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眼睛

“找到了。”提乔说。小星停下来。提乔头向后仰，看着塔一样的冷杉树的树顶。

“上面是什么？”她问。

“树顶上就是那只老鹰的鹰巢。你看见了吗？”

小星抬起头：“我看见上面有一个很大的东西，大得挡住了星星。”

“那就是鹰巢。”提乔站在小星的背上，伸手去够最近的树枝。

“你要爬上去吗？”

“是的。”他回答说。

小星停了一下，突然对提乔要爬上那么危险的地方感到紧张。提乔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说：“别担心。我马上回来。”然后，他从小星的后背，直接攀上了头顶正上方的树枝。很快他就消失在树枝织成的密网中。

她觉得孤独得可怕。她能听见树枝的嘎吱声，能听见提乔越爬越高，越爬越高，朝着鹰巢和那只老鹰而去的呼吸声，那只老鹰是哈鲁的灵魂宿主。可是她，小星，却只能孤零零地独自留在这里。一小阵微风在她前蹄前面搅起。她低头，看见一小团闪光，好像是一小捧星星穿过树枝，从天上掉了下来。这些星星开始形成一个形状。对妈妈的回忆潮水般冲刷过她，同时还伴着一股茅香草的味道。

“哦！”小星惊呼一声。

“你并不孤独，小星。从来都不孤独！”

这是那匹闪光小马，而且她正在讲话。这是小星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这是一匹小母马的声音，这一点她非常确定。

“可是你为什么而来？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话？你终于开口了。”

“离人类越远，我的声音就越大。抬头看，小星，抬头看！”

“我看见山峰擦过群星。”

“还有吗？”

小星眨眨眼。她看见一只老鹰的脑袋正低头看着她。

“坦雅克是这只老鹰的名字。”闪光小马低声说，“她会领你走过哈鲁姆，小星。”

此时，另一个声音从树上低低地传下来。小星立刻认出来。这声音虽然是从老鹰嘴里发出的，但是确实是哈鲁的声音：坦雅克是我在天上的眼睛。我们要带领你们到哈鲁姆去，但是在哈鲁姆之间，还有危险。记住，就算我也不是全能的。

这些话和他们第一次想要从伊比利亚人手中逃出来却失败时同样令人心惊。

提乔还没有爬到鹰巢，但是也听见了那个宿主用她的语言讲话。现在他爬到了鹰巢的边缘。但是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看见的一幕。这是什么？他心里想。似乎是雪覆盖了整个鹰巢，但它虽然是白色的，却并不是雪。从它散发出来的温暖看，肯定不是雪。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一股奇妙的感觉涌遍他全身。这些是回忆还是感觉？他觉得自己飘浮在一种介于昏迷和做梦之间的状态。被夹在时间之中，他前一刻还是安然躺在哈鲁臂弯中的小婴儿，现在就快要长大成人了。介于一个未知与已知的空间中，夹在回忆和感性中，夹在星光与黑暗中。他所知道的表层世界被不知不觉打破，一个更深层、更深刻的世界正逐渐显露出来。他在无数感情和记忆之间浮动。他感觉到老鹰的眼睛盯着他，那是哈鲁的眼睛！他伸出手去抚摸那白色。“我的毯子。”

“是的，你的毯子，提乔。该交给你保管。你非常值得拥有它。”

一束束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提乔把卷得整整齐齐的毯子背在背上，从树上下来回到下面小星耐心等待的地方。有人看着我，也有毯子给我保暖！他高兴地想。有了那双老鹰的眼睛和这条暖和的毯子，他们完全有可能走到巨山另一边。

小星听见提乔从树上下来。他骑上她的背。

“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条毯子。”

“哈鲁做的那条毯子？”

“是的，就是被酋长偷走的那条。”

“它现在又回来了。”小星高兴地嘶叫一声，“又变成你的了。”

“是我们的，小星。”

他们听见老鹰坦雅克飞上夜空拍打翅膀的声音，小星低头看着树根，刚才闪光小马就是从那里出现的，她现在只看见昏暗的光点一闪一闪，然后像新的一天青色黎明中的星星一样渐渐消失。提乔拍了拍小星的肩，她转头用自己柔软的吻部轻轻摩擦他的小腿。

开始下雪了。雪花白而精致，缓缓地、斜斜地随着风的轻语落下。这匹马和这个孩子在走回池塘的路上并没有多谈。虽然那匹闪光小马消失了，但是茅香草的味道依然停留在小星的鼻腔里。虽然那只老鹰在高高的夜空盘旋，可是哈鲁的声音依然回荡在提乔耳边，像是一首歌。这首歌没有具体的歌词，听起来更像是被风搅动的风铃。那些回忆——那味道和声音——都是可以带他们翻过巨山的东西，可以带他们翻过那些山峰间的小路。雪花轻轻飘落，那些路口开始闪闪发光，像散落在黑色小路上的一颗颗月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