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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震撼

时间:2023-12-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目的是评估回国的风险。聂风午后2点出发,下午4点左右就抵达目的地。在大理石前台,两个身穿赭红色职业服的女服务员负责接待。坝的一侧建有“黑龙滩水库”三角形纪念碑,碑后衬托着一堵红砂石刻的巨龙浮雕。聂风问了一下打捞的细节,证实了屠国强的遗体确实穿着皮鞋。这一点警方应该想得到的。也许因为屠国强自杀的证据确凿无疑,所以被忽略了。次日凌晨4点,聂风就醒了。早餐之后,聂风特地到大坝纪念碑旁边,寻找摄像监控室

1

《西部阳光》编辑部。

吴总编坐在大班椅上,聂风坐在他的对面。老报头满面红光,神情轻松。他嘴里衔着雪茄,下巴饱满,模样和气派都有点像英国首相丘吉尔。

“江口镇‘8·24谋杀案’终于结案。你又立了一功。”他表扬聂风说。

“还不是您老指挥得力啊!”聂风一笑。

“唔,不要骄傲。”老报头很满意爱将的低调,他吐了一口青烟,踌躇满志地说。“咱们《西部阳光》下一期特稿,肯定又要引起轰动!”

聂风微笑着,没有吭声。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香气。

“特稿的标题你想好没有?”老报头问。

“还没有。”聂风若有所思。“我想紧扣‘张献忠沉银谋杀案’……”

“嗯。”吴总点头。“从‘张献忠沉银’切入,这很好。”

他豪情满怀地吸了一大口雪茄,又吐出一团青烟。

聂风盯着在空中飘散的烟云,脸上露出呆想的神色。

“你发什么呆哦?”老报头发觉他的表情怪怪的。

聂风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答案还在风中飘荡。”

“什么‘答案还在风中飘荡’啊?”吴总满腹狐疑。

“鲍勃·迪伦的歌词,乔布斯的最爱。”聂风说。

“嗯,耐人寻味。”吴总信口开河说。“那老家伙说不定能得诺贝尔文学奖。”

“我这两天有点纠结。”聂风说出心中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8·24谋杀案’的答案还在风中飘荡……”

“嘿嘿,你也成乔布斯啦!”老报头打趣道。

“案子说不定还有隐情。”聂风说。

“你是说,案子并没有这么简单?”

“是的。”

聂风讲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屠国强回国前打来的那个电话,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但究竟是什么问题,他又不能确定。

屠国强打那个电话,显然是探听消息。目的是评估回国的风险。当时电话里的口气从容不迫,诙谐自若,听不出丝毫黯然厌世的情绪,怎么一回来就寻死了呢。

屠国强选择冒险回国,肯定有某桩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如果只是为了自杀,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除非屠国强真有那么浪漫,想在黑龙滩这个人间美景留下自己的绝唱……

南天赐说,屠国强问过都江堰宝瓶口有多深。这家伙或许还想在这个世界文化遗产留名么?

聂风自思自忖:影视大鳄屠国强是这种人物吗?

当然,也可能屠国强回国后受到某种刺激,情绪发生逆转。若是这样,倒可以理解他自杀的理由。

“你究竟在怀疑什么呢?”吴总问。

“屠国强自杀的合理性。”聂风说。

“你觉得他自杀有问题吗?”

“我只觉得有几个疑点。”

聂风解释说,死者穿着茶色杰尼亚皮鞋——通常自杀者会脱掉鞋子,和衣物放在一起;还有,在遗书信封里有一张屠国强的名片——似乎有意表明自己的身份;再有就是,在投湖现场和遗体身上,都没有找到屠国强的护照和身份证,也没有发现随身的手机。

“手机有可能掉进湖里了,那自然找不到了。”吴总说。

“当然,这也有可能。”

“如果护照和身份证都揣在裤兜里,落水后也完全可能掉进深渊里嘛。”

“这也勉强解释得过去。”聂风说。“不过身份证揣在裤兜里有可能,护照就不大可能了。”

“那封遗书能造假吗?”吴总指出关键物证。

“应该不会。”聂风说。“警方的笔迹鉴定无懈可击。”

“那你还怀疑什么!”

聂风用手摸了摸下巴,回答说:“杰尼亚皮鞋。”

“我专门请教过刑侦专家。”聂风说。“有很多案例,自杀者在跳水之前,往往把鞋脱了,端端正正地摆在现场的衣物旁。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这是一种虔诚赴死的心态。”

聂风这里说的刑侦专家,其实就是老爸聂东海。

“为什么屠国强要穿着皮鞋投湖呢……”

聂风沉吟道,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啊,有啦!”

“你小子一惊一乍的,又发现新大陆啦!”

“我需要去一趟黑龙滩现场。”聂风说。“再确认一下。”

“你是不是想去黑龙滩一游哦!”吴总玩笑道。

“嘿嘿,差旅费又要您老报销了。”聂风涎着脸说。

“下一期快要发稿了。只能给你两天时间。”

“Yes,sir!”

2

聂风驾着Jeep,沿二环高架路行驶,途经天府大道北段、天府大道南延线,一路南行,再沿着仁寿大道前进,全程86公里。

他使用手机百度导航。出发时在“终点”输入“黑龙滩水库”,显示出一串住宿地点,诸如黑龙滩龙门客栈、景区汇景大酒店、黑龙滩宾馆、玉泉山庄、静怡旅社等。聂风凭直觉,点击了“黑龙滩宾馆”。这里价位适中,而且位置在黑龙滩大坝附近。

聂风午后2点出发,下午4点左右就抵达目的地。开进景区时,他发现这里的确是旅游胜地,湖光山色,风景非常优美。黑龙滩宾馆距大坝纪念碑有一箭之遥,坐落在绿树掩映的半岛上。

聂风入住黑龙滩宾馆,在大堂办理手续。大堂典雅气派,正面挂着一幅九龙戏珠的金色壁画。在大理石前台,两个身穿赭红色职业服的女服务员负责接待。其中一个很年轻,苹果脸、马尾辫,戴副橘黄镜框眼镜,有点新潮。另一个高个子老练些,朴实稳重,脑后梳着发髻。

“美女,我登记一间住房。”聂风说。

“哦,要单间还是双人标间?”马尾辫看见聂风,笑容可掬。

“房价多少?”

“都一样,每天180元。”

“要单间。最好能看见湖面的。”

“好的,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马尾辫态度殷勤。

登记完毕。马尾辫递给聂风一个“B513”的房卡。

“B座可以看见湖面。”她解释。

“哦。谢谢。”

聂风收起房卡,顺口问马尾辫几天前有人投湖自杀的事。

“听说星期天水库里淹死人了,是吗?”

“就是,有点吓人。”马尾辫说。

高个子服务员给马尾辫使了个眼色,阻止她道:“经理不让我们乱说。”

于是马尾辫噤声了。

“喔,对外还保密呀。”聂风笑了一下,离开前台,穿过大堂上楼。

房卡是B513室。结果房间在四楼上。后来他问马尾辫,说是经常有港澳游客入住。为避免不吉利的“四”字,宾馆不设四楼。聂风觉得有趣。他去澳门采访过,倒没有留意葡京酒店有没有四楼。

客房整洁宽敞,配置齐备,装饰暖色基调配淡蓝色墙壁。窗前还有一个咖啡色灯芯绒布面躺椅,供客人小憩或闭目养神。聂风撩开暗金色窗帘,透过扶疏的树影,可以望见明亮似镜的水库湖面。

安顿好后,聂风冲了个热水澡。稍事休息,然后下楼,围着宾馆主楼四周的湖畔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处住下,总要先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回到大堂前台,聂风问马尾辫:“水库大坝有多远?”

马尾辫告诉他:“很近,出宾馆大门,向左走十分钟就到了。”

“哦,谢了。”

聂风出宾馆大门,步行了几分钟,就看到了大坝。这是一座弧形重力巨坝,据旅游牌介绍大坝高53米,长271米,用27万立方米条石砌成的。远远望去,的确巍峨磅礴,雄伟壮观。坝的一侧建有“黑龙滩水库”三角形纪念碑,碑后衬托着一堵红砂石刻的巨龙浮雕。

聂风漫步在大坝上,寻觅屠国强投湖的地点。大坝顶是一条可行驶车辆和行人的水泥路,宽6.6米,两旁立有红砂石护栏。在一侧的石栏杆内,设有12个1米高的观测柱。据常队提供的情况,屠国强的衣物和遗书,就放在第6个观测柱下。聂风留意到,红砂石护栏只有70~80厘米高。他站在石护栏内,向下探头望了一下,水库的湖面呈墨绿色,深不可测。一个不会水的人从这里跳下去必死无疑。靠近码头的湖面上,漂浮着一些褐色的树叶。停泊在码头上的游船,一律白色船身白棚顶,很悦目。

聂风来到码头上,问到那个船老板。他刚载完一船游客回码头,态度很配合。聂风问了一下打捞的细节,证实了屠国强的遗体确实穿着皮鞋。

“那个人肯定是个大款,手腕上还戴着金表哩。”船老板说。

听见这话,聂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聂风回到宾馆时,前台只有马尾辫值班。

聂风和她套近乎。

“我是《西部阳光》记者。”聂风说。

小丫头没有反应,如今的90后显然对纸质媒体很生分。

“你对哪种媒体感兴趣?”聂风问。

“我是音乐发烧友。”马尾辫开心地说。“我喜欢张靓颖、李宇春,还有汪峰。”

“唉,汪峰已经老了。”

“我喜欢听他的《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

她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是吗?!”聂风笑起来。

又是一个汪峰的粉丝哦。

他掏出一个笔记本,从里面抽出一张屠国强的照片,问马尾辫。

“你见过这个人吗?”

“哦,这个人呀,他是我们宾馆的客人。”

聂风不禁大喜。他急忙问:“什么时候入住的?”

马尾辫想了想,说:“上个星期三。”

“什么时候退的房?”

“好像忘了退房,人就走了。”

“有这样的事呀!”

“有时我们会碰到的。反正不退押金就是了。”

看来马尾辫并不知道正是这个客人淹死了。本地派出所也不知道屠国强曾经入住这家宾馆,既然确认了屠是自杀,他在什么地方住过已无关紧要。

“帮我查查嘛,这个客人叫什么名字?”聂风对马尾辫说。

马尾辫埋头,翻了一下登记簿。

“10月20号入住。B座503房。是用护照登记的,名叫‘郭强’。”

“‘郭强’?”

“是这个人吗?”他让马尾辫再辨认了一下照片。

“就是他。”马尾辫确定。“错不了。”

聂风暗想:郭强——屠国强,天竺——石天柱,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哦!

“哦,谢谢你了。”

“不谢。”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在宾馆住了四天,一直闭门不出。”

“是吗?”聂风非常关注。这说明他可能一直在等什么人。

马尾辫说:“星期六晚上他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就匆匆出去了,当晚一直未归。”宾馆各个房间的分机,都由前台总机转接。

“你确定?”

“我确定。那天晚上是我值的班。”

“那个女人的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不知道,她就说请转B座503房。”

马尾辫做回忆状,又补充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特别,有点嗲,总觉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了。”

聂风提示她:“是不是哪个影星哦?”

“不是。”

“歌星喃?”

“也不是。”

聂风谢过。

晚上,聂风在旅游街一家特色农家鱼庄吃饭。他点了一斤半黄辣丁(最低限量,但烧好端上来有一大盆)、一瓶青岛纯生啤酒,外加一碗清汤面(米饭太硬),旅游景点收费不菲,他这顿饭颇为破费。

在等待厨师烹饪麻辣味黄辣丁时,聂风走到门口,和一个大叔级的服务员聊起来。傍晚时分,晚霞倒映在水库湖面上,微波荡漾。停泊在码头上的游船灯火通明。

这大叔是鱼庄老板的舅舅,两鬓斑白,腆着肚子,很健谈。聂风从他的话中偶然获知大坝上有监控摄像头。

“你看嘛,边上那根柱子上挂的就是电子眼。”

聂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根白色柱子顶部,果然有两个椭球状的东西。那正是电子监控摄像头。只要调看监控录像,就有可能发现当晚大坝顶上的场景。这一点警方应该想得到的。也许因为屠国强自杀的证据确凿无疑,所以被忽略了。

聂风喜出望外,问大叔:“监控室在什么地方?”

大叔告诉他:“就在大坝纪念碑旁边。”

聂风谢过大叔。就凭他这句话,一百多元的饭钱也花得值了。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下来。聂风在旁边一家土特产店,买了几盒仁寿特产芝麻糕,准备孝敬姥姥的。然后信步走上大坝,这时他才发现大坝顶上没有路灯,周边很暗。在这样的光线下很难看清什么。

聂风掏出相机,对着大坝试拍了好几张数码照片,都是黑黢黢的。有汽车偶尔从坝顶上驶过,他借着车灯抓拍了几张,效果也差不多,几步之外就是一团漆黑。聂风颇为失望。

他漫步走回宾馆。为了确定这里夜间人流的情况,他在林荫道路旁的长条木椅上坐了一阵。不时有晚归的游客,或单身或三五成群从身边走过。到晚上8点半之后,大坝顶上基本已没有人了。也就是说这个时段找不到目击者。

聂风起身往宾馆走去。快到宾馆大门时,聂风停步,回头望了一下。他惊讶地发现有三串长长的彩灯勾勒出大坝的轮廓,像彩虹一样漂亮。

聂风恍然大悟,为什么屠国强要选择黑龙滩水库作为自杀地。可以想象,在黑夜里从彩虹上飞身跃下大坝,确实有一种悲壮的美感……

3

当天夜里,聂风很晚才入睡。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着屠国强躲在这家宾馆的四天里,究竟做了什么?那个女人的电话,又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

黑龙滩水库笼罩在神秘的黑暗中。四周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一点声音,像是来自天穹之外。

次日凌晨4点,聂风就醒了。7点,在宾馆餐厅免费就餐。标准的简餐,稀饭、馒头、煮鸡蛋,外加萝卜干、豆腐乳、炒莲花白。早餐之后,聂风特地到大坝纪念碑旁边,寻找摄像监控室。他心想,即便夜里大坝画面模糊不清,也不妨看一看。

走近大坝纪念碑。左侧有一排卖旅游纪念品的售货亭。两个早来的摊主正在摆放物品。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中年汉子正在旁边的平台上打扫落叶。

聂风问一个戴帽子的摊主:“请问摄像监控室在什么地方?”

摊主指了指扫地的中年汉子,说:“他就是摄像监控室值班的。”

“哦,谢了。”

聂风走过去,和值班员攀谈起来。说明自己是来采访的记者。希望了解一下摄像监控的情况。

“我是《西部阳光》杂志的记者聂风。”

“哦,记者同志。”值班员客气地搭话。

“能不能看一看你们的摄像监控记录?”

“这不行。”值班员说。“你都是记者,你知道规定的。要经过黑龙滩管理处同意。”

“我就看一眼行吗?”

“那也不行。”值班员的原则性很强。

聂风和他软磨了一阵,也未能奏效。但他打听出大坝上摄像监控室有十来个监视屏,六个值班人员,每天轮流值班。再多的信息中年值班员未透露。

无可奈何。聂风只好作罢,铩羽而归。

正是“祸”不单行。回到宾馆,上楼时不小心把脚又崴了。右脚腕红肿剧痛,走路时不能承重,只能瘸着腿一步一步地移动。

但聂风不愿耽误原定的时间。他退了房,然后忍着脚痛,一瘸一瘸地爬上Jeep车。就像一个从战场下来的伤兵,咬着牙驱车从成仁高速公路返回S市。车路过永兴服务区时,聂风稍事休整了一下。他停车下来,右腿吃力地挪动。在一个塑料圆凳上歇了一会儿,揉了一阵脚腕。又喝了两罐雀巢咖啡,才缓过神来,继续上路。

回到家里。乘电梯上楼。

厚重的红橡木大门打开。闪电已跳上玄关迎接他。

“喵——”它的声音很优雅。

“乖!”聂风拍拍它的头,然后一瘸一瘸地进门。

小菊大惊小怪:“聂大哥,你咋个成了残兵败将啦!”

聂风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闭嘴。

“小风这是咋的啦?”姥姥已听见,担心地问。

“没有什么,不小心脚崴了一下。现在没事啦!”

聂风强忍着痛,一步一瘸进屋。他从白色布袋里,拿出四盒张三牌芝麻糕。

“姥姥,给你买的仁寿特产芝麻糕,香甜化渣,非常可口。”

“哦,敢情好。”姥姥笑逐颜开。“小菊,你也尝尝。”

小菊接过一块,剥开包装,送进嘴里。

“嗯,好甜哦!”

傍晚。聂母下班回家。听说聂风瘸着右腿开车回来,狠狠训了儿子一顿。

聂风的莽撞行为太冒险了!踩刹车和油门,都要用右脚。简直不知道他怎么把车开回来的。

“你简直不要命啦!”聂母教训道。

“嘿嘿,现在已经好多啦。”聂风涎着脸。

晚上,聂风用冰敷了右脚腕,又搽上红花油。疼痛果然缓解多了。第二天早晨起来,就神奇地消肿了。

“咱们小风是铁打的!”姥姥夸奖他。

“就像铁拐李!”小菊附和道。

“什么铁拐李哟。”聂风取笑小菊说。“还张果老嘞!”

整整一个晚上,聂风的脑海里都盘旋着黑龙滩之行的映像。

他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小憩,心头却一直在琢磨:

——屠国强躲在黑龙滩宾馆的四天里,究竟做了什么?

——那个女人的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

——她是谁呢……

这时,小菊给他端来一杯咖啡。

“聂大哥,你的咖啡。”

“哦,谢谢。”

“晚上不要喝咖啡啦。”坐在大客厅阳台落地灯前的姥姥提醒他。

老人家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书。

“没关系,我习惯了。”聂风说。

他发现姥姥手中的书。

“姥姥,看的是什么书哦?”

“是小风你推荐的呀?”

“姥姥,我什么时候推荐啦?”

姥姥把书的封面亮给他看,在线条勾勒的一双深黄色眉眼下,跳出一串绿色书名,原来是谢尔顿的《天使的复仇》。

聂风说:“喔,是谢尔顿的作品哦。人称‘一部灿烂的严肃小说’。”

姥姥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这个谢尔顿,写得还不错。一个青年女律师的悲情故事……”

“‘一个青年女律师的悲情故事’……”聂风重复念道。

他突然想到什么,说了声:“等等!”

也不知是叫姥姥等等,还是说的自己。聂风的脸色因为激动而红通通的,声音像号令一样短促有力。

只见他默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激动地说:

“对啦!是‘天使的复仇’!我早该想到的……”

聂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黑龙滩宾馆前台的名片,拿出手机,拨打那个马尾辫的电话。但电话一直占线。

聂风搁下手机,捏紧拳头做了个姿势,一脸的焦急表情。大理石茶几上的咖啡凉了,他也没有在意。

姥姥问他:“小风,什么事?”

聂风说:“没什么。”

不一会儿,手机响起来。小菊情不自禁地拿起,放在耳畔接听。

“你是哪位哟?”小菊问。

“我叫朵朵,是聂风记者找我吗?”一个女孩的声音。

“哦,你请等等!”小菊兴奋地说,然后把手机递给聂风。“聂大哥,朵朵的电话!”

“什么朵朵哦!”

“就是你刚才要找的那个女娃子。”

聂风对她做了个挥掌的手势,接过手机。

“你好,我是聂风。”

“哦,是聂风记者!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喜欢听电台的音乐栏目?”聂风问。

“你怎么知道?”

“是‘爱的美乐迪’吧?”

“是呀。”马尾辫有些惊讶。

“你再回忆一下,”聂风期待地问她。“那天打电话来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像不像主持人南天赐?”

“啊,对啦!”马尾辫恍然想起来,惊喜地说。“就是南天赐的声音,带着磁性,有点嗲,听起来很舒服。我可是她的超级粉丝耶。”

“噢,谢谢你啦。”

聂风搁下手机。脸色凝重。

姥姥一脸的疑窦:“那个南天赐怎么啦?”

“没有什么,姥姥。”聂风回答说。

4

次日。聂风驱车重返黑龙滩现场。

他先到《西部阳光》编辑部,开了一张采访介绍信。抬头填上“黑龙滩管理处”。老报头去参加一个联谊活动了,不在编辑部。

据摄像值班员昨天讲,黑龙滩管理处在仁寿县城的北端。于是,聂风驾车直接向仁寿县城进军。上午10点半出发,沿成仁高速公路一路南行,轻车熟路,午后12:50就抵达目的地。黑龙滩管理处在一栋体面的五层大楼里,到这里才发现,全名是:黑龙滩灌区管理处。楼体上镶着一行手写体镏金大字:“黑龙滩防汛调度中心”。

一个体形魁梧、身穿警服的门卫,守在大门口,其形象和大楼很般配。聂风说明来意,门卫告诉他中午休息,下午2点才上班。

聂风驱车到旁边一条小街,找到一家“赵老娘豆花饭”吃午饭。这是一家典型的苍蝇馆子,门面不大,但味道不错,服务挺周到。老板娘是一位60开外的老婆婆,围着花格子围腰,和蔼可亲,问聂风喝酒不?聂风说开车不能喝酒。点了一盘黄豆烧肥肠、一份石磨豆腐,配作料碟,外加一碗米饭。肥肠烧得香软油润,不一会儿就一扫而光,聂风请老板娘再加一份。老婆婆一会儿端来半盘烧肥肠,说是最后剩的了,不收钱。聂风谢过。

吃完饭,小憩片刻。开车回到灌区管理处正好2点。

聂风把Jeep停在院里。门卫热情地把他领到三楼办公室。办公室很宽大,棕色实木地板,厚重的办公桌、文件柜,电脑等办公设备齐全。一位面目清秀的女办事员请聂风在皮沙发上落座。

“我是《西部阳光》杂志记者聂风,想到黑龙滩大坝参观。”聂风递过他的介绍信和名片,说明来意。

女士看了介绍信,很客气地说:“您请等等,我去请我们主任。”

大约十分钟左右,办公室主任进来,穿一件细纹夹克衫,三十岁出头,很年轻。他询问聂风需要了解什么内容。聂风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些想看看大坝全貌、日常管理等。当他说到要害处——想看看摄像监控记录时,主任面带难色说:“这个不行。”

“只看看监控室就行了。”聂风尽量低调说。

主任面带微笑,解释说:“我们管理处只管水利,说白了就是放水、储水。涉及大坝保卫和宣传方面的事,属于黑龙滩景区管委会管。”

“哦,还有一个黑龙滩景区管委会呀!”聂风第一次听说。“那我得在介绍信前再添一个单位。”

主任示意女办事员把介绍信还给聂风。聂风掏出笔,在“黑龙滩管理处”上面添上一行“黑龙滩景区管委会”。

“景区管委会在什么地方喃?”他问。

“在黑龙滩长岛,要穿过大坝。”主任告诉了聂风一个具体地名,据说离长岛天堂洲际酒店不远。

聂风谢过主任。下楼上车。他驾着车穿过仁寿县城,沿着国道351朝黑龙滩大坝方向驶去。20分钟左右就开到了黑龙滩大坝。从大坝纪念碑旁驶过时,聂风特意瞟了一眼左下方的摄像监控室,窗户紧闭着。

原以为过了大坝不远就到长岛,结果足足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道路不宽,越野Jeep沿着水库湖边绕来绕去,拐了无数道弯,路旁掠过一家又一家农家乐。长岛天堂洲际酒店是一家号称国际品牌的高档酒店,建筑豪华气派,门外竖立着几面彩旗。走进大堂,有一种奢华加空旷的感觉。前台服务员都身着深蓝色呢制服。

聂风向大堂的一位领班打听:“请问黑龙滩景区管委会怎么走?”

“出大门左转,就在几公里远的‘光乡镇’。”

“乡亲的‘乡’。”领班还解释了一句。

聂风谢过出来,在车上打开手机,点击导航,但只有“光相镇”。原来是“相亲”哦。

聂风按照导航指示开了十多分钟,只见一栋独立的四层蓝玻璃面办公楼出现在道路旁。这里就是景区管委会了。院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一棵树,也不见一个人影。聂风停好车,走进大楼。看指示牌的显示,才知道景区管委会是一级政府机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下设若干个局和办事机构。

聂风找到一楼的一间办公室打听。两位女士正站在门口聊天。一位留着短发、高个子,模样和个头都颇像郎平。另一位梳着发髻,显得温文尔雅。

聂风说明自己是记者,来大坝采访的。

“我已经参观过大坝,主要想了解一下摄像监控的情况。”

高个子回答说:“这归旅游服务局管。”

“我能见见局长吗?”

“局长不在。今天到大坝开现场会去了。”

“那管委会领导呢?”

“也到现场去了。”

“现场在大坝上吗?”聂风打算杀个回马枪。

“不在。”

她的态度生硬,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聂风想起一句老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好在高个子给了聂风一个电话号码。

“你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

聂风拨通电话,一位女士接听,是旅游服务局局长的秘书。聂风说明来意,对方很热情,给人感觉有亲和力。她问聂风为什么想参观摄像监控室。聂风说,主要是写报道宣传黑龙滩水库。

“哦,是这样呀。”女秘书表示理解,问了一句。“您现在的办公室里,有工作人员吗?我给她们说一下。”

聂风把手机递给高个子。不料她讲了几句,就在电话里指示对方说:“这个事情,你必须向你们局长请示才行。”口气比排球赛场上的郎平还权威。

聂风接过手机再谈时,女秘书口气变了,说:“请等一下,我请示一下我们局长。”

“我现在赶到现场来好吗?”聂风想当面搞掂。

“您先不用赶来。我请示了再说。”

“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叫杨柳。”

六七分钟后,杨柳秘书电话打过来,非常客气地说:

“我请示了李局长,他说因为摄像监控室涉及保卫,对大坝的安全非常重要。所以聂记者抱歉了,不能够参观。除非是警方涉案调查。”

“请告诉一下李局长的电话,我给他说说。”聂风想做最后努力。

“很抱歉,我们局长的电话也不能告诉您。”杨柳秘书婉拒了。

大门完全关闭了,聂风吃了闭门羹。他大失所望,又无可奈何。办公室里,两个女士继续在聊着明星的八卦新闻。

聂风走出大楼,悻悻地驱车回到黑龙滩大坝。

他仍然下榻黑龙滩宾馆。前台值班的恰好是朵朵。她看见聂风,有点惊喜。

“聂记者,您又来啦!”

聂风掏出身份证登记,还是513房间。

“谢谢你,给我提供了重要信息哈。”聂风说。

“不谢,不谢。”朵朵笑逐颜开,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没想到,你是南天赐的粉丝哦!”

“她主持的‘爱的美乐迪’很好听哩。”

“你见过她本人没有?”

“没有。”

聂风取出一本广播电视杂志,让朵朵看封面人物照。

“她就是南天赐。”

“好漂亮啊!”朵朵赞叹道。

聂风想,如果朵朵提供的那个电话信息是准确的,那么南天赐很可能在她周边出现过,只不过朵朵没有觉察到而已。

5

在宾馆安顿好后,聂风在旅游街一家小饭馆吃了碗素椒炸酱面,权当晚餐。

然后,他在旅游街漫步寻觅。除了几家酒楼、餐馆,以及旅游特产商店,整条旅游街有五六家住宿的地方。聂风一家挨一家寻访,查找是否有南天赐来过的踪迹。

最终,旅游街尽头有一家龙湾大酒店,吸引了聂风的眼球。它的位置在街道最末端,是一幢两层小楼,外观典雅,很有一种风格。聂风心想:如果是南天赐,也许会相中这个宾馆。他信步走过去。道旁右侧有一排枝叶浓密的小叶榕树。榕树下的停车位泊着一排轿车。

聂风走进酒店。正面挂着一幅青岛啤酒广告标板。前台不大,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中年胖女人当班。看见来客人,态度殷勤。

聂风做出联系住宿的姿态,询问价格。

“单人间每天80元,若用空调加10元。”老板娘回答。

“嗯,价钱挺便宜的。”

“我们宾馆价廉物美。”

“能看看房间吗?”

“可以。”

老板娘带聂风上到二楼。房间比黑龙滩宾馆略小,但整洁清爽。从房间窗户探出头,可以望见大坝。

回到楼下。聂风拿出那本广播电视杂志,指着封面问老板娘:

“你见过这个女士吗?”

老板娘接过杂志,瞄了一眼。

“来我们这里住过。”她说。“长得很漂亮。”

聂风两眼发亮,激动万分。

“是哪一天?”他问。

“好像是10月23日。星期六。下午来的。”

“她叫南天赐。著名的电台主持人。”聂风说。

老板娘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登记簿。翻开看了看。

“她住212房,登记的名字是‘李玉梅’。”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名字。聂风用SONY小相机拍了照。

“你们登记时稀里糊涂,也不看客人的身份证呀!”聂风说了句。

“有时客人一多就忘啦。”老板娘笑着,搪塞了一句。

聂风克制住欣喜欲狂的情绪,又拿出屠国强的照片,请老板娘辨认。

“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老板娘看了看。

“这有点像那个演电影的王宝强。”

“不是演电影的,他叫‘郭强’。”

“嘿,没有见过。”

南天赐打电话约屠国强见面,也许地点并不在这家宾馆。茶座什么的也可以。聂风谢过老板娘。

“多介绍点客人来啊!”她殷切地说。

“好的。”聂风应承。

旅游街有三四家茶楼。聂风挨家询问。在特色农家鱼楼上的一家怡心茶楼,空间宽敞优雅,视野很好。坐在绿色金丝绒面沙发上,透过雕花窗户,可以望见外面的大坝景色。聂风登上这家茶座,终于问到10月23号晚上的情景。

聂风要了一杯茉莉花茶。然后拿出广播电视杂志和屠国强的照片,向一位个子娇小的女服务员打听。

“这两个人你见过没有?”

女服务员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

“他们来喝过茶。”

“确实是两人在一起喝茶吗?”聂风确认。

“那个女的9点左右先到一会儿,要了一杯碧潭飘雪。男的随后到的,要了一杯花毛峰。”女服务员记性很好。

“他们说了些什么?”

“客人说什么我们不方便听。”女服务员笑道。“两人好像在商量什么事,主要是男的在说,女的偶尔点点头。”

“那女的很漂亮,气质很高雅。”

“他们在这里待了好久?”

“客人差不多走光了,他们才离开的。”

“太谢谢你啦!”

聂风回到黑龙滩宾馆,兴奋不已。屠国强自杀真相的冰山一角,终于浮出了水面!他的推理得到了印证。然而现在还缺少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证据。

他想,如果找常彪队长出面,也许能进入摄像监控室。但是彭山警方已经结案。此时找常队似乎不妥。聂风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向老爸求援。聂父一向对聂风很严厉,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惊动身为刑侦专家的老头子的。省厅最近工作很忙,昨夜老爸很晚才回家,今晨一早就上班去了。

聂风拨通他的电话。

“老爸你好!我是聂风。”

“喔,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黑龙滩水库采访。”

“你妈说你脚崴了,怎么又跑去黑龙滩采访啦!”老爸责备他。

“我脚已经好了。”聂风说。“只是有点小事,要请老爸协调一下。”

“什么事哦,要我出面协调?你不是惹祸了吧!”

“没有惹祸。”聂风解释。“我只是觉得屠国强自杀案有点蹊跷,想看一下大坝的监控录像。”

“你不能影响景区的保安工作哈。”老爸提醒他。

“好的。”聂风恭敬地说。“老爸认不认识仁寿县公安局长?”

“仁寿县局长我不认识。”老爸回答。“不过眉山的局长我挺熟。”

“那更好,仁寿县归眉山市管。”聂风喜出望外。“如果眉山局能给黑龙滩景区管委会打个招呼就行啦。”

“他们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吗?”

“知道,知道。”

“行,没问题。”

“太谢谢老爸啦!”

“开车注意哈。”老头子关照道。

“OK!”

次日清晨。聂风刚在宾馆吃过早餐,就接到景区管委会打来的电话。

聂风接听,正是昨天那位叫杨柳的女秘书。

“聂记者吧,眉山市公安局和我们联系过了。同意你参观摄像监控室。”

“太谢谢啦!”聂风暗喜。

“您现在在大坝那边吗?”

“我就住在黑龙滩宾馆。”

“那好。您直接找一个叫秦大军的监控员就行了。”

“谢了,谢了。”聂风连连道谢。

聂风快步赶到大坝纪念碑一旁,顺着一个石台阶往下走。迎面是一个铁栅栏,两侧的砖石柱上分别挂着两个牌子:“黑龙滩大坝警务中心”“黑龙滩大坝保卫科”。聂风见到后方才明白,难怪大坝摄像监控室这么严。

他轻轻推开铁栅栏门,走进去,摄像监控室就在旁边。看上去就像一间收发室。监控员秦大军三十岁左右,穿着工作服,戴副圆框眼镜,相貌敦厚。

“你是秦工吧,我是《西部阳光》杂志记者聂风。”聂风自我介绍。“管委会旅游局告诉我找你的。”他把监控员尊为工程师,所以称秦工。

“哦,我接到通知了,欢迎聂记者参观。”秦大军说。

“给你添麻烦了。”聂风客气道。

“聂记者需要了解什么情况?”

“我想看看大坝的监控画面。”

监控室并不大,约十平方米。一张写字台、皮靠椅、两张实木沙发椅,加上饮水机,基本就摆满了。左侧墙上挂着一个48英寸的电视屏。下方一个灰色小柜子上,还摆着一个小一些的电视屏。右边墙角立着一个银灰色大机柜。监控室里边连着一间配电视的卧室,供值班员休息用的。

聂风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坝摄像监控的场景。

大电视屏上显示出监控摄像的多幅画面,其中大坝全景主画面占了屏幕的三分之二,图像清晰,一目了然;另外有七幅不同景点的副画面。下方的小电视屏上,显示出一些大坝下面坝坡的局部。

聂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坝全景主画面。一辆白色面包车从坝顶开过。接着,一辆摩托车在大坝上停下来,一男一女下车拍照。过了一会儿,两人上车离开,消失在大坝尽头。

“监控录像一般保存多久?”聂风问秦大军。

“保存一个月。”秦大军回答。

“能调出10月23日晚上的记录吗?”

“可以。”

秦大军用鼠标捣鼓了一会儿,屏幕上显出夜色下的大坝场景。画面右上角有时间码显示。不过画面是黑白的,相当模糊,还有一些小麻点。

“晚上是红外线监控的,所以画面不是很清楚。”秦大军说明。

“喔。”聂风睁大眼睛,仔细辨认。

“再看看晚上9点半至10点半的记录。”

“好,请稍等。”

秦大军重新操作,调出晚上9点以后的监控记录。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码21:30:01闪动着。聂风盯着屏幕,画面上灯影朦胧。过了20多分钟,也没见到什么动静。从画面里大坝的方位看摄像头对着旅游街,位置应该在纪念碑附近。

聂风想了想,对秦大军说:“能不能换个方位,调出大坝那头的摄像记录?”

“可以。”秦大军说。“还是晚上9点半以后吧?”

“是的。”

秦大军打开机柜,按了一个按钮。主画面的图像立即换成另外一幅,方向对着纪念碑这边。秦大军点击鼠标,调出10月23日晚9点半以后的录像。

聂风屏声静气地盯着屏幕,画面近处有一团亮光,可以看见坝顶的局部。过了10多分钟。当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码走到21:41:04时,突然有两个人影出现在画面里。男的走在前面,步态散漫。女的跟随在旁,很从容。

聂风瞪大了眼睛,发现男的身影矮胖,走路姿势一摇一摆像水手一样,这正是屠国强的特征。女的穿着长裙,风姿绰约,模样很像南天赐。只见两人走到大坝的中间,就停住了。因为离摄像头远,画面模糊,看不清细节。但依稀可辨两个人影挨得很近,总共停留了大约5分钟。只见女的身影移动了一下,在一瞬间,男的身影就从画面里消失了。

而后,只有女的一个人从坝顶疾步走回来。显而易见,男的这时已经坠入水库中。

当女的身影走近摄像头时,画面里闪过她的面孔。

“停一下!”聂风大喝道。

秦大军按了一下按钮。画面定格。聂风认出此人正是南天赐!

“跟着她!”聂风异常兴奋。

秦大军点击了一下鼠标,镜头跟踪着南天赐的身影。只见她走到小叶榕树下,打开一辆白色轿车,坐到驾驶位上。片刻,白色轿车徐徐启动,开出停车场,最后消失在旅游街尽头的夜幕中……

聂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感到莫大的震撼。

所有的碎片都拼接起来了。聂风恍然明白:屠国强水库溺亡很可能是一桩高智商的“伪装自杀案”。这起谋杀案的设计人和实施者也许不是同一个人。但南天赐无疑具有最大的嫌疑。

在聂风追查真相的过程中,或许南天赐也一直暗中在调查。只不过外人并不知晓,在星巴克咖啡馆和江口镇万家客栈,聂风和康妮曾经隐约觉察有人跟踪,但没有想到背后的指使人,竟是最令人同情的“弱女子”南天赐。

如果屠国强之死是完美的谋杀,而处决屠国强的行刑人就是南天赐。

她实际上是个冷艳的复仇天使!

6

阳光假日别墅。聂风再次造访南天赐。

C12-2门前,丹桂树已开花。橙红色花蕊缀满枝头,香气袭人。

聂风屏住气,按响门铃。门打开来,露出周婶探询的面孔。

“我是聂风,南天赐在家吗?”

“哦,在家。请进。”周婶说。

聂风进门。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光。牧羊犬莱茜从地毯上走过来,警觉地围着他闻了一圈。聂风紧绷着脸,没有理会它。莱茜甩甩头,重新趴在地毯上,一对富有灵性的褐色眼睛,一直盯着聂风。

周婶招呼聂风在沙发上落座,然后沏来一杯花茶。

聂风谢过。

不一会儿,南天赐从楼梯上款款下来。她穿一件黑色长裙,配暗金色外套。头发挽在脑后,气质高雅,一对大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聂记者来啦。”她客气了一句,在单沙发上落座。

聂风感觉到,南天赐对他的到访并不欢迎。但她的表情淡定,礼数周到。

“有些事,我想向你求证一下。”聂风说明来意。

“不会是屠国强的自杀案吧!”南天赐戏谑道。

“就是有关屠国强的案子。”聂风说。

“警方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南天赐一笑。

“但是真相可能被掩盖了。”聂风说。

“哦,聂记者有什么发现?”南天赐反问。

“我想再了解一下,你最后见到屠国强,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石天柱家吊唁那天。”

“10月23号那天,你在什么地方?”聂风突然问她。

“10月23号?”南天赐想了想,回答道。“我在电台录节目。”

“我问过你们台的人,那天你请假了。”聂风揭破她的谎话。

“聂记者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据吗?”南天赐佯装不悦,但口气依然温婉自如。

“那天你应该是去黑龙滩了。”聂风透露了一句。

南天赐听后很镇定,面不改色。匍匐在地毯上的莱茜把头搁在前爪上,一对棕色眼睛默默注视着女主人。

“聂记者怎么猜到我的行踪的?”南天赐问。

“龙湾大酒店,212房,李玉梅。”聂风抛出一条钢鞭。

“那不是我。”南天赐否认,表情平静。

聂风很佩服她的定力。

他穷追不舍!决定和南天赐摊牌。

“这是你亲笔登记的房间号和姓名。”他拿出一张用SONY小相机拍的七英寸照片,摆在南天赐面前。上面的笔迹清晰可见。

“登记的是化名,但笔迹没有伪装,笔画很潇洒。”聂风说。

他接着拿出一本广播电视杂志,搁在大理石茶几上。封面上的南天赐特写照面带微笑,很有魅力。

“龙湾大酒店老板娘看了封面,一眼就认出来是你。”

南天赐不语。但看得出她默认了。有点措手不及。

“现在我来还原一下10月23号的现场。”聂风心平气和地往下说。

“屠国强10月20号入住黑龙滩宾馆B座503房。他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10月23号下午你入住龙湾大酒店。晚上9点,你打电话到黑龙滩宾馆,让总机转B座503房,告诉屠国强在怡心茶楼和他会面。9点过不久,屠国强来到那里。你们商量好了一件事情,然后离开怡心茶楼,朝大坝顶走去……”

南天赐听着聂风的叙述,美丽的脸庞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没有想到,这个猎狗般敏锐的聂记者竟然闻出了自己的所有行踪。

“那又怎么样呢?”她淡淡地说。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大坝上有摄像监控头。”聂风仿佛聊家常似的说。“我开始也没有留意,是一个餐馆服务员提醒了我。”

南天赐的眉头动了一下。

“大坝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摄像监控头全部拍了下来。”

聂风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仿佛一声霹雳。南天赐就像遭到电击一般震撼,脸色变得刷白。

聂风从ESPN白色布袋里取出一个iPad,打开来,让屏幕对着南天赐。他点击了几下,屏幕上显示出夜幕下的监控录像。

南天赐辨认出画面里的场景:屠国强走在前面,她跟随在旁。两人走到大坝的中间,停了下来。接下来,依稀可辨他们挨得很近,总共停留了5分钟左右。只见她有个动作,在一瞬间,屠国强就从画面里消失了。而后,只有她一个人从坝顶疾步走回来……

南天赐闭上了清澈的双眼。

这正应了“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她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南天赐自知事情败露。但她的态度从容自若。

她问聂风:“如果真是我做的,聂记者为什么不报告警方?”

聂风回答说:“我是记者,我的目的是寻找真相。其他的事我不过问。”

他说得很坦诚。暗示南天赐可以去自首,怎么处理他不介入。

聂风说:“屠国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罪该万死。但我们是法制国家,他本应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个人复仇处决。”

“他害死了三个人,其中两人还是他的同门师兄弟。”南天赐沉痛地说。“为了个人的贪欲,丧心病狂。他死有余辜。”

聂风很感慨。他说了句泰戈尔的诗句:“当人是兽时,比兽还坏。”

“我并不后悔!”

这是南天赐对聂风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星期之后,聂风收到一封快递送来的信。

聂风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发现是南天赐写给他的信。

聂风记者: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也许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承认自己操控了屠国强的死,我愿意承担一切刑事责任。但我毫不感到后悔。他是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坏事做尽,咎由自取。

你第一次来阳光假日别墅访问时,我就预感到我的生活可能会掀起波澜。但我没有料到的是,谎言被层层剥开后,露出的是血腥的真相!它最后竟引着我走到悬崖上,面对着无底的深渊舞蹈。

康鹏是我的初恋、我一生的至爱,他英俊潇洒,才智超群,待人体贴入微。八年前他突然失踪,我起初是焦虑地等待,但希望越来越渺茫,到后来意识到他永远回不来了,不禁悲痛欲绝。

当康妮给我看她哥的日记本,说康鹏的失踪蹊跷时,我开始产生疑问。

聂记者的到访,更加深了我对屠国强的疑惑。我问过屠国强,究竟他和康鹏在什么地方分的手。但他闪烁其词,一直说不清楚。

我回忆起来,康鹏失踪后不久,有一天我发现屠国强戴了一块天美时牌镀金手表,和康鹏戴过的表一模一样。屠国强解释说,是和康鹏同时买的,掩饰过去了。

于是,我聘了一家信息咨询公司(实际就是私家侦探),开始调查康鹏失踪的事件。你和康妮的行踪和去江口镇采访勘察的情况,我都知晓。

我很佩服聂记者敏锐的嗅觉、超群的刑侦能力,经过不懈的追寻,你终于拨开康鹏失踪案的迷雾,一步步逼近案件的核心……

石天柱曾向我暗示,屠国强就是康鹏失踪的元凶。劝我不要嫁给屠国强。但他似有隐情,没有完全挑明。他后来对屠国强的谴责,导致了他因“车祸”惨死。在石天柱家吊唁时,我问过屠国强石天柱死的事,屠国强冒出一句:“贪婪者,该死!”

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隐约有悟,追问多年前的情景。屠国强一口咬定就是石天柱害了康鹏,并举出石天柱处藏有银锭为例。

我从心底感谢聂风记者所做的一切努力,康鹏的遗骨终于找到了。死者死可瞑目,生者得到慰藉。然而凶手却躲在背后窃笑。

当保险柜里的银锭现身时,屠国强的罪证完全曝光。

他的突然消失,与其说是因为“公司资金断裂”,不如说是为了逃避警方的追捕。

10月20号下午,我接到屠国强打来的电话。他说想见我一面,并在电话里忏悔,承认自己“罪该万死”。他还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得到幸福!”我质疑:“为了我?”他发誓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哪怕去死。当时我没有答应见面。

半个小时后,屠国强再来电话,说他住在黑龙滩宾馆,央求我无论如何去一趟。他再次发誓,要给我幸福,并答应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真相。于是我同意了。10月23号中午,我开车到了黑龙滩,住进龙湾大酒店。这家酒店位置比较僻静,典雅舒适。酒店的登记手续不严,我的确是用化名“李玉梅”登记的。没想到老板娘后来会认出我来。

当天晚上9点左右,我打电话到黑龙滩宾馆,告诉屠国强我在怡心茶楼等他。大约十分钟后,屠国强来到茶楼。我们临窗相对而坐,屠国强对我愿意见他表示感谢。我劝他去自首。他嬉皮笑脸地说,自首从来不是自己的长项。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出自己“金蝉脱壳”的计划,并说他早有所备。所谓狡兔三窟,那是生存的艺术,连动物都知道的本性。

屠国强告诉我,他的影视公司虽然做亏了,欠了几千万元的债。但他早就把一大笔资金转移到海外的账户。这笔钱足够我们俩在国外过优裕的生活。他并且说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这样做都是为了让我得到幸福!

“偷来的钱能够带来幸福吗!”我质问他。

他回答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这点钱比起贪官们转移到海外的资金,不过是沧海一粟。”他接着说出自己的完美计划。所谓“金蝉脱壳”,就是制造一起“假自杀”——他佯装投湖自尽,留下“遗书”,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人间消失,带着我一起潜逃国外过自由的生活。

他拿出给我准备好的护照(用的是一个化名),还有事先写好的“遗书”给我看。我戏言:“这不会穿帮吧?”他说:“绝对不会。‘遗书’是我的亲笔。护照是花重金买的。”我说:“我不会跟你出国的。”他嘿嘿一笑说:“没有关系。我先到加拿大,等一切安顿好了,你随时再过来也行。”

他的话亦真亦假。但有一点是可信的,就是这场“亲夫自杀”秀,要让我知晓并且给他做托儿。大约9点半,屠国强和我离开怡心茶楼,向大坝走去。夜幕下的大坝顶上没有路灯,黑蒙蒙的,不见人影。我们走到大坝的中间,屠国强环顾左右,说:“这个位置比较合适。”

大坝的石条护栏高度很低,向下望去,水库漆黑的湖面上闪着若明若暗的微波,仿佛是万丈深渊。是的,我俩就站在这万丈深渊的边上!稍微一闪失,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远处灯影朦胧。屠国强脱下西服上衣,叠好,放在脚下的观测柱旁。然后把装着遗书和名片的信封摆在衣服上,再在信封上压上一块石头。我就站在他的身后。屠国强回头看了我一眼,弯下身,准备脱掉脚上的皮鞋。

他说了一句:“这是我在香港买的,原装货。”

我说:“不会是假货吧?”

他嘿嘿一笑,转身抬起右脚给我瞧:“货真价实的。”

就在那一刹那间,好像鬼使神差,我觉得有一股力量拽着我的手向屠国强胸口推过去,只听见他一声惊呼,仰身落下水库。来不及看清他面部是什么表情,就从大坝上消失了。几秒钟后,水面上传来低沉的“扑通”声。

我默默站在坝顶上,伫立了片刻,不知道是悲是喜。我只想哭。

从大坝上走下来时,我的心如死灰。我感觉到从这一刻起自己也死了!

对于屠国强的下场,我并不感到后悔。他这个人利欲熏心,为了一锭张献忠沉银,竟然杀了情同手足的康鹏;同样的原因,后来他又害死了师兄石天柱。为了个人的贪念,丧心病狂。正所谓“见神杀神,见佛杀佛”。他用甜言蜜语,欺骗了我的情感。他的死也许是天谴……

但是我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我没有任何理由宽恕自己。我已经没有勇气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请原谅我,所有的至爱亲朋、我忠实的粉丝们,来世再相会。

我的父亲是个正直的学者,我的母亲是个敬业的老师。他们从小疼我,呵护我。我对不起他们。

我多么怀念十八岁生日那天啊!那天我穿件粉色连衣裙,头上戴顶玫瑰花冠,就像个公主。康鹏、石天柱和屠国强都来庆贺,三个人当时刚考上我父亲的研究生,一个个意气风发,喜气洋洋。

他们每人都带来了礼物:康鹏带来了可爱的小莱茜,石天柱送的歌碟《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屠国强送了一盒金帝牌巧克力……

如今,他们都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有的去了天国,有的下了地狱。那一段铭心刻骨的幸福时光一去不复返……

宝藏的诱惑、人性的贪婪,是多么可怕啊!

楼下的门铃响了,那是快递员来了。

好啦,就此搁笔。

天赐 绝笔

聂风读完信,意识到这是南天赐的遗书。他感到震惊不已。

这封遗书揭开了屠国强之死的真相,也吐露了一个复仇女神哀婉痛楚的心声。

聂风焦灼不安地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从康妮处得到证实:南天赐已于昨晚在阳光假日别墅服安眠药自尽。她身穿白色长裙,平静地躺在卧室的床上。面容像天使一样恬静、安详。

聂风放下电话,不禁仰天长叹。

7

南天赐去世不久,石天柱的父亲石伟生教授约聂风在望江楼见面,向他披露了当年“淘江公司挖宝惨剧”的真相。

石父指着江对面说:

“你看,那个地方从前是个兵工厂。当年淘江公司淘宝的地方,就在兵工厂和望江楼相对的河流正中央。”

聂风望着石教授手指的方向,只见江水静静地流着,水面上映着高耸的楼影。江对岸车水马龙,一派都市的喧嚣。

“望江楼上望江流……”石父意味深长地说。“就在这江流底下,六十多年前发生过一桩蹊跷的血案。”

石父告诉聂风,淘江公司总工程师石功全是他的父亲,也即石天柱的祖父。当年所谓“淘江公司总工程师石功全意外落水身亡”的实情——他的父亲实际是被人害死的。元凶是淘江公司工程总监康宜君。

当年4月12日,工程队从锦江河底四尺深处挖出无数枯骨和头骨,经专家考查确认,系张献忠藏银当日所杀石工及运夫遗骨。接着又挖出血浸砂石一层。经多数专家研究,此种砂石确系人血浸渍。断定应是张献忠当时所杀石工及运夫之遗骨血迹。在望江楼河底发现了斑斑血砂!而人骨血迹之下必有封藏金银珠宝的石条。次日,石功全和康宜君在现场监督,几个工人挖开石条,在一摊烂泥浆里果然捞出一个缠着藤条的木箱。康宜君打发工人先行收工。然后他亲自打开箱子,发现里面竟然装满了金银铸饼,不禁狂喜。“我们发大财啦!”康宜君利令智昏,提出和石功全藏匿这箱宝藏,两人对半分。石功全警告他说:“这财宝应该属于国家。”两人争夺箱子撕打起来,石功全不慎失足落入锦江,顷刻被漩涡吞没。

康宜君向公司谎称,石功全总工程师意外落水。他想隔日或伺机独吞财宝,不料次日突降大雨,接着河水大涨,挖宝计划被迫中止。那一箱银锭也不知去向。淘江公司对外宣布:“挖开石条,仅发现一摊烂泥浆,里面除了一些碎木块和骨片,什么也没有。因为都江堰要放水了,淘宝工程只得停工。”

《记略》里所载“事情成功利归国家,事即不成私人无怨”。其实是向社会做的一个交代。

聂风问:“您是说,档案馆的资料可能掩盖了真相?”

“是的。”石父回答。

聂风感叹:“岁月的流沙,掩不住血腥的真相。”

这句话后来成为聂风为《西部阳光》撰写的特稿标题,副题是:“张献忠沉银杀人事件追踪”。特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这是后话。

石父说,当时有一个意外的目击者名叫舒兴旺,是个设计师。他无意间目睹了现场发生的事。

石天柱一直盯着这桩历史疑案,特别关注“淘江公司案”资料,并做了专门研究。此后,石天柱为寻找真相穷追不舍,并潜心于张献忠藏银的研究。他报考南晓明教授的研究生,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石天柱后来终于从舒兴旺的后人打听到一些情况,获知自己的祖父有可能是遭人算计的,而罪魁祸首就是工程总监康宜君。

“我不希望天柱卷入上一代的恩怨。”石父说。“但是他有自己的主见。到后来,天柱查到康鹏就是当年工程总监康宜君的孙子。所有的历史恩怨和家族情仇都铆接在一起了。”

听了石父所言,聂风感到震撼。

当最后逼近真相时,他才发现八年前“康鹏失踪案”中的数人,都和“1939年淘江公司疑案”有着离奇的渊源。

康鹏、石天柱、屠国强三个师兄弟一起去江口镇寻宝,并不是偶然的组合。而康鹏的被害,多少带有一种“宿命”的意味。

这是一个悲剧的轮回和重演!

聂风问石父:“究竟有没有张献忠沉银藏宝图?”

石父回答说:“所谓张献忠沉银‘藏宝图’,真真假假,扑朔迷离。据说舒兴旺的后人保存过一幅‘藏宝图’,有人见过,只是当年的一个草图,图样简单粗糙,线条模糊。其实从来没有过正规的所谓‘藏宝图’。”

这就是说,望江楼锦江河底的“锢金”,或许真有其事,或许是一幕张献忠留下的玄幻剧。

江口古战场的“千艘沉银”,显然也是夸大之词。张献忠沉银也许早被明军得去,也许被清政府打捞,也许早已散落在民间。

所谓张献忠沉银的传说,原来只是一个梦魇啊!

石父指着锦江对面,问聂风:“聂记者看见了什么?”

“江水静静流淌,岸上车水马龙,一派都市的喧嚣。”聂风说。

石教授沉重地说:“我看到的是……人性的丑恶——当年张献忠搜刮那些银子,杀了好多人。张献忠死后银子下落不明,现在的人为了寻找和争夺沉银,相互残杀,接连死亡,一个个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死者中也包括他的爱子天柱。

“我为石天柱的遇难感到很悲痛。”聂风说。

“他很爱天赐,可惜的是天赐并不知道。”石父感叹。

“据我所知,南天赐一直把他当作大哥,他送的《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南天赐非常喜欢。”聂风说。

“天赐那孩子,死得也太可惜了!”石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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