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卜楞寺门前的少年

文/布一

在拉卜楞寺，我见到最多的是老人和孩子。他们虔诚地摸着转经筒，疾步向前。在山脚下的小道旁停歇时，总有三两结伴的妇女从身旁走过。她们有着相同的发型，相同的背影，相同的语调。我听不清她们嘴里说着的话语，只知是在祈福。而我，正混在她们中间。

我总是抬头望天，看大片大片的云朵。我告诉身旁的朋友，云映在山上的影子很美。她扭过头，朝我手指的方向望去。拉卜楞寺的另一端，有云正经过。

在路边，我们拦住一辆出租车，打算去桑科草原。司机是本地人，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说：“你们要是早来两个月，肯定会待在这里不想走。”路上有成群结队的牦牛悠闲地穿梭。向两旁的山上望去，到处是羊群。车从牦牛群中驶过时，我有点紧张，生怕它们发怒。司机说：“不用怕，它们不会伤人。”我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它们笑。

终于抵达。我看到秋天黄色的桑科草原，依然很美。站在野花丛中，朝镜头微笑，朋友用相机抓住美好瞬间。看着远处的村庄，还有乡间路上的卡车，就像电影里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微凉的风吹着，想象着烈日下绿色的草原。

从桑科草原返回县城的路上，等了很久也不见车。站在路边，伸手试图拦住一辆经过的摩托车。他停了下来，听说我们去夏河县，正好与他同路，便点头答应捎我们过去。他的脸用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路上，他问我：“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男朋友？”后座的朋友打趣地说：“她的孩子都两岁了。”想起前一天在夏河，旅游局的朋友教我们一句藏语，意为“我喜欢你”。他说这话要说给藏族小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回家。不知是玩笑，还是果真如此，我没胆量尝试。风很大，他回过头来问：“冷不冷？”他的摩托车骑得很棒，一路都在玩车技吓唬我们。后来听说，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小伙们骑摩托车都练出了好本领。路边有成群的羊和牦牛。我看到云山和云山下的夏河，水很清。

车在拉卜楞寺门前停住，我们客气地道别。我和朋友顺着转经筒向住宿的地方走，没走出几步，就见他骑着摩托车折了回来。他羞涩地问：“能不能拍一下？”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拍照。他整了整身上的藏袍，装在衣服里的木棒不小心掉了出来，他赶忙捡起藏进衣服里。问他何用？他说是用来防身。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有些羞涩。他叫扎西才让。就这样，我们有了一张合影。

他送我们回旅社，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羞涩地和店员用藏语聊着天。店员问我：“才让问你能不能把照片寄给他？”我点头应下。店员问：“一周能不能寄到，他会亲自来取。”店员一边问我照片的事儿，一边打趣地说：“才让不错！要不你找个藏族小伙算了！”我只是笑。

才让一直站在门外等着。等我们收拾好东西，他又骑车送我们到县城的车站。我买了车票，在旁边的小饭馆请他吃面。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面，心里生出一丝温暖。除了身上的藏袍，才让看起来也是一个时髦的少年。中途，他的母亲打来电话。一路都忘记了，他说是来进城办事的。才让告诉我们，他来是帮家里买点东西。吃面的时候，他偷偷地用手机对着我，拍了一张照片。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拿过手机，按下删除键。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他正对着门外警觉的眼神，我看到一丝忧伤。

进了车站，他的摩托车还停在门外。客车还有半个小时发车，我和朋友坐在候车室的一小排座椅上，才让在门外。看着他骑车离开，不一会儿车又停在了门外。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才朝我们招手离开。

他叫扎西才让，住在夏河旁。他的摩托车时常从拉卜楞寺门前穿过。

如果有一天你也到了夏河，如果你在拉卜楞寺门前遇见他，请告诉他，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有个朋友记着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