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逢,游兆如今要离开羽之部的意愿已十分坚决。我们已探问过,应无转圜余地了。你可否接受如此调动?”增长使认真地询问。
“若游兆已如此决定,属下自当尊重他本人之意愿。”朝云抱拳行礼,但难掩落寞之色。
“好,明白了。”多闻使点点头,“既然如此,从今日起,游兆便归入飞之部所属……正好祝犁也被派往蜀道架设流马,飞之部正缺少一成员,对于你们而言也算公平。”
“焉逢,有一事也一起告知你,你让麾下队友主动求去,此事将扣除你所累积之部分战绩。如今你的积分,已暂时屈居端蒙之后。”增长使说。
“属下领导不力,甘愿受此处罚!”朝云半跪而下,接受安排。
多闻使挥挥手,沉声说:“今日先如此吧。难为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朝云起身,抱拳行礼,转身就要离开,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却又转身回来,向二人再次行礼:“二位大人,属下另有一件事,久耿于心,不知可否一问?”
“什么事?是关于方才的处置吗?”多闻使有点讶异。
“不,其实属下最近内心万分迷惑……因为近日来,不论是袭击白柳砦、许家堡、韩门村、赤门堡,还是割取上邽麦子一事,属下总觉得似乎有违我大汉义师之初衷!不知今后我们可否避免此种作战方式?”朝云深深地低下头去,一一将心中的想法如实地说了出来。
“嗯……你认为违背了什么初衷?”
朝云认真地道:“属下一直深信,我们大汉王师北上,目的乃是吊民伐罪、消灭曹贼、安抚百姓、重振汉室。若屡次皆伤及黎民百姓,岂非有悖于此立场?”
“唔……”多闻使无言。
朝云语气沉重:“近来,由于屡次执行此类任务,属下内心其实万分苦闷。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增长使微微不悦:“焉逢!你乃大汉未来的名将栋梁之材,我们所有人都很器重你!没想到堂堂一介沙场战士,却会为了此等无意义小事,而在那里多愁善感!”
“但我觉得百姓之苦痛,并非小事……”朝云低头,闭目喃喃说,“自小,我的爹娘就死于兵难,之后我与姐姐、弟弟一起逃难,后来又经历生离死别……童年之痛,至今心头仍难以忘怀!所以每一次执行对平民百姓下手之任务,属下内心都隐隐作痛,好像自己正在残害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亲人……”
“焉逢,你到底想说什么?!”增长使怒喝。
“且莫动怒……我多多少少,大约能体会焉逢的一些感受!”多闻使伸手制止增长使,使气氛稍稍缓和,“不过,焉逢……本座也觉得既然身为大汉战士,又为飞羽领导者之一,你实不该如此沉溺于感伤之中。战场厮杀,本就严峻非常,若非你死,即是我亡!若心存太多仁慈,多有顾忌,最后恐怕不只会害死自己,甚至会危及队友!”
“话虽如此,但……”
“不过你这提议,我们自会斟酌考虑……但本座相信,此事应只是你近来一时情绪低落所致。反过来想,若我们全力协助丞相,届时北伐有成,歼灭曹贼,重振汉室,天下太平……岂非生民百姓今后反而都能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多闻使温和地解释起来。
“是……”朝云抱拳躬身。
“焉逢,如今正值北伐战事火热之际,你万不可因此等情绪,而妨害了任务。”增长使也恢复平静的语调,对朝云说道,“切莫忘了,我们是大汉的尖兵……大汉最忠心的飞羽部队!”
“是!”朝云再次抱拳行礼,然而内心,却愈加迷茫起来……
为何身边的人都认为这是对的,唯独自己……会有如此之多的想法与感受?朝云的心情变得十分低落。
返回营帐后,他发现横艾一个人正在那儿等着自己。
“横艾?”
横艾关心地问:“朝云,多闻使找你去,可是因为游兆要离去,改投飞之部的事吗?”
朝云点点头:“你也知道了?”
“我早就有这个感觉了。所以你方才离去,我便以艾叶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将有身边同伴求去。你也知道的,若时日很近之事,我这草卦还是挺准的……”
“嗯……”朝云神色黯然,语气低沉地说道,“是我领导无方,弄成如此局面……”
“朝云!胡说什么?我反而觉得你做得才对!”横艾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做得对?”朝云愣了一愣,横艾应当是第一个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人吧?
“你放过了许家堡的人,以及你为了失去麦子的百姓担忧……”横艾情绪微微激动地说,“这些才是我认识的朝云应当做的事!”
朝云眼神中充满希望地问:“横艾……你当真觉得我身为战士,这么做是对的吗?”
横艾重重地点头:“朝云,天底下有多少追求英雄霸业、立功封侯的人,真的在关心那些黎民百姓呢?我反而因为你如此做,才真正觉得跟着你是对的!”
朝云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横艾……”
横艾语气缓和地道:“所以你别再在意了,朝云,而且……我的草卦其实还显示,近日会有新队友加入我们羽之部,所以你别太担心。”
“新成员?”
横艾笑起来:“不错,你就相信我神准无比的草卦吧!而且若真要说起来,游兆的离开,说不定我也有责任啊!”
“嗯?什么责任?”朝云疑惑地道。
横艾想了想,说道:“那一天,他认定我是曹营奸细,打算逼我招供。可惜本姑娘偏不是奸细,要我拿什么来证明自己是奸细呢?结果他生气了,拿起长枪想动手动脚的,很不幸的是,这小子色厉内荏,却并非我的对手。”
朝云无奈地道:“那日我便看出来了,你却不承认。”
横艾神神秘秘地道:“是啊!若你愿意,你可立刻把此事告诉多闻使、增长使他们,那么他……”
朝云立刻拒绝:“不成!游兆跟我好同伴一场,他最大的心愿便是立功封侯,好不辱没先人的荣耀……我不能出卖他,不能为了自己,就葬送他的未来!”
横艾开心地嬉笑起来:“嘻!了不起,不愧是焉逢!”横艾欣然而笑,“我其实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如今,我更坚信跟在你身边是对的了!”
“横艾……”朝云有点哑口无言,心里却越发温暖,“对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朝云好奇地问道:“横艾,若你的实力本可打赢游兆,何以当初在比试排名之时,竟输给我们这么多人,让自己屈就后面的名次,甚至还不如你的师弟徒维?”
横艾神秘一笑:“朝云,你猜猜看?”
朝云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嘻,因为……”横艾笑着说,“你也知道,我喜欢各种艾叶啊!所以我第一眼,就决定挑选横艾这个名号了啊!”
“什么?就为了这个目的……”
“是啊!若骗你,我是小猪小狗。”
“哈……哈哈哈!”朝云不禁忘掉了今晚的心事,笑了出来,“虽然不敢相信……不过,这才像是真正的你。”
“嘻,这就是我啊!”
横艾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朝云的心情好多了:“没想到我们大家如此在意的东西,你竟如此不重视。”
“那才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至少对我而言。”
“那么,什么是对你而言比地位更重要的?”
“你说呢?”
“我猜不出。”
“那本姑娘给你个提示,答案就在这首曲子里,你听听!”
横艾微笑着拿出她的玉笙,吹奏起来。
那是一首与之前的《悲织》完全不同的曲调,更显轻柔优美,听起来便如同潺潺流水在耳畔响起。
心静。
怡悦。
舒畅。
美妙。
像是卧听叮咚流水。
更似坐观云卷云舒。
重重唯美的感觉传遍朝云全身,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安逸过了。
朝云不禁闭目,沉醉地听着……
咚咚咚咚!
突然,营外传来一阵密集且激烈的战鼓敲击声。
笙音戛然而止,余音被淹没在战鼓声中。
“焉逢、横艾二位大人,多闻使召见!”
“好,我们马上到!”
传令兵离开,朝云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奋之色:“听这鼓声,应当是要打大仗了!”
横艾收起笙来,无所谓地说:“打吧打吧,这曲子呀,以后再吹给你听。”
来到多闻使的营帐中,发现飞羽其他人都已到齐,朝云一眼便看到了游兆,想要上前说话,却被一旁的横艾拉了拉袖子,示意多闻使还在,朝云只好作罢。
至于三位使君,只见多闻使一人,方才还在这里的增长使已不见身影。
见人已到齐,多闻使沉声说道:“既已来齐,那我便宣布各位的任务!”
众人抱拳揖礼。
多闻使接着说道:“刚刚接到至要军情!曹贼派出了数千人马,偷偷绕往祁山,企图攻击如今正在围攻祁山堡垒的王平将军的部队!”
“哦?曹贼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派部队偷偷出营,妄想抄我们的后路……”强梧兴奋地拍了拍背上的弓,忍不住乐了。
“是的。而贼将司马懿,大概是为了掩护他,方才也派了军队离开固守的营垒,出军向我军袭来!”多闻使说道。
“这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良机!”游兆兴奋地握了握拳,朝云看了过去,他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朝云的注视。
“大人,我们此次的任务,是否是去偷袭和骚扰司马懿?”昭阳问。
多闻使摇摇头:“魏延将军已向丞相领命,带着高翔、吴班两位将军正面迎击!我们要做的,则是对付袭击祁山的张郃、魏平部队,扰乱他们,让魏将军无后顾之忧。”
“攻击祁山的……是张郃?”端蒙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是的!就是三年前,在街亭大败已故的马参军大军的那个老张郃。”多闻使道。
“那个老家伙……”端蒙恨得咬牙切齿。
尚章也紧紧地握起了拳头,骨节咔嚓作响。昭阳则是一脸担忧地看向端蒙,带着丝丝关心。
多闻使扫视下方一圈,举起令牌下令道:“端蒙!袭扰张郃部队之任务,便派给你飞之部执行!祝犁不在,着你带领其余部下,即刻出发!”
“是,属下定当完成任务!”端蒙用力抱拳,眼中更是闪烁着一丝仇恨的光芒,那仇恨如火,仿佛要将天下燃烧殆尽!其余飞之部成员一起抱拳,接受了任务,一同退出营帐。
“游兆……”
朝云轻轻拉住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游兆,想说什么,但是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事吗?”
“我……”
“若是无事,请勿妨碍我执行任务。”
“游兆,你……”
游兆用力一甩,便将朝云扯着自己衣袖的手甩开,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营帐。
朝云叹了口气,心底不禁有些落寞。
“至于羽之部,”多闻使目送几人离开后,看了看朝云,举起令牌,“你们也带着部下,绕过山道,至祁山偷袭魏平的部队!即刻出发!”
“遵命!”
朝云、强梧、横艾、徒维四人,一起抱拳行礼,转身离开营帐。
朝云的营帐内,几人围在地图前制定策略。
“此次我们一共带两百人,我飞羽下属部队皆是骁勇善战的精英战士,所以待会儿我们必须在日落前越过卤地,饶到魏平后方,袭击他的后方部队!”朝云环视一圈强梧、横艾与徒维,纤长的手指顺着地图划过,“这里、这里,按照魏平军队的行军速度,他们的先头部队到时会到达此处,即三丫口与竹林峰之间的路段上,此地两边都是茂密的竹林,便于打伏击,若是廖化将军能够料到这一点,并将兵士埋伏在此地,加上我们在后方袭击的话,必然可以打他一个首尾不顾!”
“朝云,我有疑问!”
“讲!”
“按照我们手下两百战士的速度,日落前通过艰险的山道,绕到敌军后方,完全不成问题,到时我们作为奇兵杀出,可以起到极大的心理震慑效果,但是……”强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朝云,将粗大的手指放到三丫口与竹林峰之间,“你怎么保证那魏平,会在通过三丫口后,选择走这条道?相比于三丫口到竹林峰这条道路而言,另一条山道前段险峻,但是后半段却是一片坦途,且不具备设置伏兵的条件,只要走过前半段,后面即可策马奔腾,转瞬即可到达祁山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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