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汉相萧何,一台京剧《萧何月下追韩信》和一句成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使萧何在中国几乎成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历史人物。
萧何,秦泗水郡沛县人,辅佐汉高祖刘邦成就汉家霸业。刘邦为汉王居汉中时即以萧何为相,刘邦称帝后论功以萧何为第一,封为酂侯,列诸侯之首,食邑万户,特赐准带剑穿鞋上殿,入朝不用趋拜,为汉朝第一相。这萧何正是本书萧氏的先祖,其子孙在整个西汉王朝不绝于封,其后裔世系历历可知,千年不绝。
沛县,即今江苏沛县,战国时之沛邑,秦始置县,属泗水郡。萧何不仅有较好的文化修养,而且深怀智谋,久为县衙功曹,谙熟法律,在县中是一位重要人物。县中欲伤害他的人大有人在,然皆不能得逞。依秦律,郡守之外另派御史以监察郡事。萧何曾从监郡御史办事,御史知萧何素有方略,欲上奏朝廷荐其为官,萧何以情固请不可,御史因此作罢。
且说萧何在县中有一好友,此人姓刘名邦字季,在沛县城东十数里的泗水亭任亭长,交往莫逆。刘邦年已及壮尚未娶妻,贪酒好色,常出入酒肆花街柳巷间,时常误事,幸得萧何从中周旋,方得免罪。一日,萧何与刘邦聚谈,萧何对刘邦说及:近日从单父县(今属山东)来了一位吕公,名父字叔平,与县令素来友善,为避仇家携带家眷来投奔县令,县令顾念友谊,留居城中,且使县中大小官吏出资相贺。吕父有一女名雉,美丽秀雅,尚未婚配。只因萧何此番相告,成就了刘邦与吕雉的百年姻缘。吕雉即后来的吕皇后,史称吕后。刘邦死后,吕后执掌朝政。这便是萧何与吕后的最初关联。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秦廷颁诏天下,令各郡县遣送罪徒到京都咸阳附近的骊山,兴修秦始皇陵。沛县县令奉诏发出罪犯囚徒若干人,委派泗水亭长刘邦率兵押送前往,克期送到。刘邦素喜酒色,自娶吕雉为妻后,不仅吕氏为其生下儿女,而且又收养县中曹氏女为外室,也生下一子。刘邦又贪酒善交,经常出入酒家,微俸养家尚且不足,岂能有余钱积蓄?然此次公差非同以往,从沛县到骊山迢迢千余里。俗话说“穷家富路”,众同仁皆知刘邦手头不富,纷纷解囊相赠,每人送钱三百,惟萧何一人送钱五百,此举足证萧何与刘邦关系较他人更为亲近。刘邦告别诸友,握别萧何,押着众囚徒上路。不想一出县境便有数名囚徒逃走,再行数十里又逃走数人,后又相继逃去多人,行至丰乡西面的大泽中,刘邦自知罪当不赦,索性将众囚徒全部放去。其中有壮士十数人,随刘邦逃匿芒砀山中,不敢回县,只有暗中派人回乡与家人联系。
沛县县令久等刘邦却不见回来销差,有人报告说刘邦已纵放罪徒逃去。县令当即派役搜查刘家,当然毫无收获,吕氏连坐夫罪,被押到县中监禁。狱吏见吕氏颇有姿色,不时调戏嘲弄。狱中小吏任敖,平日与刘邦颇有交情,吕氏虽不归他管辖,可他顾念与刘邦的交情,不时前往探视。任敖见狱吏对吕氏非礼,一时性起,抡拳将狱吏打倒,双方扭作一团。述及县令,各执一词,一说任敖可恶,无端殴打;一说狱吏无礼,调戏女囚。县令一时难判是非,便交给萧何公断。萧何奉命判道:“狱吏调戏女囚,知法犯科,罪情较重,应该惩处,以儆效尤。任敖行为虽然鲁莽,可心知护法,宜从宽处理,不加惩罚。”定谳一出,县令也认为至公,把狱吏按律惩罪,打了数十大板。萧何更为吕氏求情,对县令说道:
“吕氏身为女流,关在狱中徒增许多麻烦,不如放出看管,更示大人宽宏。”
县令本无意深究,见萧何如此一说,便传令将吕氏释放还家,告诫不许远出,一有刘邦消息立刻前来报告。吕氏出狱,谢过萧何,便携带一儿一女前往芒砀山投奔刘邦,说及萧何从中相助之情,刘邦自然是心存感激。
且说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很快就攻占了蕲县,传檄四方,随即又攻下铚、苦、柘、谯、陈诸县,有战车六七百乘,骑兵千余,步兵数万,一路势如破竹,声势浩大,天下群起响应,东南各郡县也杀郡守、县令,起兵响应。沛县、蕲县同属秦泗水郡,相距不过三百里,沛县县令既怕陈胜来攻,又怕县人起兵响应陈胜,于是想先发制人,也欲举兵投靠陈胜。县衙功曹萧何、曹参二人献计道:
“县令身为秦朝官吏,奈何要投降盗匪?况且人心恐怕不服,反招致激变,后果不堪设想!如今不如招集逃亡,自成武装数百人,既能压制众心,又可保守城池。”
县令依其二人所议,遣人四出,招慰散亡。
萧何复献计说:“招集逃亡,必须雄豪之士统之,可免除后患。刘邦一身豪气,足堪此任,公若赦其罪将他召还,刘邦必当感恩图报,帮助您成就大事。”
县令深以为然,立刻派樊哙往芒砀山中召还刘邦。樊哙妻吕媭,是吕雉的小妹,樊哙与刘邦是连襟。樊哙也曾与刘邦隐匿于芒砀山中,知道刘邦住处,于是往迎刘邦,详述县令、萧何、曹参之意及县中变化。刘邦在山中已经半年多,收纳壮士近百人,既闻县令相召,当即带领家眷、徒众返回沛县。芒砀山在沛县西南不过百余里,骑马当日可到。且说刘邦率众出山,在赴沛县途中,忽见萧何、曹参二人狼狈前来,惊问其故。萧、曹二人告之说:
“前请县令召你,本欲待公还沛后共举大事,不料樊哙走后县令不知听信谁的谗言,忽然改变主意,怀疑我二人召你还沛会另有企图,竟下令闭守城门不许你还沛,并要捕杀我二人。幸亏我俩闻知,得以越城而出,方免一死。现在家眷皆在城中,请速作良策,保我家眷!”
刘邦答道:“承蒙二位不弃,屡加关照,刘某正思报答。幸已有部下百人,且到城下察看形势,然后再作计较,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萧、曹二人无话可说,随刘邦返回沛县城下。城门仍然紧闭,一时无法闯入。萧何献策道:“城中百姓及新招兵士,未必尽服县令,不如先投书信,叫他们诛杀县令而自立,免受荼毒。”
众人皆以为是,萧何当即写下书信,其言道:
天下苦秦久矣!今沛县父老虽能为县令暂守沛城,然天下诸侯并起,必将屠沛。为诸父老计,不如共诛沛令,另择子弟中之贤者而立之,以响应诸侯,如此,家室方可保全!不然,父子将俱遭屠害,实无益也。
刘邦及众人无不称好,随即将书信加封,绑在箭上。刘邦自到城下对守城士卒喊道:“你们不要徒劳自苦,请速看我书信,如此方能保住全城性命!”
说罢,搭弓射箭,将书信射到城上。守城士卒取过书信一阅,甚觉有理,便与城中父老商议。父老无不赞成,就率子弟攻入县衙,杀死县令,打开城门,迎刘邦、萧何、曹参及众将士入城,并共商推举沛令,背秦自主大计。众人或推刘邦,或推萧何、曹参。萧、曹二人皆是文吏,只怕将来事败而遭灭族之祸,力荐刘邦为主,自愿为辅。众乃共立刘邦为沛公,刘邦时年48岁。
九月初,刘邦就任沛公之职,授萧何为丞,即军中之副长官,曹参、樊哙、任敖、夏侯婴等各有所授。沛公刘邦派萧何、曹参召集沛中子弟,共收得二三千人,以樊哙、夏侯婴为统将,出攻邻县。
沛公起兵后投在楚怀王帐下,驻军砀郡。怀王授沛公为砀郡长,封武安侯,与项羽分兵西进,攻取秦都咸阳。楚怀王与之约定:“先入咸阳者封为秦王。”
秦王子婴元年(公元前206年)、汉王刘邦元年,刘邦军先攻入关中,只坐了46天王位的秦王子婴出降刘邦。且说大军进入秦都咸阳,刘邦既入殿中与众休息,部将兵士各去奔夺财宝,封府库,只有萧何对财宝、府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径往秦丞相、御史诸府署,严令部下凡秦朝律令、图书一并收集。刘邦后来就是凭着这些图籍,尽知海内形势、天下关塞险要、户口多寡及各处强弱、民生疾苦等。这正是萧何较他人精细之处。
时项羽有兵马40万,刘邦有兵仅10万,双方实力悬殊,刘邦不敢如约自立为秦王,驻军霸上,待项羽到来。项羽到后驻军鸿门,且将攻灭刘邦。刘邦委曲求全,亲赴鸿门向项羽谢罪,方转危为安。项羽于是以楚怀王为义帝,自为西楚霸王,大封天下,封刘邦为汉王,有巴、蜀、汉中三郡之地,都南郑(今陕西汉中市)。刘邦闻封大怒道:
“项羽恶徒,竟敢违背先入咸阳即为秦王之约,封我什么汉王,我要与他决一死战。”
部将樊哙、周勃、灌婴等也愤愤不平,皆摩拳擦掌准备厮杀。独萧何进谏道:“蜀、汉虽为险恶之地,总可求生,不至遭速死之祸。”
刘邦不解其意,问道:“何言不赴汉中便有速死之祸?”
萧何道:“彼众我寡,百战百败,不死又能如何?《周书》有言:‘天予不取,反受其罪’。古语有‘天汉’之说,其称甚佳,岂有不受之理?昔商汤王、周武王也曾屈服桀(夏末王)、纣(商末王),只因时机尚未成熟,不得不以屈求伸。大王据有蜀、汉之地,如能爱养民生,招纳贤士,养精蓄锐,然后还师东进,先定三秦,天下可定。”
汉王刘邦怒意稍平,转问张良,张良所言与萧何无异。刘邦这才接受汉王之封,怒率军西赴南郑,拜萧何为王国相,其他部将皆分授王国各职。萧何被任命为汉王相,辅佐汉王治理国政,尤留心志士贤才。
汉军中有一位治粟都尉韩信,本秦东海郡淮阴(今江苏清江西南)人,少年丧父,家贫无以为业,游荡度日,独往淮阴城外临水钓鱼为生。时常空腹挨饿,幸得一漂洗老妇可怜,时常分食救济。韩信谢道:“承蒙老母这般厚待,信如有得志之日,必报大恩!”
不想老妇怒叱道:“大丈夫不能谋生竟坐困至此,我看你好像是个王孙公子,不忍看你挨饿,何尝望你报答!”说罢,仍去漂洗。韩信一时语塞,无以对答,心中仍是感激。
韩信家传一柄长剑,时时挂在腰间。一日行在街上,迎面走来一个屠夫之子,对韩信嘲弄道:“韩信,你日常出行总带刀剑,意欲何为?我想你身高体大,胆量为何这样怯弱?”
韩信笑而不答。市人一时围观上来,那人见韩信不答,越加放肆地嘲笑道:“你携带刀剑定能拼死,不妨以剑刺我,如不敢刺杀就从我胯下钻过去!”
说着当街叉开双腿,蔑视韩信,洋洋自得。韩信仍不言语,端详片刻,然后匍匐从胯下爬过。在场市人顿时笑语不止,韩信却毫无表情,起身而去。
后天下群起反秦,韩信投奔项梁、项羽麾下,被授官郎中。韩信屡次献计均不被采纳,也不被重用,于是弃楚从汉,随刘邦至汉中。汉王对他也不重视,只授予一个寻常官职。韩信不得志难免口发怨言,偶与同僚十多人畅饮叙谈,酒后放情狂言,大有独立自尊之志,被人告知汉王。汉王疑其谋叛,下令将韩信等十数人杀头示众,委派夏侯婴为监斩官。等他被押赴法场时,已有十三颗人头落地,当轮到韩信时,他突然狂呼道:
“汉王不是想要得天下吗?为何诛杀壮士?”
夏侯婴颇为诧异,传令暂停行刑,把罪囚带上审视。夏侯婴见他状貌魁梧,便动了怜惜的念头。验过斩条知是韩信,便问他有什么方略。韩信将腹中谋略稍加陈述,夏侯婴大为赏识,当即释绑,又自报汉王,盛称韩信大才,不宜处死,应加重用,于是韩信得为治粟都尉。
汉丞相萧何闻知,也召韩信相谈,果然满腹经纶,应答如流,见识高妙,认定是位统军大才,当即面许荐达汉王。韩信也是满心欢喜,寄予厚望。不想旬月间竟毫无动静,自思汉王终不肯用,不如隐去另寻他途,于是收拾行装不辞而别。
有人见韩信自去,告知萧何,萧何如失至宝,不及报告汉王就骑上快马一路追去,快马加鞭追出百余里方才追上。韩信不愿再回,无奈萧何极力劝导,且声称他还没有来得及向汉王荐举。韩信见他辞意恳切,心中颇为感动,只好与萧何返回南郑。
且说萧何出城追赶韩信不及报告汉王,有军士入报称:今日丞相萧何出城东去,不知何为?汉王大惊道:“我正有事想与他商议,奈何突然逃去!莫非他另有要事吗?”
众人皆说不知,急派人追还萧何。一连二日不见萧何,汉王如失一臂,正在懊恼之际,萧何突然踉跄趋入,汉王又怒又喜,便假意骂道:“你怎么竟然背我逃去?”
萧何忙答道:“臣哪是逃去,而是为汉王追还逃去之人。”
汉王问所追何人。萧何告知说:“治粟都尉韩信。”
汉王又假意骂道:“我军自从来汉中,沿途逃亡者颇多,及至汉中逃去者也大有人在,并不见你追,今独去追一个韩信,显然是骗我。”
萧何答道:“前时所逃皆无关紧要,去留不妨听便,可这韩信乃是国之贤士,当世无双,怎能让他离去呢?大王若想久居汉中,倒也不需韩信,如果想杀出汉中而争夺天下,除韩信之外无人堪当此重任,故而臣不能不追。”
汉王望着萧何愁苦地说道:“我无时不想东归,恨不得立刻杀出关中,怎愿郁郁久居此地?”
萧何急忙进言道:“大王真想东归,冲出汉中,正该急速重用韩信,否则他必将离去。”
汉王道:“韩信果真有这样的才干吗?你既以为可用,我就用他为将,一试优劣如何?”
萧何又道:“仅使他为将,仍留不住,只有拜他为大将,方能留住其人,也能人尽其才。”
汉王也素闻韩信才名,只是不肯轻信,眼下见萧何如此保荐,这才相信,便对萧何说道:“就从你意,我就用他为大将。你为我召来韩信,我这就任命。”
萧何连连称善,复又正色道:“大王用人本来简慢少礼,今欲拜大将又似传唤小儿一样,韩信不愿久留正是因为如此。大王当以大礼召拜韩信为大将,不能轻慢传召。”
汉王到底东归心切,便依萧何之意,选择吉日良辰,行拜将大礼。这便是京剧《萧何月下追韩信》的由来。只因萧何为刘邦追回韩信,成就了汉家400年基业。
不说汉王择定吉日设坛拜韩信为汉军大将,委以统率全军之大权,且说韩信自任大将后,一边为汉王积极操练将士,一边为汉王筹划杀出汉中、东入关中、争夺天下之良策。
汉王元年(公元前206年)八月吉日,汉军誓师东征。明派数百人修建栈道,汉王、韩信统率大军暗攻陈仓(今陕西宝鸡市东),留萧何居守汉中,征收粮税,输济军饷。韩信果然身怀大才,调兵遣将,运筹定策,很快就夺关中,取河南,一路势如破竹,无往而不胜。时西楚霸王项羽正在攻齐地城阳(今山东鄄城东南),汉王自率大军东攻楚都彭城(今江苏徐州),为防项羽西攻关中,留韩信驻守河南。
且说楚军主力皆随项羽攻齐,汉王刘邦自统大军东进攻楚,彭城守兵很少,汉军很快破城而入。项羽闻老巢彭城失守,急忙回师夺彭城。汉军毫无准备,被楚军打得大败,狼狈逃去。汉王与大队失散,几乎成为楚军的俘虏,兵马损失过半。幸得韩信率兵前来会合,又有相萧何将留守关中的兵马尽数派来,汉王帐下兵马又达十万余众。
汉王率军与楚军相持河南荥阳,丞相萧何为之留守关中。当时前线形势十分危急,可汉王却时常遣使回关中慰问萧何。萧何更加尽心,使汉军无粮饷之忧。萧何部下鲍生,冷眼旁观看破其中之意,便向萧何进言道:“汉王亲率大军与楚军相战,极为劳苦,却不时派人慰问您,您只有挑选亲族子弟送往前线从军参战,方可解除汉王之疑。”
萧何是何等之人,只是一时忙于后方政务,无暇他想,此时经鲍生点破方如梦初醒,急召集兄弟子侄多人,派他们押送粮草来到荥阳,汉王传见,且问:“相安否?”
萧氏诸子弟答道:“萧相托大王福庇,安好如常,惟念大王栉风沐雨,亲历疆场,恨不能盔甲相随,忧劳左右。今特派我等前来服役从征,乞大王赐恩录用。”
汉王闻言大喜,对左右笑道:“萧相为国忘家,为公忘私,忠诚无二!”于是将萧氏子弟尽留军前,量才录用。自此,汉王对萧何据守后方大本营不再心存猜疑,君臣相安。
汉王刘邦消灭楚霸王项羽,统一天下,建立汉王朝,史称西汉,刘邦为汉高祖。高祖刘邦仍以萧何为相,到高祖十一年,又更名为相国,其职权是辅佐君主,总理朝政,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日,汉高祖大宴群臣,向群臣问道:“朕何故得有天下?项羽何故失去天下?”
群臣说刘邦能与天下共利,厚赏有功,所以人人效命,故得天下;项羽猜忌多疑,有功不赏,所以人心不平,故失天下。
高祖却摇头笑道:“公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看来,得失原因只在用人一事。诸位试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不如子房(张良);镇守国家,抚慰百姓,运送粮饷,我不如萧何;统兵出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人乃当今豪杰,我能委心任用,故而能得天下。而项羽身边只有一个范增尚不能用,所以败亡。”
自此,便有汉初“三杰”之称。三杰的命运和结局也大不相同:张良自刘邦称帝后急流勇退,不问朝政;韩信先被封王就国,后削去王爵,改封为淮阴侯,最后又被诛杀;惟萧何得以总掌朝政,善始善终。
汉高祖刘邦初定都洛阳,复迁都关中,然秦都咸阳已被项羽一把大火夷为平地,便派萧何西入咸阳,选址重建宫阙。高祖暂居栎阳(今陕西西安东北),欲大赏群臣,分封有功。然群臣争功,年余不能决。高祖以萧何功绩最大,最先加封为酂侯,封食邑8000户。一班追随刘邦的有功战将愤愤不平,认为萧何安居汉中、关中,疆场之上毫无战绩,反被最先加封,食邑独多,便一同往见高祖,问道:“臣等披坚执锐,亲临战阵,多者百余战,少者也数十战,九死一生,可萧何无汗马功劳,徒弄文墨,安居后方,为何赏封独盛,俱在臣等之上?臣等不明,请陛下明示。”
面对愤愤群臣,高祖冷视道:“诸位知道狩猎吗?追逐野兽奔兔靠猎狗,指挥猎狗靠猎夫。诸位攻城克敌,其作用与猎狗相似,不过夺得几只走兽罢了,而萧何能发布指示,使猎狗逐取兽兔,正可谓是猎夫。由此看来,诸位不过是有功的猎狗,萧何则是有功的猎人!况且萧何举族从征,多达数十人,请问诸位家人有谁可及?因此我重赏萧何,诸位不可多想!”
诸人这才不敢再言,可心中仍是不平。后分封列侯排列名次,高祖本欲以萧何为首,诸将慌忙进言道:“平阳侯曹参,攻城略地,功劳最大,应就首位。”
高祖沉吟不语,正想如何作答,恰在这时谒者(官名,掌管传达)鄂千秋出班奏道:“平阳侯曹参虽有攻城略地之大功,但此乃一时之战绩。回想主上与楚军争夺天下历时五年之久,丧师失众,屡次败北,亏得萧何居守关中,征兵补卒,输运粮草,才使主上转危为安,此乃传世之功,非一时战绩可比。臣以为少一百个曹参汉仍可无患,若失一萧何则汉业无成,奈何欲以一时战绩掩万世丰功?今当以萧何名列首位,曹参次之。”
高祖面带喜悦,环顾左右道:“此言才算公平。”
于是,当即命以萧何位列第一,并特赐准带剑穿鞋上殿,入朝不需趋拜。退朝后,高祖又忆起往事:当年我押送囚徒赴咸阳骊山时,众人各送300钱,惟萧何送500钱,馈赠独厚,现在我成了天子,应该特别酬报。当即又传谕,加赏萧何食邑2000户,合前赏户计1万户,成了真正的万户侯,又封萧何父母兄弟十余人。
到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萧何复修咸阳宫阙告竣,主殿未央宫,由承明、清凉、宣室等40多个宫殿台阁组成,周长22里,规模宏大,气象巍峨,壮丽高敞(遗址至今尚存,即在今陕西西安市汉长安城西南部的西安门里),从西汉到新莽、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初等朝代,这里便是中国的政治中枢。且说高祖在萧何的引导、群臣的陪同下巡视新建宫殿,不禁勃然怒道:“天下初定,劳苦已甚,成败尚未可知,宫殿怎得这样奢华?”
群臣见高祖动怒,无不惊慌。萧何从容说道:“臣正因为天下未定,不得不增高宫阙,借壮观以威慑四海。天子以四海为家,若规模狭小,如何示威?况且后世子孙更要扩建改造,反要多费一番工役,不如一劳永逸则更为经济。”
此言一出,高祖转怒为喜,笑对群臣说:“如此又是我错了!”
萧何修未央宫用时二年,且秉承高祖旨意,此番高祖责他不过是让萧何代为解释,以免被人认为追求奢华。君臣二人一怒一答,演的是双簧戏,惟有那庸碌之辈认为高祖崇尚俭约。高祖当即又命在未央宫四周增修城垣,作为皇宫大内,号称长安城,从此定居于此。
再说韩信,当年被萧何追回,刘邦拜其为统军大将,战功无人可比。初被封为齐王,刘邦灭楚后改封为楚王,后又降封为淮阴侯。韩信已遭高祖猜忌,可他仍不知隐退,自夸功高。一天入朝,高祖同他议论诸将才干,韩信对众将的评价多不甚高。高祖问道:
“我可以领多少兵马?”
韩信当即告之说:“陛下统兵不过十万。”
高祖复问道:“你自知能领多少兵马?”
“多多益善。”韩信得意地答道。
高祖笑道:“既多多益善,为何被我所擒?”
原来韩信被封楚王后,高祖刘邦疑其谋反,用计将其骗出楚国擒捕,降封为侯。韩信沉思多时才答道:“陛下虽不善统兵,可善驭人用将,在下所以被擒。而且陛下所为,并非是人力所为,是由上天所助。”
从此,高祖对韩信更加疑忌。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年),代王相陈豨谋反,高祖御驾亲征,韩信托故不从,高祖也不强求。高祖内事尽委吕后,政事尽委萧何,放心征伐。韩信府中有个舍人叫栾说,忽派弟弟上书吕后,说:韩信与陈豨通谋,欲乘机破狱释囚,偷袭东宫太子、遥应陈豨。吕后得书极为惊恐,急召萧何密谋一计:密令一心腹暗中出城后再假扮军人转回长安,声称陈豨已破,高祖特遣回报捷。朝臣不知有诈,相继入宫庆贺,惟韩信称病不到,萧何以探视为由,亲赴韩信府,韩信只好出来迎接礼拜。萧何握着韩信的手说道:“你与主上不过偶然失和,不宜多虑。现在主上捷报到京,群臣皆入宫相贺,你也应入宫,以释众疑,可你却杜门不出,岂不失算?”
韩信素来依信萧何,见萧何如此说也只得随他入宫,当其跨入宫门,早已埋伏下的武士突然冲出,将韩信当即拿下。韩信急呼萧何,此时萧何已是回避。吕后不容韩信申辩,当即在宫中将他处死。这便是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语的来历。
处死韩信,吕后传令夷其三族,即父族、母族、妻族,无论老幼一并处斩。韩信曾说过一句名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韩信一死,汉高祖去掉了心中的一块大病,这与当年追回韩信一样,这又是萧何的大功一件,高祖增其食邑5000户,计15000户,群僚都向萧相国道贺,惟独宾客召平不以为然,对萧何说道:“相国祸将不远了!”
萧何惊问其故。召平详为解析道:“主上连年出征,亲冒矢石,冲锋陷阵。惟有你萧相国安守都中,从未从征,今反得加封食邑,名为重赏,实是疑忌。试想淮阴侯韩信立有百战奇功,而今竟被夷三族,相国难道比韩信功绩还大吗?”
萧何如五雷轰顶,惊呆半晌,复向召平问计。召平进言献计:让封不受,尽出家财供给军需,如此方能免祸。
萧何点头称善,于是将家财全部献出助军,再上表让封。高祖果然高兴,大加褒奖。
不久,淮南王英布反叛,高祖仍委萧何居守京城,供运军需,自统兵往征英布。萧何派人输送军粮到前线,高祖又屡问来使“相国近来忙于何事?”来使答之说:相国为主上整日忙于筹办军粮兵械、抚恤百姓。高祖闻之竟默然无语。来使回报萧何,萧何也不明其意,便与幕僚谈及,其一人说道:“相国不久将有灭族之灾了!”
萧何惊得口不能言。幕僚继续道:“公位居相国,居功第一,此外无以加授。今主上屡问公所为,惟恐公久居关中,深得民心,乘机起事,据地称尊。公不察上意,目前还在勤勉为民,民望愈高则主上愈疑,公危亡愈近。公只有多买田地,逼迫百姓贱卖,使百姓谤公生怨,主上闻知才能解去猜疑,公家方可无患。”
萧何如其所言,派出家人四处强买民田,民生怨恨,诽谤萧何。
时有使者常往返前方、京城间,奏报高祖,高祖不仅不恼反而面生喜色。淮南告捷,高祖还都,百姓拦路上书告萧何强买民田,高祖全不在意,欣然入宫。时高祖龙体欠安,萧何几次进宫问疾,高祖才将民众上书向萧何出示,且让他自己想法谢民,挽回影响。萧何假装惶恐,辞别高祖后急忙退田还民,或多补田价,可他回想追随刘邦二十余年来的人生,心中充满苦涩,可一想到韩信等人的下场,又有了几分安慰。
几经波折,萧何仍然不能彻悟,赤心不改,一心为汉朝社稷奔忙。
一日,萧何又上奏章一道,高祖阅后盛怒异常,把奏表摔到地上,怒骂道:“好个相国萧何,定是收受商家重贿,竟然敢来要我的禁苑,这还了得。”
当即传下口谕,命侍卫赴相国府逮捕萧何,送交廷尉拘审。萧何素知刘邦好猜多疑,时时防范,处处小心,本以为可保平安无事,不料竟突然来了一班皇帝禁卫,除去冠带,加上锁链,押交廷尉,在狱中一关数日,亲尝了囚徒的滋味。朝中群臣惊悉后一片茫然,不知其中原委,故而无人敢出头营救。后终于探知底细,原来萧何上疏奏请:京城长安人口日多,民田不够耕种,请将皇家禁苑中空地交给百姓开垦耕种,一可种植稼禾,抚养流民,二可收获蒿草,饲养禽兽。这本是一个利国安民的良策,谁知高祖疑他讨好百姓,陷皇帝于不义,故而顿生猜疑,恶念心生,对萧何所有功绩全不念记,拘捕下狱。
群臣得知其详,心中无不称冤,但一时无人敢出面为之辩白。朝中有一卫尉,史书失名,只知姓王。一日入侍,见高祖心情颇佳,便趁机向高祖询问:“陛下,不知萧相国身犯何罪,遭此大狱?”
“朕闻秦相李斯,有善归主,有恶自承。今萧何受人重金,迫我开放禁苑,讨好百姓,自取善名,陷朕不义,加恶于朕,所以将他下狱。”
高祖一时心中高兴,俱告心曲。王卫尉复进言道:“臣闻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相国请开上苑正是为民兴利,正是宰相应尽的职责,为君分忧,为国解难,陛下为何疑他受贿呢?相国若想图谋,当年陛下与楚相争数年,后又出讨陈豨、英布,关中政务尽委相国,那时举手投足间便可谋取关中,可他效忠陛下,命兄弟子侄从征,拿出私有资财供军,毫无利己之心,时至今日岂会贪图商贾贿赂吗?况且秦所以遭致亡国,实因国君不肯闻过,李斯自甘受过,实恐出言遭到国君谴责,不足效法。陛下怎能如此小看相国人品?”
经此一说,高祖踌躇多时,往事历历,心生悔意,于是遣使持节,将萧何赦免出狱。时萧何年事已高,经此痛苦折磨,已是老躯困窘,加之素来恭谨,高祖虽然曾特准其穿鞋上殿,可他仍然赤足入谢,执礼甚恭。高祖更感愧疚,强作笑颜道:“相国不必如此多礼!相国为民请愿我却不准,我不过是桀纣之主,相国多为贤相。前日所以治狱,想让百姓知我的过失。”
古有“伴君如伴虎”之说,忠谨如萧何尚且难免此番劫难,可见“君虎”之说不虚。自此之后,萧何益加恭谨,沉默寡言,总算把自己、把汉帝、把社会悟“透”。
不久便到了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匆匆结束了他62年的人生,死于长乐宫。汉惠帝即皇帝位,吕后独掌大权。时萧何年高,体弱多病,名为相国,实际上已不过问朝政。汉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萧何病危,惠帝驾临相府探视,话间问道:
“老相国百年后,谁可继代?”
萧何答道:“知臣莫如君。”
萧何未作正面回答,原来高祖病危时吕后曾问萧何死谁人能代,高祖说“莫若曹参”,故而萧何如此作答。经他一说,惠帝果然忆起高祖遗嘱,于是说道:“曹参可好吗?”
闻听此言,萧何从病榻上爬起叩头道:“帝以曹参为相,老臣死而无憾了!”
不数日,萧何病故,谥文终侯,长子萧禄承嗣酂侯。萧禄死而无子,吕后封萧何夫人为酂侯,封萧何次子萧延为筑阳侯。汉文帝元年(公元前179年),改封萧延为酂侯。终西汉一朝,萧何后裔世封侯爵,有时后裔虽犯罪遭罚,可总未灭家,仍得改封。
萧何毕生勤俭谨慎,不敢有丝毫放纵,虽有田产购置也必在穷乡僻壤,宅院虽然损毁,也不许修葺。他曾对家人说:“后世如有贤子贤孙,当学我俭约;如子孙不贤,也徒积家财而被豪家所夺。”
萧氏一族不绝于后,这也是勤俭传家的福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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