐末已乱数十年，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涂炭，艰难困苦，度日如年。而今陛下扫平群雄，一统天下，实乃天下难逢之机，也是圣上为百姓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臣正想讨圣上旨意！”
赵匡胤道：“北边时来侵扰，实在可恨，朕欲先平太原，而后再削平南方各国，卿意以为如何？”
赵普听了赵匡胤的话，思索片刻后回答：“汉之侵扰，确实可恶。只是太原面对契丹和西夏两边之敌。我若攻下太原，则边患我当其冲，必须分兵守卫，如此一来则难以集中兵力扫灭南方诸国。望陛下三思。”
赵匡胤问道：“那么，依卿之见呢？”
赵普避席，再拜，谈出自己主见：“臣以为宜首攻蜀国，次及江南，江南削平，物产丰富，兵力充足，何愁太原不平？”
赵匡胤连声叫好：“正合朕意！正合朕意！”
赵匡胤举杯在手，一饮而尽。乘着酒兴，慷慨激昂地说：“中国自唐末以来，兵连祸接，国库空虚，粮棉困乏。朕欲一统天下，开创伟业，必先取巴蜀，次取江南，以富饶之地养军，则国富矣。太原与契丹、西夏接壤，可让其为屏障，待国富兵强之后再取！”
赵普顿首道：“陛下英明圣断。我大宋腾飞之时到矣！”
赵匡胤看了看天边，兴奋地说道：“你看，太阳就要出来了！”
赵普也兴奋地道：“是啊，我大宋的太阳即将升起，照彻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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