蕺山街是绍兴历史街区之一——“书圣故里历史街区”的一条南北向小街。蕺山的“蕺”字有些生僻,除了绍兴本地人,多数外地人很难读准音,蕺读“jí”音。蕺即蕺草,也称岑草,因该山多产此草而得名。蕺山又名王家山,源于王羲之故居就在山脚。
蕺山街四五米宽,两边是一两层临街民居和大宅。蕺山河与街平行,形成独一无二的“一河两街、前街后河、有河无街”水乡风情。蕺山河的东岸是民居,民居与河之间是一条两米多宽的石板路。民居面河不临河,亦是绍兴典型的建筑风格。河道属公共资源,你可以享用但不能占有。绍兴的河岸一般不设护栏,光秃秃的有点吓人,也许是绍兴人都会游泳,不必担心掉进水里。蕺山街与蕺山河之间是面街临水的民居建筑,每家每户都有沿河的埠头,石台阶深入水中,主妇洗菜洗衣服,男人游泳洗澡,既方便又实惠。至于在自家埠头网鱼、垂钓、摸螺蛳、下虾笼更是常见的场景。
街的尽头是戒珠寺,依山临街,幽偏适中。寺内殿廊洁净,佛相庄严,为城中八大名寺之一。只是寺名难倒不少游客,珠可是僧人的重要工具,“戒珠”有点说不通呀。戒珠寺原为晋右将军、会稽内史王羲之别业,相传王羲之住在此宅时,曾失落一颗自己非常喜爱的明珠,怀疑是一位与他过往甚密的老僧所窃。老僧得知自己的友情被怀疑后,也不作任何解释,只是郁闷不乐,最后含愤而死。后来发现,明珠原为王羲之家中的白鹅所误吞。王羲之追悔莫及,舍宅为寺以纪念老僧,并亲题“戒珠讲寺”匾额,表示戒绝玩珠之癖的决心。
戒珠寺后面的蕺山上建有蕺山书院,明代著名学者刘宗周曾在院中讲学,现在修复的规模仅是历史上鼎盛时期的一部分。蕺山书院是以刘宗周和他的学生黄宗羲、陈确、张履祥等为中坚的著名蕺山学派的发祥地,在中国教育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光绪二十七年(1901),蕺山书院曾被改为山阴县学堂,期间,徐锡麟在此教过书,范文澜、陈建功、许钦文等先后在此就读。
绍兴人好学,学堂也建在环境最好的地方。城中塔山、府山、蕺山三座名山,不仅蕺山建有书院,塔山、府山也与教育颇有渊源。越王勾践在塔山上建有“怪游台”,是我国最早的天文台。府山山麓建有大通学堂和古越藏书楼,大通学堂由辛亥革命活动家、光复会领导者徐锡麟、陶成章创办,后秋瑾接办。良好的教育环境加上一大批出类拔萃的文人名师授学传教,使绍兴人才辈出,名士泉涌。毛泽东称绍兴为“鉴湖越台名士乡”。自唐以降,绍兴有文武进士2238名,文武状元27名。20世纪50年代以来有两院院士53名。在北京大学教授名录中,绍兴籍人士超过百人,其中何燮侯、蔡元培、蒋梦麟、马寅初担任过北大校长。蔡元培的故居也在书圣故里历史街区,两个文豪住在一个地方,可惜相差了1565年。
绍兴名人辈出,屈指数来有王充、王羲之、贺知章、元缜、陆游、朱熹、王阳明、徐渭、陈洪绶、任伯年、蔡元培、徐锡麟、陶成章、鲁迅、马寅初、马一浮、夏丐尊、竺可桢、陈建功、范文澜、张秋人、周恩来、钱三强……绍兴的女子也特别出众,美女西施、孝女曹娥、情女祝英台、才女唐婉、侠女秋瑾,哪个不出类拔萃。
我搬过四次家:第一次是在20世纪70年代,住的房子是明朝万历年内阁首辅、东阁大学士朱赓的府第。第二次是20世纪90年代,住在蔡元培故居附近。第三次是2000年年初,一不小心与王羲之古宅为邻。最近住在山清水秀的会稽山边、若耶溪旁,不远处是当年王阳明潜心修学、创立心学的地方——阳明洞天。我没有“孟母择邻”的良苦用心,只是绍兴的名人实在太多了,无论你住哪里几乎都会与名人相邻而居。
虽然书圣故里东南西三面都是繁华大街,但只要时间允许,我还是喜欢走书圣故里的老街旧巷。与外面的车水马龙相比,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停留在百年以前。古诗道:“三山万户巷盘曲,百桥千街水纵横。”幽幽的石板路,精致的河埠头,窄窄的小巷,高高的古桥,无不散发出年代久远的味道。这里没有公交、的士,亦没有私家轿车,甚至摩托车、自行车也少有人骑,是怕吵醒小巷的安谧,还是怕骚扰游人的沉思,或是怕惊动河里悠闲的白鹅?其实无论你怎样小心,石板路总会在不经意间咯咯地响几声。石板踩得时间久了,会有几块松动,加上下水道大多置于石板下面,悬空搁着的石板孔隙会慢慢增加。好在小巷里的居民对这些声音习以为常,就像以前小贩的叫卖声、刷马桶的扫帚声、老婆婆的诵经声、乌篷船的划桨声早已听得耳朵起茧,成为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东西。
小巷的建筑多为单层的砖木建筑,两层楼房必定是有钱人家,要是还有天井、台门,那应该是大户人家。绍兴人崇尚中庸,建筑造型也中规中矩,必定是白墙黑瓦、人字屋顶,黑与白是江南水乡永恒的主题。绍兴临街民居习惯紧挨在一起,建筑之间的衔接也没经过特殊的处理,不像徽派建筑搞一些兀自突出的“女儿墙”、阶梯状的“马头”作为防火的硬隔离。或许是水乡到处是水的缘故,很少考虑建筑防火。虽然房子立面变化较少,但枕河人家会悉心装修临河的廊檐、天井、河埠、台阶,建筑立面永远是千姿百态、百看不厌。
小巷里的生活很平静,阳光一点的家庭,必定在门前、窗台种满各式各样的花草。精打细算的人家会在墙角、屋檐放几盆葱,既可观赏,又是河鲜的去腥佐料。本地人看看大门的式样就知道主人的身份:单门的住宅,是比较简陋的小户人家。双门的相对殷实。双门且是石库门的,那一定是体面人家。双门还是台门的多为大户人家。台门里面还带照壁的应该是官宦人家。至于那些二三进、五七开间的院落,那必定是朝中重臣府第。千万别小看这些小街小巷,里面可能就有传承几代甚至几十代的名门望族。
在收藏热的今天,老祖宗的东西差不多被翻了个遍。到这里来看看,踏过的石板说不定是明朝的,斑驳的青砖说不定是秦朝的,更不要说古朴的窗棂,檐下的雕梁,屋顶的琉璃,廊前的石柱,哪一件都可以进博物馆。走进小巷就像步入历史,跨过一块石板就像翻过一页《史记》,这里有许多历史典故与传说。
相传王羲之曾在离家百米外一座石桥上散步,看见一位老婆婆愁眉苦脸地提着一篮六角竹扇叫卖却好久没人理会,顿生恻隐之心,就说:“老婆婆,我给您的扇子上题几个字,您再拿去卖好吗?”老婆婆不认识王羲之,但觉得他很热心,就把扇子交给了他。王羲之叫书童拿来笔墨,在老婆婆的扇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上几个大字。老婆婆一看,那干净漂亮的竹扇,被王羲之写得一塌糊涂,恐怕卖不出去,就哭着要王羲之赔扇子。王羲之安慰她说:“老婆婆,你不必着急,赶快拿着扇子到闹市去,对人说‘这些扇子是王逸少写的’,准会有人肯花钱买的。”来往的行人看到王羲之亲笔题的扇子,马上掏出三百钱买扇子。这消息很快传开了,大家抢着买老婆婆的扇子。转眼间,扇子都卖光了,老婆婆乐得合不拢嘴。尝到甜头的老婆婆,常常拿着扇子在桥边等着求王羲之题字,后来这桥被叫做“题扇桥”。王羲之一看,这不是办法,每次外出见到老婆婆,就躲到旁边小弄堂里。这条小弄堂后被称为“躲婆弄”。
现存的题扇桥是清道光八年(1828)重建的,是一座单孔半圆形石拱桥。题扇桥全长18.5米,宽4.3米,桥坡石阶各为19级,桥拱为纵联分节并列砌筑。桥上有龙门石7块,均镂空雕刻“蛟龙喷水”等图案,该桥的弧形桥栏较为少见。桥上原有石灯杆,现桥边仅存一个石插座。桥上灯光为行人照见路面,也防行驶在夜色中的船只不慎撞上石桥。桥身饱经风雨剥蚀,已呈坑坑点点状,石级也有几块出现断痕。桥的两侧,满是苍绿的藤蔓,将桥遮掩得严严实实,使石桥越发显得古雅脱俗。桥楣上没有桥名,但绍兴人都知道这是题扇桥。
每次走到桥上,总要驻足稍停。题扇桥沟通三街一河,桥上是最佳的观光处。河的尽头是蕺山,山上的古塔倒影在河面,河的两边是并肩毗邻的建筑,白墙黑瓦,浸水台阶,还有横搁在河上的四五座石桥,山、水、街、巷相映成趣,活生生一幅江南水乡的国画。若是在烟雨蒙蒙的早春,刚吐出嫩芽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柔柔地拂过河面,那景象宛如一杯陈年佳酿,百饮不醉。
桥下有一亭,亭内有圆形石桌和鼓形石凳,正好在河的拐角,夏日的风顺河道吹来,凉爽怡人。这里是退休老男人的小天地,一把年纪了,天天楚河汉界撒野。老太太喜欢十几个人聚在一起诵经折元宝,只要顺着诵经声就能找到。中年妇女早晚多在跳广场舞,伤心的是花了很多工夫,身材还是老样子。一副普通的象棋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以至于做好饭菜的主妇还得到这里来找老头。是老人太专注了,还是适宜老人的娱乐项目太少?其实他们的生活与老街小巷一样,在历史的长河里几近凝固不变。忙到叫不应,睡到自然醒,人追求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能做到的,就是圣人。能在中国南海边划一个圈的八旬老人有几个,你到80岁时说话有人听已经不错了,还奢望什么?轰轰烈烈是一天,平平淡淡也是一天。就算伟人巨匠一天也不能当两天用,所不同的是,他指挥的是千军万马,你调动的是炮马兵卒。只要你自己感觉生活充实,精神气爽就行,其他都是过往烟云。
有空我喜欢走老街小巷,这里承载着多少代人儿时的梦想、老来的眷恋,至今仍是年轻人的爱巢、老年人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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