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布罗卡对失语症早有定论,不过像“他”先生这样的病例由于时间久远,许多地方未免语焉不详,因此为了使读者有更生动的印象,在这一小节里,我们来介绍一个近代病例。
哈姆迪(Hamdi)博士是一位退休的化学教授,他在一次滑雪中头部受伤,之后又得了脑卒中。这样他不仅右半身偏瘫,而且说不了有复杂语法结构的句子。下面是他和拉马钱德兰[9]医生之间的一段对话:
“哈姆迪博士,谈谈您的滑雪事故吧!”
“嗯嗯嗯……杰克逊(Jaskon),怀俄明(W yo⁃m ing),向下滑,嗯嗯嗯……摔倒了,是这样,手套,连指手套,呃呃呃……滑雪杖,呃呃呃……流血三天住院,嗯嗯嗯……昏迷……十天……转到夏普(医院)……呣呣呣……四个月回家……嗯嗯嗯……过程很慢,嗯……一些药……嗯……六种药。每种试八九个月。”
“很好,请继续讲下去。”
“发作。”
“唔,出血点在什么地方呢?”
哈姆迪博士指了指他的颈部。
“是颈动脉吗?”
“是,是,但是……呃,呃,呃,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他边说,边用左手指着右臂和右腿的许多地方。
“说下去吧,再给我们讲点什么。”
“有点,嗯嗯嗯……有点难(指他的瘫痪),嗯嗯,左半身没有问题。”
“您是右利手还是左利手?”
“右利手。”
“您现在会用左手写字吗?”
“行啊。”
“好吧!很好。做点文字处理怎么样?”
“处理嗯嗯写。”
“但是当您写字时,是不是很慢啊?”
“是。”
“就像您的说话一样慢?”
“对。”
“当别人说得很快时,您在听懂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吧。”
“是,是。”
“您听得懂吧。”
“对。”
“很好。”
“呃呃呃……但是呃呃……说话,呃呃,嗯嗯嗯,慢下来了。”
“好吧,您是认为您的说话慢了下来呢?还是您的思想慢了下来?”
“好的,嗯嗯嗯(点点自己的头)呃呃呃……话漂亮。嗯嗯嗯说话……”他歪了歪嘴,可能是想说他的思维很正常,就是不能流利地表达出来。
“让我来问您个问题,假定玛丽(M ary)和乔(Joe)一起有18个苹果。”
“怎么样?”
“假定乔有的苹果是玛丽的两倍。”
“好。”
“那么乔有几个苹果?玛丽又有几个?”
“嗯嗯嗯……良我[10]想想。天哪!”
“玛丽和乔一共有18个苹果……”
“6个,啊啊啊12个。”
“棒极了。”
所以哈姆迪博士还能做心算(要知道他以前在数学方面很有造诣),也能听懂相当复杂的句子。但是后来当拉马钱德兰医生要他做更复杂一点的代数问题时,他尽管绞尽脑汁,还是解决不了。因此拉马钱德兰认为布罗卡区不仅和语法结构及自然语言有关,而且和任何使用形式规则的语言,例如代数和编程都有关系。所以哈姆迪博士的问题不光是出在说话上,他在整个语言方面都出了问题。我们人类与其他物种的一个显著区别是我们有可以无穷嵌套的复杂语法,也就是说可以用一个从句去修饰另一个句子中的一个词,此外也还有连接词可以使句子变得更复杂。不过怎么能证明哈姆迪博士的问题是出在这样一个抽象的层次上,而并不只是由于脑卒中损伤了他控制说话的肌肉或是其他组织呢?为了检验这个问题,拉马钱德兰医生问了哈姆迪博士下面的问题:“哈姆迪博士,您能在便签本上写下您是为什么到医院里来的吗?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哈姆迪博士听懂了拉马钱德兰医生的话,他用左手写下了长长的一篇,虽然字迹潦草,但是意思清楚。医生们完全看得懂他写下的话,但是他写的句子也和他说的一样没有多少语法结构,他不用“如果”、“但是”、“和”之类的功能词。如果问题是出在说话的肌肉功能上,那么为什么在他写字时也会犯同样的错误呢?
然后医生要他唱“祝你生日快乐”,他毫不费力地就唱了起来。他不仅毫不走调,而且咬字清楚,发音正确。这和他平时说话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平时说话常缺少连接词,没有片语结构,咬字不准,也缺乏正常语言的声调和节奏。如果这是由于他的发音器官有问题,那么他怎么还能唱得一点都不错呢?所以问题一定不出在发音器官上。至于为什么这种病人能唱不能说,其机制现在还不完全清楚,有可能唱歌是由右半球控制的。拉马钱德兰的结论是布罗卡区不仅负责说话,还和语言的语法结构有关。
值得一提的是,拉马钱德兰指出布罗卡区富有镜像神经元。这种神经元对模仿同伴的动作,对同伴的感受产生同感,理解同伴的意图都是至关重要的。这决不仅仅是一种巧合。关于人类怎样会进化出这一物种所独具的复杂语言的问题一直是科学界十分关心的未解之谜,限于篇幅我们在这里不再展开。对这个问题有兴趣的读者,笔者愿意推荐拉马钱德兰的那本十分有趣的书——《探索脑:一位神经科学家对人之所以为人的探索》(The Tell⁃Tale Brain:A Neuroscientist’s Quest forWhatMakesUs Hu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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