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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杀您,您准备好了吗

时间:2023-12-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丈二老先生自嘲般地笑了笑,然后将泡好的茶水递到已经落座的徐暮云身前。茅屋轰然倒塌,而那柄雨剑却在此时从倒塌的茅屋中冲天而起,进而垂直落下,徐暮云向天伸手,将雨剑稳稳地握在了手中。徐暮云眼神冷如冰霜,看着丈二老先生手中由一根枯草变幻而来的长剑,心里明白对方早已是达到了剑道第三境界之人,而老人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仅仅只是为了让他降低戒备。

这些铃铛是当初多闻使君接丞相令,命尚章和祝犁联手所布的,从左往右起每个铃铛都代表着亭子之外的每一道关卡,铃铛一共十个,也就是说在望风亭之外设有十重阻碍。

多闻使君曾交代,铃铛每响起一个,则代表着关卡被破开一处,让他务必留心。

但是现在,前面五个铃铛却同时响了起来,这不就是说明,前面的五个关卡已经被人同时破开了吗?

“到底是谁这么厉害?难道真的是铜雀六尊者一起出动了吗?”皇甫朝云喃喃自语,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

第六道关卡阵前。

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茅屋突兀地矗立在空地中央,屋前一位耄耋老者合衣而坐,仿佛是害怕雨水带来的寒冷一般,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看上去就像皇城根下那些要钱不要命的老叫花子一样,落魄而又寒酸。

但奇怪的是,老人的周身却十分干净,原本应该被雨水淹没的泥地,竟然没有一滴雨落下的痕迹。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雨滴隔开了一般,雨珠每每落到老人上空一掌之处,便立刻消散于无形,连他的衣角都难以沾到。

一切都显得异常诡异。

忽然间,老人的身体动了动,不是颤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空中某个地方,眼睛微眯。

“你来了!”

半晌,老人缓缓吐出一句话。正如他的人一样,老人的声音异常苍老,仿佛一副许久没有刷过油的门轴,刺耳又难听。

几乎在同时,离老者不远处的半空之中,雨幕荡出一片涟漪,无数雨滴被震颤飞散,如同珍珠迸落。

随后,雨中出现一抹白色。

白色由一个点,变成一个面,不停地扩大,最后变成了人形。

一角白衣随风飘了出来,同时一只脚稳稳踏出,坚实地踩住虚空,旋即便是整个身体,都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这,竟然是一个人!

白发白衣,负手而立。

他的眼神淡漠而冰冷,脸上除了自然而然的高贵之外,仿佛已经上千年没有出现过笑容了,冷得有些呆滞,像是一座冰山。

雨,未停;雨,绵绵。

一道白色的冷酷身影,自北方而来,一丝难以掩藏的杀意在白衣年轻人出现的同时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吹起周围的风。

——杀意尖锐,就像是一柄剑。一柄锋利而强大的剑横渡虚空而来,不需要任何依托,便如履平地般站在了距离地面尚且有一人高的虚空当中。

白衣白发的年轻人眼神缓缓转动,一眼看向了坐在茅屋前的老者,才发现对方的目光早已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久闻丈二老先生大名,只是不知您为何不在白帝城里教书,却跑到这风起云涌的是非之地?”白衣白发青年说话间,眼神却掠过老者,看向了老者身后的茅屋。

茅屋很破旧,上面挂着的六个铃铛里,前面五个叮叮当当响得令人心烦。唯有第六个铃铛,此时便仿佛一口钟、一座山般稳固,即便有斜风吹来,也依旧纹丝不动。

白发白衣的年轻人脸上,第一次出现凝重的神色。

铃铛代表着守关者,铃铛越稳健,便说明守关者的实力越强大。

前面五关,他每到一处,挂在屋檐或树干上的铃铛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丝颤动,发出一些害怕或恐惧的声音,但是唯独第六关这里,铃铛竟然连一丝的异动都不曾有。

他遇到强敌了。

此人的境界,至少与他一样。传闻中大汉东宫太子的恩师,果然不只是一个教书先生那么简单。

“皇宫待腻了,老夫随丞相出来活动活动腿脚,却不想能在这儿遇见你——徐暮云。”丈二老先生混浊的双眼直视白衣青年,这个时候他仿佛变得年轻了许多,浑身上下再没有半点之前的颓废和苍老。

“总听闻曹魏铜雀六尊者都擅长用剑,拥有天下无双的剑阵组合,近年来更是横空出现一位白衣尊者,号称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方一听闻,老夫便猜到此人应当是你了……恰好,老夫也喜欢用剑,既然白衣尊者今天来了,不妨先陪老夫喝杯茶吧。”

丈二老先生说着,竟真的起身走进茅屋,搬了一桌两椅和一套茶具出来,充满古朴简洁的意味。

“喝完茶,老夫再向你讨教一番——何为剑道……”

徐暮云峰眉微挑,他听到过一些关于这位教书先生的传说,也知道他自然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他会这么难缠。

所以……

这茶——喝,还是不喝?

……

雨渐渐大了起来。

茅屋屋檐上的雨水由滴连成了线,远方旷野里灰蒙蒙一片,连木流渊外传来的厮杀声也被雨落的声音冲淡了很多。

天地之间一片清明。

便在这时,站在虚空中的徐暮云,身子微微一动,随后他的双脚便仿佛踩在梯子上一般,交替落下,一步一步从空中走到了地面。

他的人到哪儿,哪里的雨水便会自动消失。

他的身上,未落一滴雨。

“哦,梯云纵?”丈二老先生似乎没有想到,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咦,“我以为你会直接向我出手。”

“不敢。”徐暮云来到老人身前,微微抱拳行了一礼。

“为何?”丈二老先生有些好奇。

“您是前辈。”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

“看来在白衣尊者眼里,老夫还不配成为你的对手。”丈二老先生自嘲般地笑了笑,然后将泡好的茶水递到已经落座的徐暮云身前。

“是,您太老了……我承认您对我有威胁,可我费一些功夫,依然可以杀了您。”徐暮云表情冰冷,语气也十分认真。

“是吗?”丈二老先生笑了笑,没有理会徐暮云话里的冰冷,合了一下身上破旧的衣服,接着说道,“我想知道你的剑在哪里?”

“剑?”

徐暮云似乎没想到老人会问这样的问题,凝视老者片刻,却未回答,而是转过头去,左手在雨幕中的虚空一抓,一柄由雨珠化成的雨剑赫然出现在徐暮云的手中,晶莹剔透。

“万物为剑!”徐暮云手腕轻动,雨剑剑身虎虎摆动,下一刻便凌空飞起,在空中飞舞一圈之后,猛然拦腰斩向茅屋。

唰!

仿佛割破衣服的声音一般,雨剑飞出,轻松地将茅屋拦腰斩断。

轰隆!

茅屋轰然倒塌,而那柄雨剑却在此时从倒塌的茅屋中冲天而起,进而垂直落下,徐暮云向天伸手,将雨剑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这一切做完,仅仅过去了十个呼吸的时间。

“如何?”徐暮云问。

如何?

徐暮云问的是,他的剑,如何?

“剑道第三境——形意之境!不论何种东西在手,都能当作锋利的宝剑使用,即便使用一根树枝,也可以达到剑气外放的效果……如今,仅仅一颗雨滴,你便已能够将它化作一柄剑,将我的茅屋砍成两截,看来剑道天才之称,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丈二老先生由衷赞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徐暮云没有说谎。他如果想取自己的性命,只是需要费一些周折。

“我想年轻一代中,恐怕只有焉逢那小家伙才能和你一较高下吧?可惜他停留在第二境已经有三年了,如今恐怕也已不是你的对手了。”

天下知晓之人都在说,汉与魏两国当中,年轻一代就属飞羽十将和铜雀六尊者最为杰出。

可如今看来,单单一个徐暮云,怕就不是飞羽十将能够相比的了。

丈二先生心下莫名担忧起来。

望风亭,是整个大阵入口的最后一关,那里正是由多闻使君寄托了无限期望的焉逢把守的。如果焉逢战败甚至被杀,阵口就很有可能会被铜雀大军强行破开,到时候要通过木流渊运送的十万军粮,便极有可能会完全落入深渊之中,那丞相北伐的一切功夫,恐怕就又一次白费了。

为此,他须不惜一切代价拦下徐暮云。

哪怕因此付出生命。

想到这里,丈二老先生端起茶水来,如喝酒一般仰头一口饮尽。

这一刻,耄耋老人显得豪气干云。

徐暮云一直没有说话,他就这样看着老人一连串的动作,眉头又一次微挑了起来。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站在这里,便会知道徐暮云做出这个表情和动作,证明他对此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他不耐烦的原因有很多。

一是因为老先生泡茶的功夫太差,生生将一壶好茶泡出了老茶的味道,喝着没有口感,这让他的心情非常不好。二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的武道以及剑道修为指指点点,因为他天赋奇高,这是他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再在他面前重复;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所谓迟则生变,他不想再和丈二老先生浪费时间,他需要尽快完成紫衣尊者交代的任务。

闯过阵关,打开阵口,斩断军粮运输路线。

否则一旦粮道疏通,任由蜀汉将十万军粮从后方运输到军中的话,那么两国之间的战事,不知道何年才会结束。

徐暮云的眉头挑得更高了,冰冷的眼神也逐渐有了色彩,如刚才一般的杀意随之溢涌而出,浓稠得快要凝成了水。

人,终究是要杀的。

于是,他抬头看向丈二老先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要杀您,您准备好了吗?”

死,准备好了吗?丈二老先生没有回答。

雨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风也刮得越发猛烈,仅仅片刻时间,便已将倒下的茅草屋都吹得四下散落,也有不少轻盈的枯草被卷飞到了天上,在空中胡乱飞舞着。

丈二老先生的花白头发也被吹了起来。

发簪不知掉在了何处,以至于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为了一文钱便可以与人大打出手、哪怕为此敲破头颅也在所不惜的老乞丐。

乞丐是没有尊严的。

丈二老先生忽然伸手,五指一握,便从空中拉来一根飞舞的稻草,猛然间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前刺去,径直指向徐暮云的喉咙。

嘡——

这是两柄剑相互碰撞的声音。

在丈二老先生刺出偷袭一剑时,对面的徐暮云便迅速察觉,旋即以极快的速度从凳子上弹起,如老鹰展翅般向后飞掠躲避。

与此同时,徐暮云右手手腕一动,握住空中的一颗雨珠,再次将一颗雨珠幻化成一柄雨剑握在了手中。

随手向前一挡,便将老者凌厉的攻势阻挡了下来。

战斗还没有结束。

丈二老先生手中的枯草与雨剑相碰的时候,仿佛结冰一般,瞬时化成了一柄晶莹剔透的宝剑,比雨剑剑身更宽,看上去也更加锋利,上面闪烁着阵阵寒芒。

那是剑气。

剑气外放是剑道第二境的标志,而化物为剑却是剑道第三境的标志。

“你骗我?!”

徐暮云眼神冷如冰霜,看着丈二老先生手中由一根枯草变幻而来的长剑,心里明白对方早已是达到了剑道第三境界之人,而老人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仅仅只是为了让他降低戒备。

他之前已猜到眼前的教书先生并不一般,却从未想到他会如此强大。

剑道第三境,武道第三境!两者的境界,皆与自己一样!

“我很想和你进行一次公平的交手,但你为曹魏,我为大汉……你我各为其主,我没有办法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影响大局的事情,所以今天——我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将你留下来了!哪怕这些办法十分卑鄙可耻,我也在所不惜……毕竟,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在乎什么脸面?”

说完,丈二老先生便往前踏出一步,右手一动便将手中稻草凝结而成的宝剑捏碎,紧接着微微闭眼,将双手抬到胸前,不停地变换手法结出法印——

猛然之间,一阵微弱的白光从他周身散发出来,显得祥和而宁静。

片刻之后,令人惊叹的一幕出现了。

丈二老先生结出的法印在他身体周围上下翻飞,接下来他的身上便突然发生了变化,如同返老还童一般,脸上的皱纹在一瞬间骤然消散,皮肤变得光滑无比,原先花白的头发也随之变得乌黑,很快,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庞便出现在徐暮云眼前,与之前衰弱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此时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更是足以让徐暮云动容。

徐暮云皱起眉头,缓缓地道:“燃烧精血?”

所谓燃烧精血,是指一些武者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自身的战斗力,而选择的一种将自己体内储藏的能量全部消耗,用以提升境界或者战斗力的方法。

按理说如果不到绝境,谁也不愿意为了达到巅峰状态而选择燃烧自己的精血,因为燃烧精血需要以武道和生命为代价,轻者葬送武道生涯,重者直接被反噬而亡。

丈二老先生转眼之间从一个老头儿变成了高大英武的青年才俊,显然是将浑身的精血燃烧殆尽,打算跟他拼命了。

如昙花一般,为了绽放那一刹的光华,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

以丈二老先生武道第三境、剑道第三境的修为,即便不燃烧精血,和自己也有得一战,那他为何这么坚决地燃烧自己的精血?徐暮云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现在,我准备好了。”老者说道。

徐暮云眼睛微眯:“你如果要逃,我追不上你。”

丈二老先生摇了摇头,甚至都没有接徐暮云的话。

“我已经七个月没有吃过白帝城的葱油饼了,王小帽家的鱼香肉丝也很有味道,我守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会尝试着做一份出来,可惜最后都把肉炒煳了,至今也没有做出那种想要的感觉来……这真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故事!”

徐暮云将剑收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那柄由雨滴幻化而来的雨剑,忽然在他手里化作一滴水流了下去。

砰的一声,那颗雨滴十分轻巧地砸在了泥土里,溅起无数细小的稀泥。

“现在走,我不拦您!”徐暮云真正的目的是尽快闯过第六关,迟则生变。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这么多话不仅仅是想找个人说话,同时也是为了能够多留你一会儿……甚至,将你永远留在这里。”

“是吗?”

“若是不信,现在你可以试试自己还能不能化万物为剑,还能不能将剑气外放?”

“你……”

徐暮云脸色突变,顺着老者的话,他伸手从空中抓了一滴雨珠过来,雨珠依然能够停留在半空之中,但是只要他一使用灵力,空中的雨珠便会被割成碎末,不用说横拉成剑,即便连保持原有的形态都难以做到。

“你对我做了什么?”

徐暮云冷声质问,哪怕是如此危急的时刻,他也依旧保持着冷静。

“只是请你喝了一盏茶。”

“不对……这不是茶,而是……”

“哦?你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一个阵法,封禁剑气的阵法!”

“啧啧……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也知道这是一个封禁剑气的阵法,看来我之前夸你的还真没错,剑道天才不是浪得虚名。”

“丈二先生,您以为将我的剑气封禁,我便无法用剑了吗?”徐暮云知道自己无法剑气外放、化物为剑,但还是敢这样说,“你死后,我会送一份鱼香肉丝到你坟前。”

“多谢你……但你不能使用剑气,我的胜算终归会大一些。”丈二老先生伸手在腰间一拍,一串白光突然呼啸一声从腰间口袋里飞窜而出。

“长鄂出鞘!”丈二先生仿佛是在呼唤一个孩子,微微仰起头,将手平伸往胸前一放,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便落在了他的手中。长剑通体白色,剑身上镌刻着一组古朴的符文。

“我喜欢这柄剑。”徐暮云双眼之中多了一抹神采,看向丈二先生手里的剑,如同在看绝世珍宝。

“若是我死了,你尽管拿去。”丈二先生眼含柔情地伸手抚摸了一下长鄂剑的剑身。

长鄂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竟在此时发出一声悲鸣。

丈二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今日我总归是要死的,临死之前把你交到一个剑道天赋更高的人手上,你应该高兴才对。”

剑仍在悲鸣。

丈二有些伤感地笑了笑。

“拔剑吧!”丈二先生往前踏出一步,手中之剑直直地向前刺去,他身上的衣袍无风而起,连一头青丝也随之飞扬起来。

这一招极为朴实,朴实到几乎笨拙,仅仅是踏出一步,然后刺去,像是他在学堂中教给学生的最简单的早操招式。但是这一步,看似很慢,其实很快,仅仅只是一步,丈二先生和徐暮云的距离就拉近了一半。

下一步,丈二先生就可以将剑刺入徐暮云的胸口。

徐暮云没有拔剑,甚至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就站在那里,不偏不倚,等着他。

“终究太过年轻,你大意了!”丈二先生的话刚到嘴边,一柄锋利的剑便刺入了他的心脏,穿过他的胸膛,老先生不可思议地看着刺入自己身体里的这柄无色长剑。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难道是虚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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