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南曲、北曲之分。兩者的區别,主要在於音樂上的板式和譜式,而也影響着藝術風格。這些,這裏不談。明代的傳奇,其中每一節曲子都有音樂上的獨立性,組織不像元代的套數、雜劇的固定,而按譜填詞,兼承了宋詞、元曲的特點,這些,這裏也不詳細談。這裏所説的,以元曲爲主。
元曲一般分爲小令、套數、雜劇這三種體裁。小令是一首只有一個曲牌的單段散曲;套數是一組同宫調的散曲。小令和套數,一般是吟咏性的歌曲,有時不一定可唱。雜劇是用規定的幾個套數組成的歌劇。除了曲子而外,爲了情節的需要,還有“科白”[10]。雜劇的套數一般是四組,叫四“折”,有時加上一段,叫“楔子”。
元曲的韻律,有幾個特點:
(1)句子有一定的節限,但没有一定的字數,隨着内容上的需要與音樂的許可,可以增損。有時甚至於可以增加和減少句子。
(2)入聲派作平、上、去三聲。平仄聲在填詞時有時可以混用,有時却嚴分上、去。
(3)套數的曲牌組成有一定配合次序,全篇用同一個宫調,一韻到底。
(4)雜劇每折是一個套數,唱的人只有一個(一般是主角),而其他的演員只有表演科白,不唱。
以下便就這幾個特點加以説明。
句子字數的增減,叫“襯字”或“減字”(“偷聲”,即有聲無字的唱腔)。“襯字”的,例如王實甫《西厢記》第一本第二折中的一段《石榴花》:
(大師)一一問行藏,(小生)仔細訴衷腸。自來西洛是吾鄉,宦游四方,寄居咸陽。(先人拜)禮部尚書多名望,五旬上因病身亡,平生正直無偏向,(止留下)四海一空囊。
這些“襯字”,都是不可少的。有人説“襯字”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虚字,是不可信的。“襯字”只是在音樂節拍上是次要的,在内容上却不一定少得了。像這一段曲文裏,“襯字”有的是主語,有的是主要的謂語部分,並不是不關緊要的字眼。
“減字”的,例如關漢卿《雙調新水令》:
玉驄絲鞚金鞍,繫垂楊小庭深院。□□明媚景,□□艷陽天,急管繁弦,(東)樓上恣歡宴。
有時增字很多,成句、成段的增加,在唱法上就不能不有些改變,可以看做“又一體”的曲子,不能視爲“襯字”了。例如《西厢記》第三本第一折中的一段《後庭花》:
(我只道拂)花箋打稿兒,(元來他染)霜毫不勾思。(先寫下)幾句寒温序,(後隨着)五言八句詩。不移時,(把)花箋錦字,(叠做個)同心方勝兒。(忒風流忒敬思,忒聰明忒浪子,雖然是假意兒,小可的難到此。)
結尾的四句,是《後庭花》定格中所没有的。
有些曲牌裏有規定的字樣,有意義的,如《一半兒》曲牌中的“一半兒”;没有意義的,如《叨叨令》曲牌中的“兀的……也麽哥”,《天下樂》曲牌中的“也波”。這些字樣雖没有意義,可是在唱的時候已佔有節拍,已成爲定格,不能看做一般的襯字了。
元曲裏,因爲用北方的語音(“中原音”),没有入聲,只用陰、陽、上、去,大體上跟現代北方話語音相同。入聲派作平、上、去三聲,在周德清《中原音韻》裏有這樣的規定:
發聲清聲的入聲字(見、溪、端、透、知、徹、幫、滂、非、敷、精、清、心、照、穿、審、影、曉)——作上聲;
發聲次濁的入聲字(疑、泥、娘、明、微、喻、來、日)——作去聲;
發聲全濁的入聲字(群、定、澄、並、奉、從、邪、牀、禪、匣)——作平聲(陽平聲)。
這跟現代漢語中北方語音和南方方言中的聲調對應,就不完全相同了。例如元代音韻中入聲作上聲的字最多,而作陰平的字没有。而現代語音中入聲作上聲的大大減少,常用字讀陰平的却大大增多了。在元曲中,句中一般只論平仄,協韻可以四聲通押。例如關漢卿《魯齋郎》雜劇中的《四塊玉》:
將一杯醇糯酒十分的吃(入作上),更怕我酒後疏狂失了便宜(陽平),扭回身剛咽的口長吁氣(去),我乞求得醉似泥(陽平),唤不歸(陰平),我則圖别離時不記得(入作上)。
但有些地方,上、去聲却非常嚴格。這種規定往往在曲牌的末句。如《慶宣和》的末句規定用“去上”,《山坡羊》的末句規定用“平去平”,《醉扶歸》、《端正好》、《步步嬌》的末句規定用“仄仄平平去”。這種規定,見《中原音韻》裏的“作詞十法”,但查元人的作品,也並不完全相合。大概跟當時唱法有關,現在唱法不盡可知,也就不能瞭解了。不過在句末除了叠字和謰語,一般不連用兩個上聲字或去聲字,則因爲不論填詞度曲,都是順乎語言的自然。兩個上聲字或去聲字,擱在句末,總不免蹇吃不順,無論是唱是念,都會覺得不自然。現代語音中遇到這種情況,一般也是變調的。
曲韻和詞韻一樣,在調譜上有定位。爲了加强頓挫的節奏感,有一種“短柱”的句中韻,即二字一頓,一協。例如王實甫《西厢記》第一本第三折中的“(我)忽聽、一聲、猛驚”,第五本第四折中的“自古、相女、配夫”。小令中也有全首通用“短柱韻”的。這種句中韻的用法,在宋人詞中也不是没有,例如吴文英《三姝媚》的“啼痕、酒痕、無限。當年、夢緣、能短”,上下片相同,可見是有意這麽作的。但這只不過是偶然見巧。“短柱”的韻例,却是元曲中才成立的。
套數的一組曲牌,有一定的配合次序,用同一個宫調。中間不能轉韻。也正因爲這個音樂上的原因,雜劇每折即是一個套數,就只有一個人主唱。這種形式,後來在明代的傳奇中,完全打破了。這又與“南戲”的唱法傳統有關。關於這些,以及宫調曲牌等,在這裏就不詳細談了。
[1]見皇甫謐《帝王世紀》。
[2]見《孔子家語》。這是晉代人所作的僞本。
[3]《詩·大雅·綿》“愠、問”韻都是去聲,《鳧鷖》、《雲漢》都用“熏”叶平聲韻,分别很清楚。
[4]宋代考試用韻依據官頒的《禮部韻略》。清代官制《佩文韻》,也是據《禮部韻略》訂定的。後來作舊詩用韻都根據《佩文韻》。
[5]第一句用韻爲起韻,第二、第四等句與之相協。
[6]“行”字衍。“川、邊、天”是韻。
[7]《陸士龍集》,《與兄平原書》説“李氏云,雪與列韻”,李氏,指李登《聲類》。可見晉代詩人已經根據韻書來檢查用韻了。
[8]沈約的《四聲譜》已佚,“八病”的名目見日本空海《文鏡秘府論》引。“平頭”,指五言詩兩句的第一字不可同聲調;“上尾”,指兩句末一字不可同聲調;“蜂腰”,指一句第二字、第五字不可同上、去、入聲;“鶴膝”,指第一句與第三句末一字不可同聲調;“大韻”,指兩句上九字中不可用與韻脚同韻字;“小韻”,謂兩句中不可有同韻字;“旁紐”,謂一句中不可有雙聲字;“正紐”,謂一句中不可有同音而聲調不同的字。空海在唐代曾到我國留學,抄了不少我國的古書。
[9]清戈載《詞林正韻》載限用入聲的三十八調,其中有十二調可用平聲,但不可用上、去聲。
[10]科白,動作和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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