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阿•柯南道尔
一天,我的一位记者朋友马龙交给我一封商业信函。这封信函是查林杰教授寄来的。信函上说他需要一位钻井专家,请我立即取消所有的约会,于星期五上午十点半到他的寓所一晤。
我复了一信表示愿意如期赴约,然后就去拜访马龙,想向他了解一下查林杰的情况。
“听说查林杰这个人很怪。”我说。
“没错,”马龙答道,“世界上没有谁像他那样讨厌了。”
“可他还是个教授呢!”
“妙就妙在这儿。他是全欧洲最伟大的天才,又雄心勃勃,要把一切梦想变成现实,他各方面都很了不起。如果你善于同他相处,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星期五上午动身到查林杰家去了。时间到了,我大步朝他家走去。
“是约见吗,先生?”一个面无表情的老管家开了门。
“是的。”
他扫视了一下手中的名单。“您贵姓,先生?……一点不错,皮尔里斯先生……10点30分。请吧,查林杰教授正等着接见您。”
查林杰坐在一张桃花心木的写字台后面,像个庞然大物,他硕大的头颅向后仰着。我把自己的名片放在桌上。
“我的年轻朋友马龙对你很推崇。他说我可以信赖你。目前我正进行一项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实验,我请你参加。”
“我认为我们生活的世界乃是一种生物;我相信,这个生物也有其自己的循环系统、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
“我想叫地球知道,有一个叫查林杰的杰出的人要让它注意注意,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它打招呼。”
“那么你怎么进行呢?”
他说:“在地球的硬壳下面都是敏感的神经。要想引起它的注意,就要在硬壳上钻个孔。现在你对我的计划大概有点明白了吧?”
“我的天!你想打个井钻穿地壳?”
“是的,我们已经钻穿了地壳。现在已经达到最后的阶段,,我只要求你准备好一根钻杆,越锋利越好,就是用你的钻孔器来刺穿地球的神经。”
谈完工作,我回到我的办公室,看见马龙正在那儿等着我。
马龙说:“我可以向你担保亨吉斯特高地是一桩值得干的事业。目前,你只需静观事态发展,同时把你的工具准备好,我会给你消息的。”
几个星期以后,马龙就给了我消息。“一切都弄好了,现在就瞧你的啦。”他说。于是,我们就动身了。经过一路颠簸,我们来到了亨吉斯特高地。
马龙把我领到一座小房子里。在总工程师的陪同下踏进了钢网升降机,朝着地层深处疾冲而下。我们一级一级地往下降,换了一架又一架升降机,最后一级升降机停下来了,我们踏进掘进岩石井壁的圆形平台。
“这玩意儿可鬼了!”总工程师说着,用手摸摸身边的岩石,把灯光凑上去,只见那东西莹莹有光,上面是一层奇异的黏糊糊的浮渣状物质,井壁似乎在颤动。
总工程师拉起拴住油布一角的绳子,露出被覆盖的那种物质的表层。那物质略带灰色,油光发亮,像心脏那样一上一下慢慢地起伏着。而在它的下面,像隔着层毛玻璃似的,隐约可看到有不甚明亮略带白色的斑点或泡泡,形状大小各不相同。
“确实像个剥了皮的动物。”马龙轻轻说。
“我的老天,”我叫起来,“要让我用一把鱼叉刺进这畜牲的身体里去吗?”
“啊,”总工程师断然说,“要是老头坚持让我留在下面,我就辞职不干,太可怕啦!”总工程师把油布盖好。
“看来这东西好像知道我们在这儿,”总工程师说,“是不是亮光对它有某种刺激?”
“那么,现在我的任务是什么呢?”我问。
“老头的意思,是要你把钻杆设法固定在这两根大梁之间。”
“好吧,从今天起我就接手这项工作。”我说。
可以想象,这是我在世界各大洲从事打井的历史中最奇特的一次经历了。查林杰教授坚持要远距离操作,他确实有道理,我一定得设计一种电力遥控的方法。
在工作的时候我们特别小心,因为一不注意把工具掉到下面的防水油布上,就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奇灾大祸。同时,四周的环境也叫我们骇惧不已。我们一次又一次看见井壁出现奇怪的颤抖,我触摸了一下,两手隐隐发麻。
完工后的第三天,查林杰教授向各方面发出了请柬,我爬上亨吉斯特高地,准备一览整个活动的全貌,世界似乎都在奔向亨吉斯特高地。极目望去,路上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汽车沿着小路颠簸驶来,把乘客送到大门口。
11点15分,查林杰教授被来客中的显贵们簇拥着,登上了一座居高临下的小山就了座。然后他就大着嗓门对着众多的观众大发了一通宏论,接着宣布实验马上开始。
我和马龙急急忙忙朝竖井跑去执行我们的任务。20分钟后,我们到了井底,掀开盖在表层上的防水油布。这颗古老的星球凭借着神奇的宇宙心灵感应,好像知道要对它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冒犯,暴露的表层此刻像一只沸腾的锅子,巨大的灰色气泡冒起来。
我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幅奇景,突然,我身边的马龙惊呼一声:“我的上帝,瞧那里!”
我瞥了一眼,立刻放掉电线,纵身跳进升降机。“快!”我叫道,“不知还能逃得了命不?”
竖井的整个下部,似乎和我们在井底看到的景象一样,也渐渐活动起来了。我和马龙必须在这以前逃出竖井,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我们俩谁也忘不了这次梦魇般的经历。我们从牢笼中跳出来,双脚重新踏上草地。真是千钧一发啊!我们还没有跑离竖井30步,安置在井下深处的铁标枪已经刺进大地母亲的神经结,伟大的时刻来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和马龙都无法说清楚。两人好像被一股旋风卷倒在地,同时传来一声从未听到过的震耳欲聋的怒吼。历史上没有任何声音能和这地球受伤的痛叫声相比。
从地壳里最先喷出来的东西是升降机,总共14架,依次射出,在天空中翱翔着,组成一条蔚为奇观的抛物线。接下来的是喷泉。
这是一种具有沥青浓度的黏糊糊的脏东西,向上猛喷到约2000英尺的高空。这种可怕的喷泉,奇臭刺鼻,降落在耐心地久坐在山顶上等着看好戏的人群头上。
再接下来是竖井自动闭合。竖井井壁合拢时,发出高亢持久的劈啪声,同时,像小规模地震一样,大地颤抖着,把土堆也摇塌了,而曾经是竖井井口的地方,砾石断铁之类倒堆起一座高达50英尺的金字塔。查林杰教授的实验不但就此告终,它的遗迹还永远埋在人眼看不到的地下深处。
人们愣住了,久久不能作声,他们不由自主地一齐朝查林杰望去,赞美声从每个角落传过来。科学怪人查林杰,先驱领袖人物查林杰,他是人类中迫使大地母亲予以承认的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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