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因此抓住青春的尾巴疯狂是他最乐意干的事。立志于他很遥远。他走马灯似的换女友。他胡吃海喝,通宵玩耍,几乎每天都有自己的忙碌。
父母根本干涉不了他的事,现在的孩子不都这样吗?任性、自私到极点,矛头指向他们时,换来的绝对会是无辜甚或愤忿的表情。
所幸家里各方面条件还好,可以由着他的性子走,父母也不多指望,相信孩子会有一天醒悟,会长大。因此,他习惯了对父母的熟视无睹,父母也见怪不怪于他的神出鬼没。
在一个阴雨天的下午,他受朋友的鼓动准备去水库钓鱼,他记着父亲有把好鱼竿,就开车带女友回家取。女友懒得上楼,于是他一个人上楼。
像往常一样,这时候父母午睡已经醒来,父亲坐在沙发上正欣赏电视节目,母亲在忙着熨烫一件衣服。他这才惊觉今天是休息日。
他表情木然地换鞋子,准备取了鱼竿立马走人。
父母对他的归来大为惊讶,父亲从沙发上站起来,嚅动几下嘴,却没说出什么。母亲却欣喜异常,惊呼说:“我们的大宝贝回来了?!”然后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
他不习惯母亲这样的注视,依然没什么感觉地躲了一下母亲的亲近,想让自己及早拿到鱼竿。女友还在楼下等着呢。
也许是电视声音太吵,母亲突然对父亲有些光火,抗议他说:“你把电视调小点声行不行?不怕邻居不乐意,敲咱们家门啊?”
母亲这么说着笃定地拉住他:“儿子,你消失半个多月了,这才回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急着走啊?”
他很不耐烦,他觉得和他们的代沟就是现实的存在,想躲也躲不掉。有些事他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知道了也于事无补,甚至反而会给他添麻烦。可他想着自己半个多月对家的不闻不问,心里迟疑一下,还是说了要去钓鱼的事。
父亲嗔怪他钓鱼应该选上午,却又似乎不反对他现在这个时段去试试,告诉了他鱼竿放置的地方。他顺利拿到了鱼竿。
然后,他的目光习惯性地看向沙发上的父亲,此时,可能是电视声音小的缘故,父亲窝在沙发里的身体有些前倾,脑袋右偏,好像要努力听清电视里的声音。他不相信六十岁不到的父亲会耳背到如此程度,叫了一声,父亲可能全神贯注,也可能真的听力倒退,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心起微澜,大声说:“听不见就把声音开大嘛,看着多别扭啊!”
母亲把这看作儿子对父亲破天荒的关心,笑着说:“儿子让你把声音开大呢!开吧开吧,邻居要是不乐意,我跟他们解释。”
父亲慌促的样子笑了笑,却没有立即把声音开大。
他犹豫自己要不要帮个忙,身上的护身符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扎了他一下。于是,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护身符上,低头看了看,让母亲帮他摘下来。母亲很高兴儿子给她的这个差事,连连点头,让他站定,把手放在他胸前。
他很少有机会这样与母亲面对面站在一起,他惊讶地发现母亲居然比他矮那么多,她像个小老太太,脸上居然有羞涩的笑,一边含情地不时打量他两眼,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解护身符的扣子。
女友可能等得不耐烦了,打来了电话,他告诉她马上就好。
这个电话让母亲非常不安,她加快手里的动作,同时埋怨他有女友也不告诉他们一声,也不带上楼来让他们看看。可是她越着急,那扣眼似乎越紧,居然半天也毫无进展。
他深深嘘口气,也说不上什么,这个下午似乎没什么理由让他在父母面前任性。他悄悄看了眼母亲,说:“不急……”
低矮的母亲迎向他的眼,微笑着继续解该死的扣子。
也许戴在身上时间太久的缘故,也许当初买它时相中的就是它的做工精良,总之,护身符的扣眼紧之又紧,很难解开。
母亲笑着埋怨自己:“唉,老了,连个扣眼都看不真切了。”这么说着,把眼睛更近地贴近扣眼,同时让自己的动作慢下来,细心研究症结所在。
他站着不动。
他只能站着不动,内心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撞击。
父亲也赶过来帮忙,母亲玩笑地叫他别给自己添乱,他却发现父亲鬓边已经生出了几丝白发。
谁也没注意,有泪在他的眼中晶莹。当女友再次打来电话时,他犹豫一下,按了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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