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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入魔,阴阳两隔

时间:2023-12-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正伤心间,却突见龙水二人一路小跑地向她家奔来,不禁一怔。原来龙太子经过精心的准备,自觉已对生死颇有研究,遂兴冲冲地来找雀儿,阿水甚至还精心烹调了几道孔秀才平常最爱吃的菜要给他带去。龙太子这一番诚恳低调的言语不禁使孔秀才心中一松,嗫嚅道:“唉,太……太子,看你说的,谈……谈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吧!”

而自从上次众人在大山顶上的尴尬一幕发生之后,夏莲母女就很少与大家串门聊天了,每天早出晚归地匆匆上班(学)回家,再也没有去过百鸟园中进餐了。这天早上,因为突然停电,二人没法子,只好又来到店中,却见里面照例坐满了人,忍不住都是脸上一红,慌忙在最外侧的一张桌子边侧头坐下。众人见到他们的到来也是一愣,一时均停下了话头,片刻后,秋菊终于忍耐不住,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夏莲闻声不禁白了她一眼,母女俩的脸一时更红了。

看着他们俩有点憔悴的脸庞,阿水一边给他们拿包子,一边终于忍不住地叹了口气道:“唉,这秀才也真是的……!我之前还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他竟真的”边说边摇了摇头,似乎为此事颇为自责烦恼。

“哼,他向来就这个牛脾气,把面子看得比命还要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话,他能不做到吗?”武若泉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

格言

生命,如果跟时代的崇高的责任联系在一起,你就会感到它永垂不朽。

——车尔尼雪夫斯基

“唉,这个秀才啊,自己吃苦不说,还要连累家人也吃苦,这又何必呢?”春雨望了一眼神情落莫的雀儿母女后摇头叹道。

“就是啊,雀儿姐都瘦了一圈了呢!”春蚕的语气中透着同情和不忍。雀儿闻言感激地朝她瞟了一眼,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急忙强行忍住。

阿水见状心中一痛,皱眉道:“唉,这可怎么是好,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夏莲闻言脸上抽搐了一下,沉吟片刻后却瞪了她一眼道:

“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既然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去扮什么……什么……那就让他去好了,反正这点苦我们母女还受得了。哼,我倒想看看,究竟谁的耐心更更好!”尽管紧绷着脸,但却似乎又有点儿言不由衷。

慕容雪闻言不禁眉头微皱道:“唉,莲姐,你的心情我了解,但他这样下去十之八九会得病的,甚至可能会……”说到这儿却突然顿住了,像是有什么话不便出口,但神情间却甚是忧虑。

“啊呀,那可了不得,要是哪天他两腿一蹬,那莲……”秋菊突然恍然大悟似地接口道。

“阿菊!”春雨连忙打断道。秋菊一震,这才发觉出言不当,连忙捂住了嘴。

而雀儿母女已是双双浑身剧震,龙太子急忙安慰道:“雀儿姐,你别担心,你爸应该会没……没事的,我这些天也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如果有了好办法我会通知你的!”原来这段时间龙太子又先后数次与上官火等人上山劝说过孔秀才,但他毕竟是一个孩子,人生经历还很少,对生死之么深奥的问题自然了解和感受的不多,所以说出的话似乎都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当然也就无一例外地全部失败了。尽管如此,他在这期间对孔秀才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并隐隐觉得他的病似乎极深极重,绝非随随便便三两句话就可以说服他的,心下不禁焦急不已,但他却并未因此灰心,反而设法从各种渠道去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信息,同时请教一切可以请教的人,而自己当然也是经常苦苦思考。

雀儿感激地点了点头。忽听夏莲道:“雀儿,走了!真是的,越吃越没味。”

龙太子望了望他们的桌子,发现两人的碗里都只是吃了一小半而已,心下不禁一痛,一时叹息不已。

时间飞逝,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雀儿像往常一样正端着望远镜呆呆地眺望着爸爸,看着她不禁又是掉下泪来……。正伤心间,却突见龙水二人一路小跑地向她家奔来,不禁一怔。原来龙太子经过精心的准备,自觉已对生死颇有研究,遂兴冲冲地来找雀儿,阿水甚至还精心烹调了几道孔秀才平常最爱吃的菜要给他带去。

“真的?”雀儿一时破涕为笑,三人遂急匆匆地往孔秀才的那个“坟屋”(阿水心中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奔去。好不容易爬上山后,三人定睛一看,却见孔秀才正一边用拐杖支撑住臃肿的身体,一边吃力地除着草,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有无数的汗气正化成白雾升腾出来……

格言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文天祥

三人见状都是心中一痛,快步走上前,孔秀才见是他们,转身又想进屋。阿水急忙吼道:“你给我站住!否则我会把你院中的那些菜都拔光的!”孔秀才闻言一凛,他种的虽然只是些白菜萝卜,可也极不容易,要说轻易就让人毁了,他还真是不舍得,顿时停下了脚步,但却并未回头。

却见阿水又接着道:“哼,你一个人倒是好自在。你也不看看你女儿她都瘦成什么样了?如果你真是不管她的死活了,你就进你的鬼屋去吧!”说到最后语声连急带气,眼圈也不由得红了。

孔秀才一震,急忙回头仔细看了看女儿,果见她面容已大为憔悴,忍不住心中一酸,眼睛中顿时一片模糊。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活得孤独又疲惫,他心中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一来他自己有言在先,二来又担心回家后再次与周围人发生矛盾,所以才徒呼无奈也,一时结结巴巴地道:“宝贝……你……你怎么会瘦了这么多?”。

雀儿见状连忙强笑道:“爸,您不用担心我的,只要您回去,我马上就会变得胖胖的,不过现在不急,您先吃点我们带来的菜,再回去也不迟的。”边说边急忙一手端起一盘菜向他递过去。孔秀才看到有自己最爱吃的清蒸鳜鱼和啤酒鸭,不由得食指大动,急忙三下两下扯下头盔接了过来,三人这才发现他的头发竟然已白了一小半,且脸色晦暗,倒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样,心想前后也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他竟然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心下不禁都是一痛,雀儿更是忍不住掉下泪来,龙水二人又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那从天而降,飘飘如仙的神采,与此时相比,真是有如天壤之别。阿水本欲一见他便劈头斥责,此时却深叹了口气,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而龙太子则自言自语地哽咽道:“孔叔叔,您……唉,这又何苦呢?”

现场倒一时沉默了……

此时,却见孔秀才似乎并不忙着吃,而是习惯性地掏出一根银针试了起来。

阿水见状眉头一皱,忍不住斥道:“你见鬼了,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我是看你可怜兮兮,风餐露宿,雀儿又哭又闹的,这才拉下脸过来,你居然还疑神疑鬼?再说了,这山上的毒虫毒蛇可多得去了,什么眼镜蛇、蝎子、蜈蚣啊……都往这里钻,你也用那破针扎扎试试!我看总有一天你会被它们咬上一口的,哼!”眼见他已变得如此模样,竟然还要神经兮兮的,阿水不禁又由怜生恨,一时火气大盛。

这番话只把孔秀才说得是满头满脸得通红,差点都要将饭菜重新塞回到雀儿的手上,但又实在受不了菜的香气,只得忍气吞声地低头吃了起来。一时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只片刻时间,几盘菜便被他吃了个精光。

格言

生命是真实的,生命是诚挚的,坟墓并不是他的终结点。

众人见状都是暗暗摇头,心中也不知是怜还是痛,是气还是笑。

孔秀才似乎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禁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干笑了一声,却见众人都是以奇怪的眼神盯视着自己,不禁又紧张起来,心想:“难道他们是想施苦肉计,先给我点甜头,再把我哄下山去?”一时心中满腹疑云。

龙太子见状心中明白,先是微微笑了一下,随即诚恳地道:“孔叔叔,您别误会,我们今天不是来说您的,也不是来强拉您回去的,我只是想跟您谈谈心,可以吗?”龙太子这一番诚恳低调的言语不禁使孔秀才心中一松,嗫嚅道:“唉,太……太子,看你说的,谈……谈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吧!”

龙太子道:“是这样的,孔叔叔,之前您说我一个孩子是不懂什么生死的,这点我倒也并不生气,因为这生死看起来简单,但却是世界上最深奥的东西,一般没有长久经历过人生考验的人是很难深入理解的。但孔叔叔您也知道,我虽然只有十岁,但也是经历过生死的!第一次就是在洪水中,我和娘整整待了一天一夜,刚开始我们也的确害怕,但后来我们不断地回想起以前的快乐时光,虽然那些日子很有限,但毕竟让我们感受到了人生的乐趣,所以我觉得就算立即死了,我们也不算枉来这人世一遭。渐渐地竟然就不害怕了,而第二次就是那些村民要杀我时,说实话,刚刚从洪水中逃出来的我根本就没有畏惧,心中只是愤怒,只想跟他们拼了算了!但我只是担心我娘,如果我死了,娘她……她……”说到这里不禁微微哽咽了,众人闻言心中感慨,阿水轻抚着龙太子,胸口一酸,一时间,在场的四人似乎都回想起了那个神奇的一天……

孔秀才更是尴尬,感慨道:“太子,别……别说了,我知道,你这么小,就经历了这么多,真是难为你了!唉……”一时紧皱眉头,茫然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太子片刻后又续道:“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只要一个人曾经拥有过幸福和快乐,不管时间是长是短,他都应该感谢人生,而不应该埋怨人生,更不要去畏惧死亡,只有这样才能活得洒脱自如,否则定是会很累的!”

孔秀才听到这里,不禁脸上一红,一时陷入了沉思:“难道我真的错了?要不,我现在的生活怎么跟以前相比,真是好像越来越……越累了呢?”但随即他又微微摇了摇头,“可是,他一个十岁的孩子,难道就能比我更懂生死的问题?……”一时呆呆地望着龙太子,脸上满是怀疑之色。

龙太子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于是再次微笑道:“当然,孔叔叔,光说我自己的确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这段时间我不自量力地去了解和学习了一下世界上的一些名人对生死的看法,不知您能不能耐心听听?……”

格言

生命是无止境的,不能仅以年龄去衡量;有些人在瞬间过了一生,有些人则在朝夕之间却突然衰老。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尤其是孔秀才,一时似乎颇觉奇怪,在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后,终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龙太子见状心下一安,随即脸色显得颇为严肃地道:“首先我想提的一个人是一个叫小塞涅卡的哲学家,他说:‘内容充实的生命就是长久的生命。我们要以行为而不是以时间来衡量生命。’照他的意思就是,我们不应该过于地看重生命的长短,而是要把生命的质量放在第一位的!孔叔叔,我认为他说得太对了,您觉得呢?”

众人闻言不禁都是一愣,孔秀才皱眉道:“小……小什么卡?他……他是谁?我怎么没听过?”众人见状不禁都是一乐,龙太子忍笑道:“他是古罗马的一位大思想家,挺有名的!”

孔秀才听罢却依然是满面困惑,下意识地道:“哦……,是这样,我还真没听说过……”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有点怪怪的,似乎是在说“你平时自夸无所不知,怎么连一个世界名人也没听过呢”,不禁老脸一红,支吾道:“哎哎哎,你们可别误会了,可不是我孤陋寡闻,而是我向来把重点放在研究近现代文明上,对古代文明了解的就少了点,这也属正常——正常嘛!而且……,话说回来,就算那个什么卡真是个名人,但那时候似乎也太……太早了点吧?因为在那个时代我们人类的知识文明还很不发达,他的话也就未必……未必很正确了!对不对?”孔秀才想了想后强辩道。

龙太子想不到他会如此回答,一时倒愣住了,阿水却斥道:“见你的鬼了,人家是大名人,难道还会说错了?哦,照你这么说,那你成天所念叨的那个什么唐……唐什么虎的家伙,不也是很早以前的人吗?难道他说的话也都不可信?哼!”众人闻言都是一震,想不到阿水居然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雀儿和龙太子不禁抿嘴而笑,而孔秀才则脸红过耳,一时无言以对。

阿水见状不禁颇是得意,一时也忍不住地笑了。

却见龙太子沉吟了片刻后才又道:“那好,孔叔叔,我就说一个近现代的吧,俄国的列夫·托尔斯泰,您总听过吧?他也说过:‘人生的价值,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您看,不是与小塞涅卡同样的意思吗?”

孔秀才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这个列夫·托尔斯泰我当然知道,我喜欢作诗,他爱写小说,我们俩可以说是一家人了嘛!呵呵!”

众人见他居然把自己与世界伟人相提并论,都是暗暗失笑,但此情此景,当然不便拂了他的心情,只得都陪着他干笑着,连连称是不已。

“只不过……”却见孔秀才又是脸色一变,道:“这个人好像只是个文学家,不是专业的哲学家吧,所以他的话应该多少带点文学性,不能全信的!你们看,他竟然说时间完全没有意义,这不是胡扯吗?”

格言

人生一世不就是为了化短暂的事物为永久的吗?

龙太子见他总要鸡蛋里挑骨头,不禁哭笑不得,又道:“孔叔叔,您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也不是说时间就一定没意义,而是要我们更重视生命的质量,或者说是要以生命的质量为生活的重心!唉,也罢也罢,我就再举出一个既是近现代人,又是哲学家的名人吧。”说罢侧头略微想了一下,突然笑道:“对了,孔叔叔,印度的泰戈尔不知您听说过吗?”

孔秀才闻言一呆,随即点点头 :“这个人我听过,是一个大诗人,好像也算得上是一个哲……哲学家,是吧?”不知怎地,心中似乎略有紧张。

龙太子闻言连连点头道:“嗯,不错!这位伟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只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您觉得他说得对吗?”

孔秀才闻言呆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又反驳说 :“那更不对了,难道要我们人人都去自……自杀?”

众人见状不禁全都噗哧一笑,龙太子掩嘴道:“哎呀,您误解了,他这里的献出生命不是指去自杀,而是指不惧怕死亡,或者说是不做生命的奴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得洒脱自如,才能产生高质量的生命啦!”

孔秀才闻言似恍然大悟,一时满脸绯红……;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一喜,忙道:“你说的那些名人的话固然有些道理,但同样是名人的穆罕默德也说过:‘只有经常想到死,才能更好地活着!’你看,我现在时时刻刻在想着死不是正好符合他的话吗?这又作何解释呢?”想到自己终于也想出了一个有关生死的名人言论,一时不禁颇为得意。

龙太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唉,您怎么专捡小路,不走大道的呢?穆罕默德的意思可并不是让人天天去想着和担心死,而是要经常用死来警惕自己,这样才能更珍惜生命,更努力地活好!”

孔秀才一怔,一时哑口无言,心下复又沉思:“这小子的话看来似乎有些道理,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不不,我怎么会理解错了呢?这不可能……”一时心中极是矛盾,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

龙太子见状知道他的心中已经开始动摇,不禁暗自窃喜,连忙趁热打铁道:“这段时间我也思考了很久,我觉得这些名人的话都可以归纳为一句话,就是人生的重点是质量,而非时间。换句话说就是我们要化短暂的人生为永恒。因为人生是有限的,即使您能活一百岁以上,也还是有一死,所以只要我们把现在的每一天,每一时刻的生命过好了,过得有意义,就足够了,也就没有虚度此生,而完全没有必要时时刻刻对死亡提心吊胆的了!”说到这儿声音渐高,显然心中亦感同身受!

众人闻言心下大震,一时似乎都为生死这个奇妙的意境而深深地感染了……

格言

金子放在金盘子里,不显得怎么样,然而,把金子放在泥土上,它就立即闪光耀眼。(生放在生活里不显得怎么样,然而,把生放在死上面,……)

孔秀才更是心中波澜起伏,激动之下只觉龙太子的话简直对极了,茫然中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太……太子,谢谢你,我刚刚还真有点茅塞……茅塞顿开的感觉啊!”

众人闻言大喜,雀儿喊道:“爸,您想通了,太好了,我们……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家了!呜……”激动之下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龙水二人亦极是开心,阿水忍不住急道:“好了,别发呆了,快走吧!莲姐都不知等得有多心焦呢!”

“哦……哦……那就回……回家……”孔秀才呆呆地重复着,但就在此时,一股极其浑浊的气流不知从身体何处猛然涌了出来,迅即直冲脑门。刹那间,他只觉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紧接着又不由自主地道:“不!……谁……谁说我要回家?”

众人闻言一愣,阿水叱:“怎么,你还要待在这鬼屋子里不走,难道刚刚我们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了?”雀儿亦急道:“是啊,爸,您刚刚不是认同了太子他的话吗?还有什么要犹豫的呢?”

“我……”孔秀才眼见众人的目光,一时有苦难言,原来他刚刚虽然已渐渐有点认可龙太子的话,但依然不甚清晰,何况要一下子扭转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和情感也是极难的,这就好比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的人,即便在长大后突然与他们相遇,但要他立即在心中放下养父养母,转而称呼两个刚刚见面的人为父母,也是极难办到的。所以此时孔秀才但觉心中乱成一团,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反复激烈交战,只片刻便觉头脑中一阵晕晕沉沉,极为烦躁,终于忍不住一口气叹上了天空道:“你们别……别说了,我现在心乱如麻,还不想……不想回去,你们还是先走吧!唉……”

众人闻言顿时都是心中一沉,阿水失望之下忍不住柳眉倒竖道:“敢情我们说了半天是对牛弹琴啊!不行,今天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边说边隔着栅栏一把向孔秀才的肩头抓去,微微颤抖的栅栏顿时警报声大作。

众人齐声惊叫。

孔秀才急忙转身向前一缩,阿水那一抓便扑了个空,没有抓住肩头,但她这一抓力道太大,竟收势不住地继续往下扑去,却突然碰到一个尖物,阿水想也不想地便死死地抓住了。心中正喜,却突听龙太子大惊道:“娘,快放手!危险!”——原来她抓住的竟是孔秀才盔甲尾部的那个臭名昭著的放屁囊!

阿水闻言大惊,想起上次被此臭气熏得晕头转向的场景,一时脸色发白,慌不迭地松手,但已经晚了,只听“嗤嗤嗤”的一连数响,一时又是臭气四溢。三人慌忙闭嘴捏鼻,如一阵风般地跑远了。原来这臭气囊固然可由机关触发,但若直接用力挤压,也同样会触发的,而且似乎更为厉害。幸好因为龙太子及时报警,而且众人又有上次的经验,这才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一劫,心下都不禁暗自庆幸不已。

格言

哀莫大于心死。

——庄周

而孔秀才则早已三步并着两步地逃回坟屋去了,阿水见状不禁气得直跺脚!

“爸,你回来!呜……”雀儿更是一边紧捏着鼻子一边抽抽噎噎地喊道。

孔秀才从屋内的瞭望孔看到此景,亦忍不住心下痛愧交加,一时呆若木鸡。

此时,屋外的雀儿早已扑在阿水怀中哭道:“龙阿姨,怎么办啊?我爸他再这样这样下去,随时都会有危险的!呜呜……”。阿水抱着她,一时间只觉一颗心都要被她哭碎了,气极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口德了,突然大斥道:“这个怪物!好好的家不去住,偏要住这个‘坟屋’,哼,我看你是要用它来埋你自己吧!”

龙太子见状不禁吓了一跳,忙道:“娘,您先别……别发火!我们再……再想想办法吧!”

阿水还未接口,却见雀儿突然转头大嗔道:“哼,你不是说这次定能成功吗?现在呢?你说啊!你说……嗯……臭死了!”一时又连连在鼻端前挥手不已。

龙太子闻言不由得脸红过耳,嗫嚅道 :“这个……嘿嘿,雀儿姐,是……是我考虑不周,低估了困难,你放心,我一定会再……”

“还再什么再?现在我爸说不定都不会再见我们了!那今后……今后……呜……”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再次地哭了出来。一旁的阿水慌忙连连安慰。

龙太子见状更觉羞愧,在沉思了好一阵后,突然心中一亮道:“啊,我知道了!”

阿水和雀儿都被他吓了一跳,一时均向他呆呆望来。龙太子续道:“你们好好想想,刚刚孔叔叔是不是跟从前我们劝他时不一样了呢?以前我们大家一劝他,他就会躲开,但刚才是不是有些犹豫呢?”见他们二人都微微点头,又道:“所以,我觉得孔叔叔内心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了,可能是在情感上一时还接受不了,我看还是先让他在这静一段时间,如果逼急了,说不定会适得其反的!”

龙太子的话不禁令阿水和雀儿都猛然一醒,一时均点了点头,心中的忧急和火气也终于是渐渐降了下来。

雀儿问道:“可是还要等多多久呢,太子?”

龙太子安慰道:“雀儿姐,你别急,现在应该比从前好多了,我们先耐心等两天,说不定到时候你爸就完全想通了自己主动下山去也说不定的。就算……就算还不行,我们到时候看情况再想点什么办法,我想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了。”

雀儿闻言咬了咬嘴唇,只得点点头,三人遂各怀心事地向家中走去。

格言

绝望是走向死亡的疾病。

——吉尔凯高尔

而屋内的孔秀才也正反复地自责:“我这是怎么了?他们也都是为了我好,而且太子他的话似乎也没……没错呀,可我怎么还是不能决断呢?……”浑浑噩噩之中,他抬起头来,透过墙上的瞭望孔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念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唉……”

好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正想再好好思索一番龙太子的那些话,却突然浑身一震,猛然想起了阿水说的那些毒虫毒蛇!——“眼镜蛇、蝎子、蜈蚣……”每念到一种毒物,他都忍不住地全身颤抖一下,一时坐立不安。

“太子的那些话以后再思考不迟,现在得赶紧先解决这个问题!”想到这里似乎再也等待不得,立即打电话以空寄的方式买来一些驱蛇虫的药洒放在屋外的田间地头,就这样他还不放心,思来想去,终于又想到了一个妙招!他设法弄来一些砒霜,每天吃上一点点,逐日增加,以便增强自己的抗毒能力,这样即便哪天不小心被毒虫咬了,也不会轻易丧命的。“嘿嘿,什么眼镜蛇,蝎子,蜈蚣的……,你们来呀!我现在也有毒了,不怕你们了,你们要是敢咬我,你们就也得死,哈哈……哈哈哈……”他一时兴奋得狂笑不已,尽管他隐隐也知道这样做可能极其危险,但他心中那股奇怪的心魔却好像已压倒了一切。

做完了这些事后,他终于是稍稍安静了一点,随即又在屋内反复地思索着龙太子的那些话。但因为这两天一时心急,多吃了一点砒霜,此时只觉头晕目沉,气虚体晃,思考起问题来似乎甚是吃力——一会儿,他觉得龙太子说得对,但一会儿却又认为自己的想法似乎也有道理,内心中两种想法和情感反复交战,不由得头脑越来越觉混乱爆裂,只觉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终于无力地躺在了床上,喃喃自语道:“唉,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呢?是不是快要死了呢?……”他双眼瞠视着阴暗的屋顶,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蓦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孔秀才想开灯,但竟然却停电了。他点上一支蜡烛,紧张地来到门后,透过门缝一看,不禁吓得浑身颤抖,他想叫,但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喊不出一个字来,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步步向后退,蓦地,只听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蹋,两个披发露牙的恶鬼正一人举着铁链,另一个人拿着一只画有一副骷髅的大布袋,狞笑不已。“不要!不要!……”孔秀才刹那间明白了一切,猛地狂叫一声,用力掷出手中的蜡烛,同时头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坚硬的物事上,他睁开眼,这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天哪!天哪!我都快发疯了!”孔秀才摸着额头上的血迹,声嘶力竭地喊道:“来呀!你们都来呀!我都已经这样苦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你们还算是人吗?……”哭叫中,忽然醒悟:“对了,他们当然不是人!它们它们是鬼呀!”他的声音似乎也已不再像是人声!“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对着那扇阴森森的大门一遍又一遍地嘶叫着,状态几近疯狂……

格言

浪费生命是做人的最大悲剧。

——曼杰

蓦地,就像是突然被点中了穴道,孔秀才瞬间变得安静:对了!那些小鬼既然是来自阴间,应该只会吓活人,我何不装死睡在棺材中算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使那些可恶的小鬼知难而退。想到这里,他顿时脸现狂喜,一跃而起,似乎全身的病都已好了一半了。

很快,一口棺材就空运而至。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躺了进去。果然,他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特殊感受,心神似乎也比以前安定多了。“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在阴间了……我既然已在阴间,就再也不用怕死了!哈哈哈!”他忍不住纵声长笑了起来,笑声在狭窄的棺材中左碰右旋,顿时转变成一种怪异可怖的声音,有如夜色中的山林里隐约传来的夜枭的叫声,蓦地,他突然觉得嘴角一咸,一股苦涩之味顷刻间充满了整个口腔,随即又滑下了腹中,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脸颊上竟是淌下了两行冰冷的泪水……

“怎么回事?我……我该当开心的呀,怎么会哭了呢?”孔秀才一时疑惑不解,“难道是我刚刚太激动,太兴奋了?对了,一定是的!”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便想起一件儿时的往事来。

那还是在他大约五六岁的时候,他看《西游记》看得入了迷,尽管孙悟空和猪八戒等人是那样的勇敢和有趣,但他却反而对唐僧更感兴趣——这当然是因为书里面所有的妖怪们几乎都说过的一句话“吃了一块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他小小的心灵里顿时充满了好奇,于是缠着父母问这问那,要他们也一定要买一块唐僧肉来给他吃,弄得他们哭笑不得,连连喝斥解释,但都无济于事,整整哭闹了一晚上,小小的孔秀才才终于在一片泪水纷飞中沉沉睡去……

自那以后,这件事便在他心中牢牢地印下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是日渐变深,只是在结婚以后,生恐被妻女笑话,这才一直深深埋在心底……

“唉……”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一点儿心酸,百感交集之下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愣愣地望着那几乎快贴近面皮的棺材盖,一时竟是痴了……

从此,他每天在深夜准备好食物放进棺材,然后整天地待在里面,尽管身体与日俱下,气息也日渐衰弱,但他的脸上却经常呈现出一种奇异安然的笑容……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开始感到一种无比的寂寞!经常会难以控制地想起家人和邻居朋友们的音容笑貌,每当这时候,他便会感觉脑中乱成一团,甜蜜、悔恨、犹豫、愤怒、不解、伤心、忧郁……诸般情感一时都会涌上心头。

“唉,我现在似乎能永远安全了!但是……但是这样一直一个人在这个小地方待着,一辈子有意义吗?”每当想到这儿,他便会一阵精神恍惚,龙太子跟他谈起的那些名人的话又会不自禁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格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春秋时期思想家和教育家,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论语·颜渊》生死名言

“内容充实的生命就是长久的生命,我们要以此而不是以时间来衡量生命。”

“我们只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

孔秀才反复地念叨着这些话,只觉得越来越能引起他心灵深处的共鸣。“难道我真的是错了?否则……否则我又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望着黑漆漆的棺材盖,他一时喜忧参半,茫然若失……,但往往这个时候,又不知会从哪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浑浊之气,头脑顿时一乱,随即恨恨地骂道:“哼,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所谓的名人吃饱了饭菜没事干,尽会说些空洞迂腐的话,干嘛为他们伤神呢!哈哈……哈哈哈……”一时沙哑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棺材中来回荡漾,有如鬼哭狼嚎。

就这样,孔秀才每天都反复地经受着这些思想情感的折磨,有如水里一阵又火里一阵,精神终于接近崩溃,几乎油尽灯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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