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飘荡着榴莲的气味,白天剥下来的钉状果壳堆在餐桌上,没有拿出去丢掉。
是榴莲种植者对品种做了改良吗?清甘、诱人的植物香气在盘旋。日间从店里买回来,在汽车里也留下这气味,我把车窗升起,阻断北京五月街道边盛开的十姐妹,独享榴莲分子运动的舞蹈。
这一次买到的是泰国榴莲,上一个星期天是马来西亚的。泰国的肉质黄、果核小;马来西亚的核大但果肉如碧色的软玉,清爽糯口,让你觉得不菲的价格花在果核的分量上也是值得的。
北京的水果店铺里近几年出现越来越多的榴莲,好像没有摆出这种远在东南亚的出产,都不好意思卖其他果品。
5月,在世外桃源般的柬埔寨贡布,在通向泰国湾的甘再河畔,在河畔的榴莲园,该有更多的大快朵颐和大声欢笑吧?
去年(2014年)我到过那里;去年的去年我也去过;去年的去年的去年的这个时节我还去过,那是第一次。第一次贪婪地吃榴莲,第一次看到榴莲在果园里成熟,第一次和种榴莲的人说话。
有人爱秀自己的各种“第一次”,因为其中必有“萌感”。此外呢?每一个第一次之后,接下来就有一个崭新的世界呈现在你面前。这个世界在“第一次”之前,完全是封闭的疆域。没有第一次,后面的世界你就永远不知道了。
很少有人喜欢自己第一口吃的榴莲。“怪怪的。”他(她)们说,真的只吃一小口或一小块儿。
第二次会多吃一点儿。第三次,一般来说,就进入了榴莲的世界。
榴莲是个性强烈的果品,它的气味是个性之一,做不到人人喜欢。在飞机航班上和酒店里,榴莲都在禁入之列。在其他非私场所,比如聚会时,如果你要吃榴莲,礼貌的做法是先问别人介不介意。酒店自助餐水果里是没有榴莲的,除了价格因素,它独特的气味也不便于在公共空间扩散。
榴莲是柬埔寨贡布省醒目的城标
贡布铁桥
在柬埔寨,有一次我和数人同车远程旅行去柏威夏古寺,不想花费时间停下来打尖吃饭,想到榴莲是天然的能量棒,便小心地问同车人有无反感榴莲的,不料得到一致的热烈响应,于是在路边买榴莲钻回车里同吃。
一辆坐满男女、充满榴莲气味的汽车,闭窗行驶在热带公路上(因为高温必须开冷气)。光是这场景,想想就有喜感——气味相投是多么令人喜悦。
很早以前看过一部影片叫《榴莲飘飘》,故事发生在香港,主演是秦海潞,她扮演的中国东北女子在香港第一次接触到榴莲,也第一次进入血汗工厂般的性交易产业。
香港不是榴莲产地,但它是更多物产的汇聚地,特别对中国内地而言,是中转站——不仅中转物产,也中转各种社会产物,如饮食习惯、制度文化、阶层生态。
《榴莲飘飘》拍摄于2000年,彼时香港刚刚回归三年,大多数地区的中国人对榴莲还相当陌生。15年之后,香港这个中转站几乎完全可以越过,不仅东南亚多国的榴莲直接进入中国内地城市,而且更多的中国游客亲自跑到东南亚吃榴莲、看世界。
即便我从一开始就不排斥榴莲,但不得不承认榴莲气味给我的第一感是“臭”的。最早我是在北京超市里买榴莲,也在餐厅里吃榴莲酥皮点心。在柬埔寨第一次吃榴莲是在榴莲种植园里,记忆中也是闻起来臭,吃起来美。直到有一天,我在贡布从一对柬埔寨夫妇手中买到一颗绿皮榴莲,放进车里那一刻,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植物清香。
贡布是柬埔寨西南部的一个地方,如果你沿着这个东南亚国家不太发达的公路向那里走去,会在道路交汇处看到一颗巨大的雕塑榴莲,这是这座小城的标记,也是此地人的幸福。
曾在图片上看到过榴莲被标注了一个英文名字——NAIL FRUIT(钉子果),一个因形而起的英文名字。但是不真正拥有,就不会有真正的命名权。它更通行的名字是“DURIAN”。贡布的一位柬埔寨少年教我:TWO俩(发音为“tu-liang”),如果你记不住,就记“TWO”“俩”(英文与中文意思相同,都是“二”)好啦,他晃动着两根手指头。
其实还好啦,按柬埔寨人的发音,T和D,D与L都像孪生兄弟,我很容易把DURIAN转成LIULIAN的发音,它不但是一个好听的名儿,而且还占有两个美丽的汉字——榴莲。
贡布荒废多时的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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