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秀才眼见事情要糟,连忙上前道:“太子啊,你先别……别急,可能是现在大家还不了解你们,我会慢慢跟他们解解释的!”龙太子闻言眼圈一红,略带哽咽地道:“孔叔叔,我知道……知道您是一片好心,您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本来,我刚来是绝不……不应该这样……这样的,但一件归一件,总不能因为这些原因就逆来……逆来顺受,何况他们还侮辱到我娘!我……”嘴上虽这么说,但他心中还是止不住地涌起一丝歉疚之意:“我刚刚是怎么了?他们都是我们恩人的亲人朋友,我怎么能那样对他们大喊呢?”一时自责、难受、失望、迷茫诸多感受一齐袭上心来,只觉未来似乎突然间又变得一片灰暗……
孔秀才见状亦是颇为感慨,想起之前救他们时的那一幕幕感动的场景,心下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阿水更是心中一酸,轻轻搂住龙太子的肩头柔声道:“孩子,娘理解你的心意,但娘真的没有什么的!从小到大,我们都不……不……而且,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我们恩人的亲戚朋友,就不要计较了吧!”她本来想说“从小到大,我们都不知被多少人欺辱过了,早已见怪不怪了”。但突然想到这样说可能会伤人,所以才连忙转口。
“娘!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他们也不能太过分了呀!”龙太子颇为委屈地道。
“哟,啧啧啧,说得倒像是挺感人的,唱双簧呀!照你这么说,我就是一个很过分的人喽?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什……”秋菊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连串的喝声打断了。
“阿菊!快别说了!”春雨急道。
“秋阿姨,您怎么能这么说?难道我们看人就只是看外表么?您这不是很伤人么?”雀儿小脸上更是一片苍白,不悦道。
格言
好饭先尽爹娘用,好衣先尽爹娘穿。
——出自《劝报亲恩篇》
就在现场一片议论之时,却见龙太子突然跨前一步怒声道:“这位阿姨,您此言差矣!一个人样子长得有点怪又怎么了呢?如果照您的意思,那这个世界长相奇怪的人应该多得是了,难道他们就都是妖怪和野人?”他见这卷发的“女神仙”依然还是不依不饶的,刚刚平复下去的愤气又是难以控制地猛涨了上来。
“你!……”秋菊一时哑口无言。
龙太子又道:“至于说到害怕,那就更没道理了,世界上最使人感到可怕的并不是外表,而是一个人的内心!古人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要心里坦坦荡荡的,世界上又有什么事可害怕的呢?您这么害怕,难道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吗?如果真是那样,没关系,您完全可以当众说出来,就像小孩子那样有错就改,以后不就什么都不会怕了吗?”这番话说得气势昂然,而且竟然丝毫也没有停顿,话音一落,不但现场众人全都吃了一惊,阿水张口结舌,就连龙太子自己也感到奇怪,心道:“我怎么突然间说得这么顺了?”一时颇有点奇怪。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一个人在情绪激动时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
此时,大家见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不禁都耸然动容,同时又觉有点好笑,雀儿想到他竟然用小孩子打比喻来教育大人,更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即连忙吐了吐舌头,捂住了嘴,而阿水在惊讶之余,亦感到一丝担忧,想要开口对龙太子说些什么,却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胸口里不禁一阵忐忑不安。
果然,秋菊闻言顿时大怒,脸上惊羞交加,在横了雀儿一眼后,便满脸涨红地朝龙太子斥道:“你……你这小鬼!你胡说……我哪有做错什么?哪有……”却不知为何又说不下去了,只气得直跺脚。阳光见状拼命忍住笑道:“哎呀,秋阿姨,这小子不过就是比一般人多了一只角而已,您又何必怕成那样呢?我可都不怕呢……”“光儿,别胡说!”钟守德连忙斥道。秋菊侧头狠狠瞪了阳光一眼,正要回敬一句,一旁的春雨急忙劝道:“对嘛对嘛,你看你,别人孤儿寡母的,你又何必定要为难人家,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秋菊脸色一变,怒嗔道:“你什么意思?怎么今天胳膊肘老往外弯呀?难道你也……”说着忍不住瞥了阿水一眼,满脸疑惑。春雨大怒,脸上一红,低声斥道:
“唉!你胡扯些什么?!”
“我胡扯?哼,我看你是非要等到你老婆被人活活气死你才甘心!”
春雨闻言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以眼角余光瞥了瞥龙水二人,但眼见阿水的清纯善良,龙太子的嗔目咬舌,心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哪里还说得出口什么?原来这春雨的性格一向较为柔弱,平时跟妻子吵嘴,也大都主动退让,所以此时虽知她有不对,但想如果再斥责她,很可能闹得不可收拾,只得沉默不语。
格言
不孝的人是世界最可恶的人。
——鲁讯
秋菊见状更是不悦,狠狠白了他一眼后,又转向龙太子他们道:“我不听你这小鬼胡扯,反正我们这也没多余的房子给你们住,你们就请到别处去吧!”她不甘心就此输了颜面,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之前夏莲的话,连忙重复道。
阿水和龙太子闻言均是一阵失望,一时咬着嘴唇发愣,孔秀才见状急忙上前道:“哦,这个我想好了,我家的那间百鸟园不是一个空屋吗?就给他们住了吧!”原来孔秀才自听夏莲说没地方后,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此言一出,全场一怔。夏莲立即睁大双眼瞪着他,斥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吧?那幢屋子可是我们大家用来开餐馆的!哼!”
“不错!餐馆怎么能住人呢?”秋菊赶紧附和道。
“这个并不难办嘛!”孔秀才像是早已胸有成竹,清了清喉咙道:“前段时间我们不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开这个餐馆吗?我看他们就行!”说到这儿更是大发感慨地高声道:“哎呀,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一脸得兴奋,忍不住侧头朝龙太子母子俩使了个眼色,但后者却是一头雾水,一时睁大着眼睛,满脸迷惘之色……
“好啊好啊,这下他们就不用住到别处去了!”雀儿忍不住拍手道。
“你!……”夏莲想不到他心思转得这么快,自己“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一时脸上阵红阵白,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众人听罢也是一阵议论纷纷,秋菊虽极是不愿,但那间店可不是她家的,急怒之下只得涨红着脸道:“他们……他们怎么开得了那个店?”
孔秀才道::“怎么不行?”又问龙太子:“对了,你娘她会……会开餐馆吗?”
龙太子闻言一呆,思虑片刻后才吱唔道:“什么……什么‘参……观’?孔叔叔,我不懂您的意思?是‘参观’‘参观’什么地方吗?”
众人见他似乎把“餐馆”听成了“参观”,都笑了起来。孔秀才一边忍着笑,一边心下忖道:“看来他们来自从前,自然不懂现代用语,再说他们那小小的村子里,又哪有什么开店的?”一时不禁连连自责,正要解释,却见女儿孔雀儿突然微笑道:“太子,龙阿姨,你们别急,听我说——餐馆就是专门为别人烧饭做菜的地方,当然啦,别人要吃可是要给钱,不能白吃的哦!嘻嘻!”
夏莲一听不禁暗骂道:“死丫头,就知道坏我的事!”忍不住横了女儿一眼。正在这时,却突听阿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不禁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夏莲更是在一惊之下额头突然重重地撞上了眼前的伞柄,一时头昏眼花,差点没气晕。
格言
时时体贴爹娘意,莫教爹娘心挂牵。
——出自《劝报亲恩篇》
注释:要时刻体贴、理解父母,不要让父母操心。
只见阿水好似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曾听我们村的老人讲过,外面世界是有这样的地方的,只不过好像不叫‘餐馆’,是叫……叫……咦?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孔秀才见状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叫什么并不重要的,只要你们会烧饭做菜就行!”说到这儿又侧头朝龙太子微笑道:“对了,太子啊,你娘她烧的菜那个味道怎么样呢?”
龙太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哦,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呀,很好啊!我娘做的饭菜我最爱吃了!”
“那就行了,待会儿你们就先住进去,过两天我会帮你们张罗开店的事。”孔秀才一时满脸的兴奋。
“不行!”武若泉突然冷冷地打断他道:“这个餐馆可是为整个小区服务的,卫生要求很高,他们两个山里人怎么能够胜任呢?”边说边向阿水他们斜睨了一眼,神色不善,显然之前的气她还依然未消。
“说得是!”夏莲和秋菊几乎是同声附和道。
孔秀才闻言一呆,心中是满腹的不以为然,脱口道:
“哎呀,武大姐呀,我看那也不是什么难……难事嘛!只要我们好好教上几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是啊,若泉,他们娘儿俩也挺可怜的,你就别再为难人家了!”钟守德亦忍不住再次帮腔道。
“你少插嘴!”武若泉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扶了扶鼻梁上那副破眼镜,冷冷地瞅着孔秀才。后者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赔笑道:“嘿嘿,武大姐,你放心!明天我就去给你配一副全城最好的眼镜!——起码比你现在的要好上十倍!不,好上一百倍!要带镶金的那种怎么样?”
“哼!”武若泉鼻子微微耸动了一下,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冷然道:“眼镜当然要赔,但一件归一件,这开餐馆可是关系到大伙的健康,怎么能随随便便交给两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人呢?你看看他们,一身上下脏兮兮的,哪能干这个?”众人闻言都不禁再次向龙太子母子看去,后者先前不明白“卫生”是什么意思。但刚刚听到的“脏兮兮”三字却是懂的,慌忙低头看去,随即都是脸上一红——原来自打从洪水中逃出来后,也没有衣服换,就是这样在身上渐渐温干的,自然有一些污渍了。
孔秀才干笑了两声后道:“这个……武大姐,我敢保证他们都是好人家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不良的卫生习惯,你就放心好了!”
“哼,你跟他们见面还不到一天,拿什么保证?”武若泉板起了脸孔道。
孔秀才闻言顿时语塞。
阿水脸上微微一红,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道:“这位……这位大姐,是这样的,我们从村里逃出来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洪水,没衣服换,待会我会马上……马上洗干净的,你就放心好了!”
格言
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
——残自(清)李毓秀《弟子规》
注释:父母喜好的东西,子女要尽力为他们准备;父母厌恶的东西,要谨慎地为他们去掉。
武若泉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后道:“哼,山里人就是山里人,连我的意思都不明白,我可不是光指你们的衣服,好好想想吧!”
阿水一怔,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一时不知对方是何意。众人见状却都是暗暗摇头,但碍于某些特殊原因一时都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突听见一个已经颇为熟悉的声音蓦地打破了沉寂道:“阿姨,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这世界上的人,谁以前不是山里人呢?您这样看不起山中之人不就是看不起您自己的祖先吗?”谁都听得出,声音中充满了一种不满。原来龙太子却大致听懂了,心想:“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我们就是脏的?”顿时怒形于色,又想起从小到大一直都被人当成怪物,心中的愤懑更是难以控制,因而才忍不住再次怒驳起来。
众人闻言又是一震,一时均窃窃私语,武若泉又羞又怒,结结巴巴地喝道:“你……你这小鬼,你竟敢……敢说我?”
龙太子却装作没听见,又绷着脸道:“您嫌我们脏,但您吃的饭菜难道不是在脏兮兮的田里种出来的吗,而且还得经常浇上臭熏熏的粪便,您不照样得吃?”
话音还未落,全场就已响起了一连串的隐隐轻笑声,就连一直寒着一张脸的夏莲和秋菊亦忍不住失声而笑,随即觉得不妥,慌忙捂住了嘴。
“噗!”武若泉突然猛地喷啐了一口,随即又连连呕吐不止。众人见状不禁都暗自摇头咋舌不已,孔秀才更是吓了一跳,心想这武若泉平时爱洁如命,一天至少要洗上两三次澡,当然也就听不得一点儿脏字,而现在居然……,想到这儿他差点忍不住再次发笑,但一想此刻事态严重,随即强忍住笑,不停地思索着对策,一时心急如焚。
龙太子却不知自己已捅了个大篓子,眼见对方如此模样,一时颇为不解,正要再说什么,阿水已急忙拉住他道:“太子,话可不能说得太过火了,要有礼貌知道吗?”随即又转过头正要向武若泉道歉,却见对方正满脸怒火地向自己二人瞪视过来,一惊之下,一句到了嘴边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却见武若泉猛地大吼一声道:“你你你……你这野小子!你再说一句!”声音大极,要是再小一点的孩子,怕是会被她震晕。
阿水吓了一跳,慌忙道:“这位大……大姐,你别生气,他是个……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不……不会说话,你别介意哦!况且……况且你年纪也有这么大了,气坏了身子就不……不好了!”紧张之下,说的话不禁都是结结巴巴的。
阿水本是一番安慰道歉之语,但武若泉急怒之下全都会错了意,以为是讽刺她,心中愈怒,吼道:“好哇,我说这小鬼怎么会这么放肆,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假惺惺的娘在后撑腰!你放心,我身体好得很,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哼,你以为你宝贝儿子那几句话,就能气得死我?”
格言
摘自《箴言书》10章1节:智慧之子,使父亲欢乐;愚昧之子,叫母亲担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阿水没想到自己的话反而是火上浇油,急于澄清误会,但因为拙于言辞,加之又心中惶急,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武若泉不理她,又朝龙太子吼道:“小鬼,你再说啊,你再说一百句我也不会被你气着的!哼,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呢?”众人见她早就一副气极的样子,却还偏偏要强装面子,都是暗暗好笑。
阿水眼见误会可能一时难以解释清楚,焦急之下连忙把龙太子拉向一边,轻斥道:“太子,对大人要有礼貌,娘教过你的呀,你怎么都忘了?怎么还口出脏……口出不雅之言?”
龙太子一呆,随即涨红着脸答道:“娘,这我当然……当然知道……可是……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吧,你让儿子怎么忍呢?况且,我……我也没说错啊!”
“你还顶嘴?难道你现在不听娘的话了吗?”阿水脸上微微苍白,语声也罕见的严厉。
龙太子一惊,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似乎还从未这样厉声责骂过他,不禁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好半晌后才委委屈屈地道:“娘,您……好,娘,我答应您就是了,不再不……不礼貌,也不再说脏话,但是……但是别人若不尊重我们,难道我就不能说一句……句话?”激动之下不禁再次变得结结巴巴,显然是极不情愿。
阿水一呆,想到他之所以会这样也主要是因为自己,不由得心中欲责又爱、似痛还怜,再也不忍继续叱喝,微微叹了口气后,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龙太子头上的那只角,像是蓦地回想起了什么,一时怔怔无语……
正在这时,那叫阳光的大男孩眼见母亲竟然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孩子这般顶撞,吃惊之余也很是不满,突然朝龙太子道:“喂,你这小子,我还从未看过像你这样跟大人说话的,你看你都把我妈气成什么样了?”
这番话却直像一根刺,将龙太子刚刚已伤心脆弱的神经又重重地蛰了一下,后者忍不住又嚯地抬起头来,但随即他却又渐渐收回了那含着一丝激动的目光,在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母亲后,心想:“不行!我不能再让娘不高兴了!我要尽力地与他们说理才是!”想到这儿,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朝那个叫阳光的大男孩诚恳地道:“这位大哥,你为你母亲说话,足见你的孝顺,这一点我是打从心眼里钦佩的!但是,将心比心,刚才我娘被欺辱,你也看到了,如果是你的娘,你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语声很平静,说的话也很平常,但却字字听来铿锵有力,似乎包含了一种极深的能量,就仿佛无限深广的大海上自然泛起的一阵浪花,看似不起眼,但却稳重有力,并隐隐折射出某种深不可测的永恒般的内涵,听来令人心震神撼!
阿水闻言胸口一酸,微湿的眼眶内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十年前那生死煎熬的一夜……
而阳光听罢却是脸上一红,无语以对。但他虽知自己错了,可因为在这小区里自己是向来自称为孩子们中的“大哥大”的,而今天却因一个比他小的孩子而在众人面前“丢脸”,心中颇为不是滋味,一时微微低下头去。
一旁的雀儿见状暗着偷笑:“哼,平时自以为了不起,总是欺负我们小的,现在遇上对手了吧?”原来这两个孩子一个辣,一个傲,一个被尊称为“公主”,一个被吹捧为“王子”,平时也是谁也瞧不上谁,经常拌嘴,也最爱看对方的笑话。
此时现场的人们也是一阵私语,眼神中也大都透着一丝同情和赞赏的目光……
夏莲眼见事情不妙,似乎众人已开始渐渐倾向龙太子他们,生恐他们就此留下,焦急之中突然灵机一动,沉吟片刻后立即走上一步,先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轻叹了一口气,温言软语地道:“唉,你这孩子,说话还真是不饶人,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之前我并不欢迎你们,但你这孝顺的精神我还是蛮欣赏的!”众人闻言都是不解,心想她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样子,怎么突然间就来了个180度的转变呢?孔秀才更是吃了一惊,他深知自己这位妻子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转变态度的,而且她向来都是有些小聪明的,一定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厉害的后招,一时心中疑窦丛生,紧张地向她望去。
而龙太子母子虽然亦觉惊讶,心想这位“仙女”刚刚还对我们凶巴巴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像个笑观音了呢?尽管心中颇有点儿迷惑,但毕竟听着这些话很觉温暖,况且他们也不是那种会记仇的人,所以此时听了夏莲的话,龙水二人都是立即原谅了她。
夏莲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奏效,遂续道:“其实呢,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前面我的态度可能有点过分,我可以先向你们道……道歉,但你们知道吗,我之所以反对你们在这住下,是有特殊原因的。并非……并非……”说到这儿突然一顿,似乎有什么话不便说出,随即连忙轻咳了一声,话锋一转道:“你们知道吗?——我们这的人做什么都要讲文化的。就说这开餐馆吧,也得讲文化——有文化跟没文化可完全不同!‘文化’,懂吗?”边说边又抬手按了按依然还有些疼痛的额头,一时咬着牙,脸上神色怒笑交加,颇为怪异,很难用语言形容。阿水和龙太子闻言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是茫然不解。夏莲见状不禁摇了摇头,皱着眉慢吞吞地道:“唉,‘文——化’就是‘知——识’!举例说吧,你可知道什么叫‘维生素’?什么叫‘热量’?你又否知道‘营养组合搭配’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吗!小鬼,我们这的人可都要读上十几二十年的书呢!我倒是很想听听,你娘她读过几年书呀?”秋菊一时连声附和,语带不屑,不久前还几乎和前者水火不容的她,经过这一连串共同语言的打动,竟然很快就化敌为友了。
“书?……”阿水闻言突然全身剧震,颤抖着问道:“你们说的……说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些会闪着金光的书呀?”说到这里两眼放光,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脸上满是惊奇和羡慕的表情,此前的一点紧张和束缚感也似乎顷刻间消失了。
众人闻言不禁都是一呆,秋菊笑斥道:“你说什么鬼话呢?书不就是书,普普通通的,哪会闪什么光?还金光呢?嗤!……”边说边连连摇头,一时鄙视之意显露无遗,而四下里亦是立即响起了数声轻笑。阿水脸上一红,心道:“难道是我错了?书不会闪光?还是他们口中的书和我想的书不一样呢?……”一时眉头微皱,低头沉吟起来。
龙太子亦是满脸疑惑,原来他从小也经常听母亲谈起书的,也同样像母亲一样对书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渴望和神往,所以此时亦是渐渐激动起来,一时呆呆地望着众人。
夏莲见状早已不耐,也不愿去想她刚刚的话究竟是何意思,突然脸色一沉道:“唉,你在想什么呢?我现在是问你有没有读过书,你别答非所问好不好?(哼!)”
阿水闻言脸上又是一红,讪讪地道:“哦,这个是这样的:我们村……村子里的确也有一两位教人习字念句的先生,但那得给他们粮食。但我……我们家穷,所以我很小就开始干农活,从来……从来不曾跟他们学过什么!至于……至于你刚刚说的什么‘读读书’,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知道你说的书是不是跟我们那传说的一样?因为我们村虽然自古以来就几乎没有什么书,但听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讲过,说是很早以前确有那么一本书——叫什么‘老……老子’的,但后来也不知怎地弄丢了。”说到这儿却忽地一顿,随即突然音量大增道:“啊,对了,这位姐姐,既然你说这儿人人都要读书,那你们一定有……有很多很多书喽?”原来她虽从未见过书,但千百年来,村里人对书是越传越神,说是只要谁拥有了一本书,就必定会浑身散发出金光,成仙得道的!因而她从小就对书无限神往,也因此才会有了之前那可笑的一问。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噢!……”
“唉!……”
“啧啧!……”
大家几乎人人都是一副惊讶之极的神情!——因为读书对这儿的人来说,简直就和吃饭一样平常,要说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人连书都没见过,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是故一时间均面面相觑,感慨难言……;但沉静中却突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阿姨,书本身是不会发光的,但当人学了书中的知识后,就会变得闪闪发光哦!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就是这个道理!”阿水闻言微微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原来是一个长发圆脸的小女孩,相貌虽非特别漂亮,却也清甜可喜,尤其眉目间闪烁着一种纯洁和柔和,叫人百看不厌,如沐春风。
阿水心下一喜,正要答话,却见那叫秋菊的卷发女子一边把那女孩往身后拉,一边低声斥道:“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阿水一愣,刚到了嘴边的话终于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而龙太子听到这儿,却是眉头微皱,总觉有哪里不对,似乎夏莲的脸上神情并非像他所想象的那样诚恳,似乎有点做作……;但一时又不敢肯定,只是满腹疑惑地呆望着她……
此时,夏莲眼见自己的一番高论已经击中了对方的要害,不禁暗自得意,对阿水的问话并不立即回答,却假装同情地道:“唉,你的身世听起来确实是叫人有些心酸,但心酸不能当饭吃,是吧!所以呢,真的很抱歉,我怕你们待在这儿有些不大合适,与其今后大家尴尬,不如早点离开,希望你能理解哦!”她虽然极力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但眼角边已然忍不住地绽露出了一丝得意狡狯的神色。
“可不是!”秋菊又是一番附和。
而龙太子却是越看越怀疑,当他最后看到夏莲脸上闪过的那一抹诡笑后,胸中猛然大震,终于恍然大悟,心下暗暗咬牙道:“可恶!她哪里是真的关心我们,分明是笑里藏刀嘛!哼,真是好会演戏啊!”
眼见母亲神情尴尬中透着失望,显然是没有看出夏莲的有意为难,心中暗痛,差点又要冲上前大吼,但一想起母亲之前的叮嘱,连忙极力保持镇定,心想一定要想个不吵架的法子,随即眼珠子开始骨碌碌地急速转动起来。
正思索间,却听阿水尴尬地道:“哦,既然……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我们……”她是想说“那我们就离开这儿吧”,但心中却是不知为何极为不舍,所以犹豫之下说话自然是结结巴巴地极为缓慢了。而众人听到这里也是大都心知肚明,一时人人神情微变,孔秀才和雀儿满心着急,上官火和雪儿等心下不忍,而武、夏、秋三人则脸露微笑……
龙太子环顾了一下众人的神情,急切间忽地灵光一闪,猛然咳嗽了一声,阿水一惊,停下话转头望来,龙太子见状连忙抢道:“嗯!这位阿姨倒不像前面那位……嗯……倒还有些道理!看来之前我们对您是误会了。而且……而且……唉!说实在的,您长得又漂亮又有风度,还读过不少的书,真的是很了不起哦!跟我们相比,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真的是好羡慕噢!”说到这儿他两眼放光,似乎一脸的钦慕之色。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还是在众人和丈夫的面前,夏莲忍不住心花怒放,得意地环视了众人一眼,暗想:“他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说的话自然是发自真情了,看来自己的气质的确是不凡的了!”想到这儿忍不住瞥了瞥龙太子,又思忖道:“想不到这小鬼还有点眼光!哼,早知道他说话还挺甜,倒可考虑让他留下,只可惜……”望了望阿水,暗暗摇头不已。看来她只担心有人盯着他的老公,至于什么神呀鬼的,她似乎还不是怎么很害怕的了。
正自得意,却忽听龙太子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唉!……不过话说回来,我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文化’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觉得如果这个‘文化’不重视人与人间的情感,那我是永远也很难理解,更谈不上喜欢了。既然这样,我们待在这儿也的确是不大合适——因为我们跟你们这的人太不相称了!”说到这儿突然侧过头朝阿水道:“娘,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地方,但这儿的人却似乎只看重其他的东西,没有什么人情味!我们还不如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养上几只小猫小狗,那样生活或许还更温馨一点呢!”
话音刚落,已有几人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雀儿亦不由抿嘴而笑,但大家转念一想:“不对……不对,这小鬼的话好像是说我们还不如小……小……”想到这里,众人都是微微发窘,脸上或多或少地都带着一点儿愠色,尤其是武、夏、秋三女,更是怒形于色,就连雀儿亦忍不住狠狠白了龙太子一眼。
阿水待了片刻后才终于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眼见他这番话尽管表面上似乎与人无争,但内含之意却显然更为伤人,一时又觉好笑又感担心,慌忙道:“太子,可不能这样说大家的……”但话未说完,便被夏莲那微微颤抖的语声给打断了——
“你!我……好好好,小鬼,你好哇!哼!……”夏莲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会扮猪吃老虎,自己一时不察竟然上了大当,一时满心羞愤,脸上阵红阵白,两眼恶狠狠地瞪视着龙太子,那样子简直就要把后者吞了才解气!孔秀才吓了一跳,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们这又不是什么大酒店,哪用得着什么很高的文化?只要菜是绿色菜,烧得好吃就足够了,是吧!”夏莲见他眼中似笑非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直痛得后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随即才恨恨地跺了跺脚向后退去。阿水见状差点笑出声来,慌忙伸手捂住嘴,眼望他处。
此时但见那“花和尚”上官火皱眉道:“喂,小子,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哪!我和尚叔叔可绝不是那种人的!”
“就是,我也不是哦!”说话的却是那个叫“阳光”的男孩。其实说起来,他也是一个活泼好动,很富有正义感的孩子,但同时却也是一个很有点高傲的少年,之前他因为龙太子而丢人,心中一直郁闷,此时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忍不住撅起嘴向龙太子瞪了一眼。
眼见众人的目光一齐向自己聚拢而来,龙太子不禁小脸通红,心想自己自顾说得开心解气,却不想一时大意竟得罪了所有人,不由得大是后悔,又见母亲脸现担忧之色,更是自责。但话说回来,他之所以会如此说过火,当然跟他从小就几乎不与人来往,极为欠缺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有关,同时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性子又直率坦诚,而且还是刚刚开始学会说话,自然是不善察言观色,也不知如何才能把握好说话的尺度,以使语气更加委婉了。
正要上前解释道歉一番,却忽见上官火猛地喝了两口酒后向前跨出一步,大声道:
“大伙请静一静,听我和尚说上两句吧!只不过大家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粗鲁,如有什么说得不敬之处,还请大家不要介意!”说罢先是望了望众人,随即微微摇头道:“唉,今天有些人,可别怪我和尚说你们——人家母子俩孤儿寡母的已经够可怜了,你们不安慰帮助也就算了,却还要处处为难他们,这可不像我们幸福小区的待人之道吧?”夏、秋、武等人闻言都是一怔,当然知道他话里主要指的是他们,在众人尤其是丈夫面前被如此斥责,实感难以下台,所以此时都是心中不爽,满脸嗔怒之色。
而龙水二人却顿觉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暖意。龙太子想到自己刚才的失言,更觉惭愧,正要接口,却突听秋菊嗔道:“喂,和尚!我们又没说你,你又来多管什么闲事!”
夏莲亦寒着脸道:“对了,我可没吃你的穿你的,凭什么受你骂?”
武若泉却耸耸肩道:“哼,这不奇怪,他一向自以为自己跟皇帝似的,不过依我看——只怕是那个……嘿嘿……丐帮的皇帝吧!”
众人大笑,秋菊更是花枝乱颤地道:“哟,原来是‘丐帮帮主’啊!那雪妹你岂不成了……嘻嘻!”秋菊一时乐不可支,想起之前因为赔偿之事被上官火羞辱,不觉甚是解气。
慕容雪一时脸红过耳,白了秋菊一眼后,慌忙低下头去。
上官火更是尴尬,一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心道:“乖乖,这几个女人好厉害!要……要不,先避避锋芒?可是这不是显得很胆怯了么?”一时颇有点打不定主意。但转念一想:“唉,这也不算什么了,俗话也说得好嘛‘好汉不吃眼前亏’‘双拳驾不住四手’,我以一敌三,可谓虽败犹荣,怎么也说得过去啦!”想到这里心中已定,连忙道:“嘿嘿,这个……你们也别反应太过敏感了嘛!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哪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像是为了赶快找个平衡,他不等他们回话,便突然转身向龙太子板着脸斥道:“你这小鬼也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怎么刚来这儿就跟大人们顶撞,像话吗?何况他们还是女人!俗话说的好——‘在我们男人面前,女人永远是柔弱的’!你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也要从小学会对女人爱护有加嘛!即便她们有什么错,我们也不要跟他们计较吗!如果男人个个都像你一样,那世界还成何体统?”说罢扫视了一下全场,又拿起葫芦喝了起来。
众人闻言均是一愕,心想你刚刚还指桑骂槐地对几个女人又是批评又是教育的,怎么转眼又是这些道理,这不是前后有点儿矛盾吗?一时均心下暗暗好笑,尤其是在场的女士们,听了他这一番“爱护女人的大演说”后,非但没有感觉到舒服,反倒是心下有些刺刺的不舒服。秋菊更是心中暗骂:“说得好听!那怎么平时你老跟我吵,不让着我呢?哼,真是大言不惭!”
龙太子母子亦是一呆,先前倒还以为这位大叔是特地站出来帮他们的,却没想到会是各打五十大板,倒像是个判官似的。龙太子脸上阵红阵白,心想他这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不,简直就是要让自己当哑巴当木偶嘛!而且……而且他刚刚说的那些“大道理”自己总觉得有些牵强,尽管从前自己除了母亲外极少与其他女人接触,但依然不敢苟同,心下琢磨:“我母亲也是女人,但她从来跟我都是讲理的,如果我有什么错,她也一定会责罚于我,从不会姑息的,同样的,娘平时偶尔做错了什么,我也是直接说出来,娘也会知错立改,从不会不高兴的呀!”想到这儿不禁侧头看了看娘,见她正微低着头,似乎很是尴尬,不禁更是着恼,可想起之前这位大叔也曾数次帮自己这方说话,气又渐渐平了,本不打算再与他争辩,但转念一想:“不行!对方有错,我应该指出来的,这样才是回报于他呀!”思忖片刻后,自觉已胸有成竹,走上一小步,先是腼腆地笑了一笑,随即柔声道:
“这位大叔,您能不能待会再喝呢?”语声虽不大,但上官火却有点猝不及防,一惊之下刚喝了半口的酒也一下呛了出来,弄得满胡子满脸都是,众人见状都忍不住掩嘴而笑!上官火一时恼羞成怒,正要斥责,却陡然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个半截不大的小孩子,没的失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强压怒火,咳嗽了两声才道:“你这小鬼,还有什么要说的?哦,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听着不舒服了,那有什么用,不像个男子汉嘛!”声音越说越大,有如打雷,似乎是有意要凭音量吓吓他,以显示他大人的威严。
龙太子见状微微吃了一惊,连忙道:“大叔,您误会了,我可不是来跟您吵架的。相反,对您之前的大部分言语,我和娘都是很感激的!我这里先向您致谢了!”说着向上官火深深鞠了一躬。上官火见状不禁一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睁大着虎眼瞪着他。
龙太子随后又朝众人抱拳道:“还有,我刚刚在言语上对大家有所不敬,但绝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个山里来的小鬼生气啦!”边说边四下里朝着众人一阵弯腰致歉。
众人眼见他一个毛头小孩也会抱拳行礼,都觉新鲜,又见他及时道歉,态度诚恳,心下都立生好感,纷纷回礼,但武、夏、秋等人的感觉却与众人大相径庭,均心下暗啐:“哼,真是人小鬼大!这么小就如此虚诈狡猾,那长大了还了得!”
阿水见状却是心中一宽,脸现喜色。
上官火的神情亦瞬间转暖,点点头训道:“不错,这才像个男子汉嘛!记住了,以后对任何女子都要忍让有加,不可失了男人的气概!”说罢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龙太子先是干笑了一下,随即大赞道:“大叔,我觉得您还真是有些英雄侠客的风范,这一点我好佩服哦!”上官火闻言不禁有点飘飘然,一时呵呵而笑……
众人见他们二人一老一小你吹我纳,模样颇显滑稽,一时均掩嘴失笑不已。
但龙太子紧接着却又眉头一皱道:“只不过……”
“嗯?不过什么?……唉,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还不快说!”上官火一怔,一时瞠目不解。
龙太子却脸色微窘道:“大叔,不是我吞吞吐吐,我是怕说出来您会生……生气……”
上官火一听差点一口酒又喷了出来,斥道:“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我这么大人个还能被你个小鬼气着?想当年,我……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快说快说!”原来当年他曾夸下海口,说什么即使迎面撞见老虎,他也不会退缩的,但后来有一次大家进山玩,远远地听见了一声有点像老虎的叫声,他居然吓得第一个爬上了树。这件事堪称他英雄史上的一件羞事,当然绝不能再提的喽。
众人见状又是一笑,龙太子见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心下不禁暗暗有气,朗声道:“是这样,您刚刚说身为男人应该尽力帮助女人,这点我是绝没有什么异议的,其实不仅仅是女子,所有弱小的人,我们都应尽力去相助的。但是,后来您又说不管对方有任何错误,都不要去计较,这一点我就觉得有欠妥当了。”说到这儿龙太子突然停下,想看看对方有何反应。上官火一怔,瞪视道:“哪里有欠妥当了?”眼神中似已开始微微冒火。
龙太子向后退了一小步,道:“您想,如果人人都照您这样,那世界上的事还要不要讲原则和道理了呢?所以,不管是帮谁,都是要在一定道理的基础上对吧,否则,只怕非但不是帮人,反而会……会害了别人也是有可能的!”龙太子的语气极力委婉,众人闻言也大都微微点头,颇为赞同。
“这……”上官火一愣,他虽然没多少文化,但也知凡事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要讲道理,一时哑口无言。要知道他是一个粗人,哪会去想得这么细,再说对方又是一个小孩子,更不在意,却怎想到面前的这个长角的毛孩会有如此犀利的反击,忍不住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见众人似乎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一丝嘲意,一时老脸发红,心想:“真是阴沟里翻船,想我和尚平时的话就是在大人中也是极有分量,几乎是一言九鼎,想不到今天一时大意,被个小鬼给僵住了……。”又望了望慕容雪,见她一脸羞色,似乎是怪他太鲁莽,老脸更是红里透紫,一时睁大虎眼瞪着龙太子,怒又不是,赞又不是,只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已……
龙太子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先前还以为他一定会立即认错(因为在山里时他和母亲知错后都会立即承认并改正的),本打算就此停住,但没想到他最后居然还是这样怒瞪着自己,似乎想用眼光把自己吓退,不禁把心一横,续道:“其实,要是归根到底的话,这恰恰反映出您的一大缺点,那就是……就是……”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瞬间变低,又望了望一旁的母亲阿水,不再往下说了。
“是什么?!”上官火瞪着一双火眼吼道。
众人见他一个九尺男儿,竟然被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气成这样,都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龙太子轻轻咳了两声后才小心翼翼地道:“我是说您这个根本……根本就是一种‘大男子主义’思想嘛?表面上似乎是帮女人,实际上主要是想表现表现您自己的大侠威风吧!”边说边又后退了一步,以防不测。
“你说什么?!”在众人的一片轻笑声中上官火忍不住挥起了巨大的拳头,一时龇牙咧嘴!龙太子惊得“啊呀”一声大叫,踉跄着向后退去,若非早有预见,还不跌个四脚朝天?“乖乖,好险!”龙太子心中暗暗咋舌,同时也为对方堂堂一个大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这番野蛮的举动而大感气愤不已!
阿水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慌忙上前扶住了儿子。
众人纷纷上前拦住,而武、夏、秋三女却几乎是同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忍不住得有点幸灾乐祸。
慕容雪亦连忙斥道:“你看你,怎么还要跟一个小孩子动手呢?像话吗?”
上官火闻言一震,随即连忙放下手,一时脸红过耳,尴尬之极。原来这上官火年纪很大时才找到这么一个年轻老婆,所以和慕容雪极为恩爱,一般情况下都很听妻子的话,平时对她也是极尽爱护。所以此时见她声色俱厉的样子,不禁大是慌乱,又想面前这带角的小鬼虽然说的话不大中听,但确实在理,所以心中已怒气渐平,颇为后悔。他是一个直率之人,心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冷静下来之后疑惑之意却又陡生:“怪了,平时自己一声大吼,小孩子吓都吓坏了,哪还敢还嘴呢,这小鬼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何况,这小子这么小,又没受过什么正式教育,就算他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听人说话学话,怕也没这么能言善道吧?……”一时心中满腹疑问,颇不点儿不服。
此时,却见慕容雪又转过身,带着一丝歉意地朝龙太子微笑道:“这位小……小哥,你没摔着吧?他就是这暴脾气,并非真要打人,你可别生气哦!”
龙太子闻言心中一暖,在仔细察言观色了片刻后,终于判定面前的这位阿姨绝非是做作,应该是个好人了,小脸上顿时回了一个同样真诚的笑容,轻声道:“这个……没关系的,阿姨,其实我只是就事论事,没什么恶意的,但可能是我不会说话,所以才……才……嗯,希望你们不要介……介意,行吗?”
慕容雪闻言一怔,似乎对他的话颇感意外,呆呆看了他一阵后突然轻叹了一口气,温言道:“你这么小就懂得保护母亲,还是面对这么多人,怪不容易的,阿姨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唉……”她满脸真诚,似乎看不出任何一丝生气的样子。原来自打见到龙太子后,除了最初被吓了一跳,此后她却是越看越喜欢,对他的智慧、勇气,尤其是孝顺更是欣赏,像是突然看到了一个久别的亲人一般笑容灿烂。
龙太子闻言顿时心中一酸,面前的这位阿姨虽是个大人,他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一时泪水微微盈眶,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阿水亦是心中惊喜交集,虽然还只是一个“神仙”正式地肯定了儿子,但在她听来却犹闻仙乐,一时极是感激开心。
此时,龙太子见慕容雪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禁越来越感脸红,甚至感觉比受到羞辱时还要尴尬!——也难怪,此前他的人生几乎就是一场被歧视史,更不要说受到他人的赞美和喜欢了,所以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谢谢!我……我……”刚刚还滔滔不绝的他竟然又变得结结巴巴了。
慕容雪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道:“想不到你也会这么面嫩呀!咯咯!……”一时掩嘴连笑。众人见状亦觉莞尔,而武、秋、夏等人却是脸色颇为难看。
龙太子见状不由得更是脸红,渐渐低下头去……
却不想慕容雪随后又是面色微微一变,柔声道:“不过啊,阿姨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这种勇气和精神固然可嘉,但你话说得太直,这样可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哦!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今后你要能忍就多忍,尽量跟别人好好说,解释清楚误会,知道吗?”
龙太子闻言一怔,随即微微点了一下头道:“阿姨,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我其实也不想轻易惹谁不高兴的,只是如果是我自己还好一点,但如果有人侮辱到我娘,我……我就感觉很难控……控制的。”说到这儿不禁鼻中又是一酸,微微哽咽了。慕容雪闻言心中震撼,怔怔地望着他,脸上神色突然瞬间数变,像是猛然间回想起了什么,一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阿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龙太子的头,眼中满是心酸喜悦的泪花。众人见状亦忍不住心生感慨,现场一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才见慕容雪又强笑道:“唉,你这孩子,既孝又勇,真是不错,我……唉!”语声中似乎极是感伤!原来这慕容雪年轻时曾因一件事与父母激烈争吵,导致母亲生了一场重病,差点因此离逝,每当想起此事,她就悔愧交加,同时也为自己的不孝感到极是后悔——尽管在那件事的起因上她并没有错。
眼见此景,龙太子一时颇为不解,不明白面前的这位阿姨为何神情突变,但听了她的话心下却极是感激,不好意思地羞笑道:“阿姨,我……我其实也没您说得那么好了,为人要孝顺母亲,这是很平常的事嘛,您言重了!”
众人见他不久前还是一副刚勇无谓的神态,此时却像一个小女儿家的羞涩,不禁都“哄”的一声笑了起来,龙太子见状脸更加红了。
看到这儿,孔秀才早已是心情大好,正要说什么,却忽听一个冷峻,并且略带酸味的声音猝然响起:“哼,什么既孝又勇,我看是小混混,小霸王才是!”原来武、夏、秋等人眼见竟然还有人当面认同和赞赏龙太子,一时心中均不是滋味,武若泉想起之前被龙太子逼成的难堪之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再次驳斥起来。
慕容雪闻言脸上微微一红,她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平时很少发火,更极少与人冲突,所以此时虽略显尴尬,却并未生气,只是微微笑了笑,就不再言语了。
秋菊却连忙附和道:“就是嘛,小孩子哪里有像他这样的!少见嘛!”夏莲亦是微微点头,但望了望四周后,却欲言又止。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心中又是一紧,钟守德急道:“唉,你看你,大家这不都和好了吗?你怎么还要搅和呢?”
武若泉闻言却不答,在用眼角狠狠瞅了一眼龙太子后才冷冷地道:“什么和好了?那是你们被他们糊弄了。哼,你们看他,还是第一天来此,又是小小年纪,却牙尖嘴利,不懂得尊敬长辈,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教的?再这样下去,只怕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要天下大乱喽!”
钟守德闻言脸色微变道:“若泉,你怎么这样说话?人家好歹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嘛,你就不能……”“我怎么样?你说够了没有?我就这个脾气,你看不惯可以先走啊,要不然就用你那手铐把我铐了吧!铐啊!铐啊!”边说边把双手向他面前伸去。“胡闹!”钟守德脸上一红,一时尴尬之极,随即转身朝龙水二人道:“你们别介意,她可能一时脾气不好,我代她向你们道歉了,说着微微弯了一下腰。
阿水顿时脸上一红,还了一礼,心中却是颇为气苦——回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教导儿子,是如何绞尽脑汁地编故事讲给儿子听,又是如何反复地用树枝在地上把自己仅认识的几个字画给儿子看,只可惜自己没有读过书,实在没有多少可教的,想到这儿不禁心中有愧,正待对龙太子说些什么,却见后者小脸上再次涨得通红,显然是极为羞怒,不禁微微一惊,到嘴的话一时又给忘了。
原来武若泉刚刚的言语再次深深地刺伤了龙太子,愤怒之下后者差点又要情绪失控,但随即却又寻思:“不行,我不能让娘再为难的,而且……而且之前我也有说错话伤人的,再说了,只要自己是有理的,就尽可以冷静地去说,又何必发火跟人吵架呢?”想到这儿终于渐渐镇定,沉思片刻后才心平气和地道:
“嗯,这位阿姨的话说得对极了!孩子的确应该尊敬长辈,但我想应该也要有一个前提的吧。如果这位长辈本身就有某些不对的地方,难道我们孩子也要事事听从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不知这样被教导长大的孩子今后会变成怎么样哦!”
这番言语虽然已是尽可能地说得委婉平和了,但武若泉此时正极是敏感,一听之下便认定是龙太子在暗暗讽刺她,一时脸上肌肉跳动,一阵红又一阵白的,几乎连嘴也气歪了。
阿水见状心中突突乱跳,慌忙道:“太子,算……算了,别……”话还未说完,一声大吼就已蓦地响起:
“你敢教训我?你个野小子!”只见武若泉柳眉倒竖道:“反了反了,秀才,这就是你说的好人家?”
孔秀才吓得脸如土色,慌不迭地上前劝道:“哎呀,别生气,别生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心中却道:“我看他说得也挺有道理嘛!”武若泉向四下里一瞥,见众人大多神色尴尬,似乎都在强忍着笑,不禁怒气冲冲地斥道:“秀才你给我听好了——这两人你从哪接来的,还给我送到哪去!我们这庙小,容不下这些山里来的大鬼小鬼!”
“若泉!”钟守德突然一声大喝,武若泉顿时吓了一跳,一时目瞪口呆!原来这钟守德平素都把重心放在了工作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武若泉说了算,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妻管严”,极少违拗妻子,更不要说吵架了,所以他突然的发火,着实出乎后者的意料。但一呆之后,武若泉更是发火,随即二人便大吵起来,众人慌忙上前相劝,现场一时又乱了……
阿水和龙太子见状不禁更为尴尬,一时均黯然神伤,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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