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张资平,总忘不了鲁迅送给他的那个“△”,这种印象深到无法消除的地步。鲁迅笔下的“特殊符号”都有那种一见难忘的效果,Q是这样,△更是这样,一旦被鲁迅贴上这种符号,此人可能一世都只能带着这样的符号了。美国作家霍桑也搞这种符号,他用了红字A,鲁迅却连颜色都不要,只是单纯的符号,张资平就是△,张资平的小说,一言以概之就是△。存了这样的印象,我当年却在张资平的所谓长篇小说《冲积期化石》上扑了空,张资平因为偶然的机会,成为新文学运动中创造社的一个赫赫人物,然而这个人物其实并无写作才能,他的作品实在相当差劲,几乎没有值得一读者,就连一些小品散文,也毫无价值。张资平的作品,我看过多部,很难产生阅读的快感,只能以带有研究性的眼光去勉强地看。因为鲁迅的评论,张资平很不幸地归入了另类,但还是因为鲁迅的评论,张资平其人和其文,不会被后人忘记,后人多半会带着好奇,看看新文学运动中,20年代到30年代现代文学中的△究竟是什么样子。从这个意义上说,鲁迅还是张资平的“大恩人”。
张资平被黎烈文在《申报·自由谈》腰斩,其实是必然的事,“自由谈”改革与转向,《时代与爱的歧路》必然要让路,就像张爱玲的《连环套》因迅雨(傅雷)的文章而腰斩,张爱玲后来也惊叹当年自己怎么写得那么糟,虽然张爱玲当年大概也不服。人们不容易临事反省和冷静,往往需要回首当年,才能释然,张资平缺乏这样的反省,闹腾起来,把自己逼到狼狈不堪的地步。有时候看文章,总会产生古人也不高明之叹,确实,聪明如张爱玲,败笔也难免,而对于张资平来说,这个人本身就属于平庸之辈,他被“腰斩”之后的反应,也就很好理解了。
张资平小说中真正值得一说的,乃是域外风光与外国女人,把背景放在域外,就可以信笔所至,而读者的好奇心就被他吊了起来。我总怀疑他是在意淫,不像胡兰成等人,真正娶一个回家,或偷一个到手,用不着意淫。在这方面,张资平与郁达夫有点相像,在与女性的情爱方面,都是懦夫,郁达夫在小说中不但窥浴而且窥淫(他说是听),张资平写得没有这么直接,但文笔与郁达夫简直不能比了。
抗战开始,张资平也和胡兰成、柳雨生、朱朴、陶亢德等人一样,到香港打了个转,他们对暴日是恨且不安的,然而一旦汪精卫跳入火炕进行斡旋之后,他们就都回去了。这里有汪精卫的人格魅力,也有汪精卫与文人的某种精神契合。汪本身是文人、诗人,在国民党高层也以在文人中有号召力著称,这样的人正符合了很多不亲近蒋氏的文人内心的期望,所以,这批人先回到了上海和南京。他们内心里安慰自己说:我不认蒋,我认汪。
张资平回到南京后,很少写文章。1940年秋,张资平终于动笔了,写了一篇伤心之作,乃是因为幼女燕端生病去世,备极伤心,写成一文《新的创伤——哭燕儿》,发在《大阪华文每日》上。当时,他也并不得意,在汪伪的农矿部做技正,相当于比较高级的工程师,还兼上海出版的《新科学》杂志编辑。
过了很长日子,张资平才又动笔,在《人间》上写写散文,偶然也写些政论之类,都不出色。据当年报纸报道:
驰誉文坛之名作家张资平氏,自倾向和平,由港北来后,即赴首都南京,努力和平事业。顷张氏已列名中日文化协会,充任理事,并任该会出版组主干。昨有某君自京返苏,闻曾晤张氏于秦淮酒肆;有一榴小姐者,与张寸步不离,行动与俱。盖张氏新近习舞蹈术,乐此不疲,而榴小姐即其舞侣也。闻伊人为京沪道上之丹阳籍,任职某某部,最近加入青年党,对于党务工作,颇形努力;体态欣硕,为健而不甚美者。
张氏自言,已放弃写著小说,拟致力于和平文学,刻正编撰《中日文化》月刊。并言:渠之真如别业,虽经事变,依然仍在,惟稍有损失耳,张氏在京,每饭必在夫子庙,既届餐时,恒由城北香铺营会所,驱车迢迢以往,庙前之聚丰园,为张氏之常光顾者。
这里的榴小姐,是故隐其名,当指丹阳籍之“柳小姐”。看这段介绍,张资平也算得追随汪精卫、攀附日本人的文人中无能且又无耻者,与另一些文人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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