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有人敲门。“是高大姐家吗?”
王国光去开门。
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三十多岁的客人,行动举止和谐般配,像是一对青年夫妻,看穿戴和气质不象农村人,唐山口音。男士肩上挎着一个硕大的包,看上去挺重的。女士肩上挎一个时尚皮包。
男士对女士小声说:“王国光,这就是王国光。”
女士点点头:“是挺漂亮。”
男士问王国光:“高大姐呢?”
王国光:“做买卖去了。”
严文杰起身迎接:“您好!”
女士笑着点点头:“您好。”
男士点点头,问严文杰:“您是?”
王国光代答:“严老师,严文杰老师。”
严文杰:“我是志愿者。”
男士:“来了多久了?”
严文杰:“快一年了。”
女士:“噢,是,是,去年10月份的《燕赵晚报》上讲到严老师,合影照片上有严老师,胖胖的,戴着眼镜。”
男士对王国光说:“带我们看看孩子,好吗?”
王国光爽快地答应:“好啊。”
孩子们正在课间休息,有的在室内,有的在室外。因为有陌生人进来,他们都不动不言,只是怯生生地看着。
男士主动给孩子们打招呼:“孩子们好!”
孩子们像喊体操口令一样,整齐而响亮地回答:“叔叔好!阿姨好!”
男士从肩上放下挎包,拉开拉链,一袋一袋的糖果、花生、牛肉干,等等,全是儿童食品。“孩子们,叔叔阿姨看你们来了,吃吧。”
女士给孩子们分发。王国光和严文杰帮忙。
孩子们又是整齐而响亮地表示:“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女士抱起王薇:“不谢,不谢。孩子们真乖。”
严文杰怕王薇蹭脏了客人的衣服,随即从女士怀中接过王薇:“让阿姨休息,我抱你。”
王薇转到严文杰怀里。
女士转过身去,从挎包中取出一叠百元新钞,问男士:“高姐不在,给国光吧?”
男士点点头。
女士把钱交给国光:“留下这点钱,给孩子们改善生活。”
王国光:“这个不能要,我妈不让收,我妈说,她做买卖能养得起这些孩子。”
女士:“留下吧,给孩子们改善生活。”她说着,已经把钱塞进王国光的上衣兜里。
王国光说:“谢谢。”
严文杰说:“谢谢。”
赵洪刚带着孩子们自发地给两位好心人鞠躬致敬。
女士问男士:“咱们走吧?”
男士轻声答:“好的。”
女士:“孩子们再见!”
男士:“再见!孩子们!”
孩子们:“叔叔阿姨再见!”
男士和女士往外走。
王国光追着问:“您贵姓啊?”
男士:“免贵,我们都姓唐。”
严文杰:“两位唐老师,您留个姓名啊。”
女士:“我们都叫‘唐山人’。”
王国光:“方便留个电话吧?”
男士:“电话不留了,你们请回吧。以后我们还会来的。”
男士和女士出了王国光家的院门,上了一辆小汽车,给王国光和严文杰致意道别,然后启动了汽车。
2001年1月31日的《燕赵都市报》第10版刊发一篇长篇配图文章:“一个农村母亲爱的升华”。这是通栏大标题,副标题是“记农妇高淑珍和她的特教学校”。署名为“本报记者润青”,“通讯员蔡会发、冯立成”。
这篇文章的体裁应该属于长篇通讯。文章开头说:“新世纪的第一个冬天特别冷,可滦南县农家妇女高淑珍的心头却如沐春风,因为,她终于办成了这辈子最想办的一件事——为同自己儿子一样的肢残儿童办一所特教学校,给这些曾被困在残疾阴影中的庄户孩子送上一片冬日暖阳。”接下来说,记者于农历腊月二十七日踏雪到洼里村采访了高淑珍的民办特教学校。
通讯共四个部分:“儿子,妈妈给你办所学校”,“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乡村特教学校,其实是个民办慈善机构”,“学校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师资”。编辑为这篇通讯配发了两张压题图片,一张是高淑珍抱着孩子,说明文字是“高淑珍待孩子个个都像亲生的”,一张是王国光在安顿孩子们吃饭,说明文字是“特教学校中午还免费供学生们午餐,图为高淑珍的女儿在照顾孩子们吃饭”。在文字版面的下端,还配发了三幅图片,一幅是王国光在教室里给孩子们上课,文字说明是“教室简陋了点,但教者认真,学者用心”;一幅是高淑珍安排孩子们上车放学回家,车是前文提到的7000元购买的“天津大发”面包车,车牌号是“冀B50607”,车头上赫然印着“滦南特教”四个非常醒目的大字,图片的说明是“孩子们上下学有专车接送”;第三幅是高淑珍指着一垛大米口袋,文字说明是“卖了这些大米,高淑珍的学校就又能支撑一阵儿了”。
2001年春节过后。
唐山电视台出车出人出经费,去洼里村接了高淑珍家的残疾孩子们,游览唐山市内的公园。去唐山的路上,孩子们欣喜若狂。
赵洪刚热泪盈眶,他没有去过唐山。唐山,这个距洼里村不过几十公里的城市,对高淑珍家的残疾孩子们,竟是那样遥远。
刘爽的泪流到脸上,她把脸转向车窗。
张杰兴奋异常,他从“唐山”想到了山,车行并不快,因为车上坐着十几个残疾孩子,但这个车速对这些孩子们,则是一种崭新的体验。他有感而发,背诵一段文章中的两句话:“山,是那么高;路,是那么远。”一遍又一遍,他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后来,车上的孩子们齐声朗诵:“山,是那么高;路,是那么远。”
是啊,“山,是那么高;路,是那么远。”
唐山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安排孩子们游览了市内的公园,参观了几个大商场,给孩子们买了吃的用的,工作人员给他们买了汉堡,还有玩具。孩子们比过节还开心。
唐山电视台热点透视栏目组副主任周庆国了解到高淑珍家的房子已经成为危房,不适宜孩子们读书学习,出于媒体人的社会责任感,周主任联系马家沟耐火材料厂,请他们给高淑珍捐献建房的砖。
晚上,高淑珍家的板房里,6个孩子挤在一爿炕上。严文杰给孩子们脱衣服。
张艳辉把自己的被窝两边都整理清爽,这孩子有洁癖,不让别人动她的东西。
李佳有多动症,她想方设法要摸一摸其他孩子。
王薇爱表现,她要唱歌,她要背诵课文。
6个孩子已经睡满了整个炕。
严文杰号召孩子们:“挤一挤,让姐也睡下。”
孩子们像做游戏一样,吆喝着“挤,挤,挤。”左边三个往左,右边三个往右,给严文杰挤出一条缝来。
李佳灿睡在严文杰的右边。严文杰伏在李佳灿的脸上:“有尿吗?”
李佳灿摇头。
严文杰放低声音:“我每隔两个小时叫你小便一次,中间想小便,就叫我。”
李佳灿点头。
挨着李佳的王薇向严文杰报告:“姐,李佳又揪我的耳朵。”
严文杰从被窝里出来,到李佳近前,伏在她耳朵上:“李佳是好孩子,听话,守纪律。”
李佳点点头,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2002年初春。
河北邯郸市华北矿冶机械公司,马万水工程队,刘师傅、陈师傅等几位老工人师傅带着一个实习青工王利忠工作。
刘师傅:“小王,你到库房去,第7个材料柜第4个抽斗里,有我去年春节放进去的一包旧螺丝,用一张报纸包着。你拿来,这里能用上。”
王利忠,一个稚气未脱却精明有锐气的青年,穿一套稍显肥大的工装,板寸平头。他应声而去。
陈师傅对刘师傅说:“老刘啊,我看今年来的这个实习生挺好的,干活也勤快,待人也热诚,爱读书爱看报。”
刘师傅:“这小王是不错,就是有一样,他不能看到带字的纸,只要看到,必定读一遍。”
陈师傅:“对,我就是感觉他特别细心,是个有心人。”
刘师傅:“那天他买了一管牙膏,他把牙膏盒上的字全都看完了,才把空纸盒丢到垃圾筐里。你说那个牙膏盒有什么可看的?刷了那么多年牙了,还不知道牙膏是怎么回事?”
王利忠取来用报纸包着的螺丝,轻轻放在刘师傅面前。“师傅,是这一包吧?”
“是”。刘师傅打开报纸,把螺丝放入面前的工具箱,随手把包螺丝的旧报纸丢在一旁。“老陈,咱们抽支烟吧。”
“好的。休息。”陈师傅说着,掏出两支烟,点燃了,给刘师傅一支,自己一支。他们边抽烟,边聊天。
王利忠不会抽烟,他从地上拣起包螺丝的报纸,认认真真地读起来。
这张报纸是2001年1月31日的《燕赵都市报》之中的第9版第10版。
王利忠浏览了第9版的内容,然后转到第10版。
第10版是“燕赵聚焦”专栏。这张报纸的这一版是一篇长篇配图文章:“一个农村母亲爱的升华”。这是通栏大标题,副标题是“记农妇高淑珍和她的特教学校”。
王利忠一字一句读完了这篇通讯,他有些感动,高淑珍的精神很感人;他有些疑问,高淑珍当真这么大爱无疆?
王利忠对刘师傅说:“师傅,这报纸上说,滦南县有一个农家妇女,把二十多个残疾孩子安排在自己家里,教他们识字,免费管他们吃住。”
刘师傅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那张报纸:“那是去年的报纸,我也看了一眼,将信将疑。”
陈师傅不以为然:“这年月,他说得越好,你越不能轻信。”
王利忠:“她对残疾孩子免费,会不会有政府给她拨款?一个学生一年拨一万,实际花费八千,她还能剩两千呢,一个学生剩两千,二十多个学生,也是四五万的收入呢。”
陈师傅:“没利不起早。真雷锋都是无名英雄,满天下吆喝的,大半是假冒伪劣。”
王利忠:“咱们平时在车站上见到一个两个残疾人乞讨的,感觉就够多的了,她在哪里找到这么多残疾孩子呢?”
刘师傅:“残疾孩子倒是不难找,好人难找。”
陈师傅:“好人难找,好人也难当。我儿子那天说,一个什么人,跳到水里抢救落水儿童,上岸以后发现脱在岸上的西装被人偷走了。”
王利忠凄然一笑:“不像话!”
陈师傅:“我儿子还说,什么地方搞的一个模范,是个当官的,是个很大的干部,刚吹嘘了个把来月,名声也造出去了,却发现是个大贪污犯,家里的壁橱里、楼梯的夹层里、阳台的花盆里,全是一捆一捆的人民币。”
刘师傅:“老陈,像咱们年轻的时候,吃的也不好,穿的也不好,可那时候活得放心,家里没人不用锁门,夜里睡觉不用上门栓。咱们给集体干义务工,哪个月不干十几次?谁也不想落后。”
陈师傅:“那时候学雷锋,大家都争先上前;现在呢,钱有假钱,官有假官,奶有假奶,肉有假肉,人心都假了,走遍天下找不到几件真东西。”
王利忠:“我晚上给她写封信,探探虚实。”
晚上,王利忠伏案疾书——
尊敬的高校长:
您好!
我叫王利忠,邯郸华北矿冶实习工人,今天在报纸上看到您的事迹,我特别感动,于是想给您写封信,表达我的崇敬,同时想了解一些具体情况,比如,这些残疾孩子是从哪里来?大致年龄是多少?您不收学生的学费,您靠什么收入来维持学校正常开支?
春天,乍暖还寒时节。
一天上午,严文杰在院子里给孩子们洗尿垫。王国光给孩子们上课。
邮递员敲开高淑珍家的门,拿出两封信,交给开门的严文杰。
一封是来自邯郸,写给高淑珍的。另一封是来自解放军某部,写给王国光的。
“国光,你的信。”严文杰朝着教室喊。
“你先拆开看吧,有重要内容就告诉我,没重要内容就不管它。”王国光从教室探出头来说。
严文杰:“还是你拆吧,军事机密,看不得。”
王国光:“没有机密,都是拥军爱民的道理。你看看吧。”
严文杰:“高姨的呢?”
王国光:“那就更没秘密了,或者献爱心,或者有疑心,一般没坏心。”
严文杰:“我不能看你的信,我看看高姨的信吧。”
严文杰坐在洗衣池前看信。
王国光下课了,她走到洗衣池边,从严文杰手中抽出他的信,蹲在严文杰面前,拆读。
严文杰问:“多久了?”
王国光:“什么多久了?”
严文杰:“装什么呆呀,刚才还说没什么秘密呢。”
王国光:“这是同学的信,没有秘密。”
严文杰:“你毕业多少年了?”
王国光:“我没毕业,我是肄业,本人初中肄业7年了。”
严文杰:“7年前的同学,一次写那么一大沓子,能是一般的同学么?”
王国光:“你看看,你看看,没说别的,问我的工作和学习,说他的学习和工作,每一封信都是这些内容。”
严文杰:“只要每一封信都是这些内容,那么,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王国光:“你那信上说的啥?”
严文杰:“我这信上,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王国光:“不是写给我妈的吗?”
严文杰:“对呀,一半是激动和感动的火焰,一半是怀疑和质疑的海水。”
王国光:“经常有这样的信,你给他回一封吧。”
严文杰:“你回吧,信上提到了‘尊敬的王国光老师’,没有提‘尊敬的严文杰老师’。说不定又是你的同学呢。”
王国光:“写信的是什么人?”
严文杰:“邯郸的一个小青年,叫什么王利忠,看他说的,好像刚从技校出来,刚刚到公司实习。”
王国光:“晚上不忙了,咱俩给人家写封回信。”
一辆摩托车停在院门口。
这是一对老年夫妻。骑车的老伯伯应在65岁上下,头发花白,但精神挺好。坐车的老太太已是满头白发,精神尚好,体质明显有些虚弱。
老伯伯问:“这里是高淑珍同志家吧?”
王国光迎上去:“老人家,这里就是,高淑珍是我妈。”
老伯伯:“还好,不难找。”
严文杰迎着老太太打招呼:“老人家,家里来坐吧。”
老太太指着王国光和严文杰:“你是国光,你是文杰,我在电视上报纸上都看到你们了。”
两位老人跟着王国光和严文杰进到院里。
老太太:“我是退休的音乐老师,我姓田,我看看咱们学校需要不需要我做点什么。别的事我做不来,我可以教孩子们唱歌、弹琴。”
严文杰:“那太好了!我和国光都是五音不全,我们自己不会唱歌,也不敢教孩子们唱歌,我们特想教孩子们唱歌!”
老太太:“一个学校没有歌声,就像一个村庄没有树木。只要有学校的地方,就应该有歌声。”
老伯伯:“嗨!这一回你有用武之地了!”
王国光:“老人家,什么时候开始?”
老太太:“现在吧,行吗?”
严文杰:“好啊!”
老太太整了整衣襟,双手习惯地拢了拢头发,健步走到讲台上。
老伯伯笑眯眯地坐在孩子们后边的炕沿上。
王国光和严文杰各自搬一个坐凳,坐在孩子们的后边。
王国光按照老太太的示意,站起来对孩子们说:“同学们,田奶奶教咱们唱歌,大家欢迎!”
二十几个残疾孩子把好奇和渴望的眼神投向老太太:“欢迎田奶奶教唱歌!”
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她以老年人少有的洪亮而圆润的声音说:“我姓田,田野的田。你们都叫我田老师吧。”
“田老师!”
“今天,我给同学们上第一节课,我们今天学第一首歌,歌的名字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孩子们兴奋了。一个个坐得端端正正。
田老师:“我给同学们先唱一遍,请大家注意听。”她清了清嗓子,唱道: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田老师的歌声是专业级的,毕竟是几十年的音乐老师。一曲歌起,悠扬宛转;歌罢,余音绕梁。
王国光和严文杰带领孩子们给田老师鼓掌。
左邻右舍听到从王国光家传出的田老师的优美歌声,纷纷到王国光家院门前倾听。大约一刻钟的光景,王国光家的院门前挤满了听歌的人。
农历三月中旬,冀东沿海春暖花开时节。
一天上午,严文杰在上课,她反复教孩子们念汉语拼音的四个声调,直到最后一个孩子会念为止。
严文杰手把手教孩子们执笔姿势。王志坡只能用左手写字,右半身麻痹,左半身也不灵活。严文杰针对王志坡的特殊情况,一遍一遍教他如何拿笔,如何从左往右书写。王志坡由于身体残疾,左手每写一个笔画,右臂就相应地随着抖动,她给王志坡调换了座位,让王志坡的右臂在抖动时不影响邻桌的学生。
王国光在灶前,边给学生批改作业边做饭。
田老师老两口又来教孩子们唱歌了。王国光迎接他们坐在炕上。
严文杰下课了。她和田老师夫妇打过招呼,到院子里的洗衣池前给孩子们洗床单。
王国光追过来:“妈说邯郸那个王利忠又来信了,又转弯抹角问了许多问题。”
严文杰:“信在哪里?晚上咱们看一看。再给他回封信,让他明白明白。”
王国光:“信在妈的炕头上。妈说,写上欢迎他来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他看看咱们是真是假。”
严文杰:“不说让他来看看。他问什么我们就答复什么。看他还能问什么。我跟妈说。”
王国光神秘地一笑,压低了声音:“你昨晚跟妈说的啥呢?竟然不让我听。一个封建老太太能给你当好参谋?还是给我说说吧。”
严文杰:“妈可不封建,你别看妈没文化,那大道理小道理都十分明白。”
王国光:“妈是不是让你接受她的教训,不要找个我爸那样的性格脾气?”
严文杰笑了:“妈没说,妈没说,妈说了我也不说,谁说谁负责。”
王国光的二姨来了。这些亲戚出去进来是不用敲门的,甚至不用打招呼。
王国光迎着叫“二姨”。严文杰也随着王国光叫“二姨”。
王国光的二姨跟严文杰打了招呼,示意王国光到她近前。
“你妈呢?”
“做买卖去了。”
“我昨天给你妈说的,你看中不中呢?”
王国光愕然:“啥事儿?”
“你妈没给你说?给你介绍对象的事儿?”
“没有,这一类的事,我妈从来不跟我说,她都贪污了。”王国光笑着说。
“气死人!我再找她。”
“姨,您别找了。就按我妈的意见办。”
王国光的二姨提高了声音:“国光,你个傻闺女,你可不能上了你妈妈的当啊,你看你多大了!利国有毛病,你要是再没个好出路,到头来受罪闹心的还是你妈!”
王国光:“二姨,不急,我妈把我养这么大,我总得给我妈分担些艰难。我走了,这个学校就办不下去了。没有了这个学校,我妈真的活不下去了。”
2002年4月30日,河北邯郸华北矿冶机械公司马万水工程队。
王利忠和几位师傅边工作边聊天。
陈师傅:“老刘,我听说,咱们工程队被评为先进集体,公司给咱们每人500块钱,让咱们‘五一’期间到北戴河去旅游。”
刘师傅:“有这好事?”
陈师傅:“我听工会老李说的,应该没错。”
刘师傅:“我也好多年没去北戴河了,去玩一次,机会难得。”
陈师傅:“王利忠,你去过北戴河么?”
王利忠:“没去过,长这么大,没见过海。”
刘师傅:“这一次让你见见大海。”
王利忠:“那好啊,托两位师傅的福。”
陈师傅:“大家的成绩,也有你的一份。我和你刘师傅都夸你踏实能干。”
刘师傅:“利忠是个有心人,遇事爱追根问底儿,看准的事儿可以奋不顾身。”
陈师傅:“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年轻的时候没这点儿劲头,这人一辈子就没什么出息。”
王利忠:“师傅过奖了,其实我挺没出息的,什么事总是想三想四的,高淑珍那个事我就挺自责。”
刘师傅:“给残疾孩子办学的那个吧?高淑珍,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利忠:“我给她写了三封信,前两封都回了,第三封前天刚寄走。她女儿和一个姓严的老师回了两封信,从信上看,她们是真的,而且比报纸上说的还感人。”
陈师傅:“利忠啊,你说到高淑珍的闺女,我想起我老伴安排的一个事儿。”
王利忠:“什么事儿?陈师傅。”
陈师傅:“我在家时常说到你,我老伴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对象,说她同事的闺女,想在咱们公司找对象。”
王利忠一时语塞:“陈师傅,我,我没有对象,但我爸妈不让我谈朋友。”
刘师傅:“那是为啥?打一辈子光棍?”
王利忠:“听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的一个同事,也是好朋友,姓赵,赵叔叔生了个女儿,我爸和赵叔叔在喝酒的时候就说让我和那个小姑娘长大了结婚。”
刘师傅:“现在呢?”
王利忠:“现在,两家像亲戚一样走动,逢年过节都有来往。”
陈师傅:“你和赵家那闺女呢?”
王利忠:“我们没有直接来往。”
陈师傅:“一直没有?还是不经常有?”
王利忠:“怎么说呢,不是一直没有,也不是经常有,8岁那年,她跟她爸爸到我家拜年;14岁那年,我跟我爸爸到她家去拜年;今年春节我从技校毕业的时候,是我爸爸带着她去学校接的我。”
陈师傅:“平时呢?写信多么?打电话多么?”
王利忠:“我不瞒师傅,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什么我就说什么,没打过电话,也没写过信,22年就见了那么3次。”
陈师傅:“愿意娶她吗?”
王利忠:“我无所谓,我爸妈和她爸妈都是郑重其事。”
陈师傅:“赵家的闺女是什么态度?”
王利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人都没见过几次,在大街上走对面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更不知道她心里咋想的。”
刘师傅:“这事怪你爹,孩子这么大了,就该让你们当面锣对面鼓,或可或不可,自己作主张。这叫什么事?不是封建社会了,凭什么包办孩子的婚姻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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