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天妃妈子江救护
天妃既上谢表,即脱到扬子江头。时天气黄昏,忽一阵阴风从西北而起,卷地而来。天妃曰:“此何兆也?”手卜之乃曰:“妖气为殃,当在今晚。”天妃遂不过江。是晚化作一客商,运货乘舟渡江。却说扬子江西岸边一古庙,有一怪,凭依其中,乃白蛇精也。此蛇在庙中,大作威福。四邻民人,春秋祭赛,皆用牛羊品物。用生祭祀及时,则境内无事,稍一失礼,则灾祸即随之。大凡船只往来者,皆在此处许愿,率以为常。
于前二日,邻壑有一鳅精,数与蛇善。鳅常过蛇所,蛇待之甚厚。鳅与众小鳅谋报蛇之德,乃邀入其壑。见穴中虽小,出门景略甚宽。其商渔船之往来者,日以百计。是午,鳅大设宴,竭尽山海之珍。蛇见其品物多极,乃作颜色俨然。鳅问曰:“兄顷者何无喜容,无乃第以亵味取渎乎?”蛇曰:“非也,贤弟却不闻书云:有盛馔,必变色而作。今兹席前方丈,馔则云盛矣。然则俨然之色,乃从弟盛馔中生也!何足怪哉。”鳅精大笑。
饮至半酣,鳅乃出一玉杯行酒。那杯酌酒其中自能冬温夏凉,无价之宝也。因数日前鳅作怪,覆一商船而得其宝。至是用以劝酒。蛇乃疑之问曰:“物从地产,以予观于此地境界有限。其所出之物,谅亦有数。贤弟此宝,乃从何处得来?”鳅不欲与言,乃作色曰:“兄何相欺之甚也,弟自先祖先君,此宝流传至今。岂一旦有侥幸得哉?”蛇笑曰:“非敢为欺也,兄近闻江中龙王,日有宝杯失落。谅是宫中使唤盗出,变卖与人?曾出赏帖,许知情报首者,割地而封之。此物无乃即龙王之宝乎?恐有知风,弟此处难保矣。”鳅被吓得心惊胆战,乃以实告之曰:“弟此宝实以昨晚覆舟得之,非龙王有也。第恐他或知之,必以大欺小,将无作有。其祸福难料。”蛇大笑曰:“吾与尔友有数年矣。古云:朋友面前莫说假。弟有此好事,何故绐我也。所谓终身交一臂而失之者也。何知心之有?”鳅乃赔笑曰:“非不与兄言,乃不敢言也。”蛇曰:“弟固可为,兄独不可闻乎?”鳅乃告之曰:“弟昨日差人探听,今晚有一家口船过江,其中宝物甚多。今晚江头,又到一大客,货物亦多。想必今晚而过,兄倘不弃,弟当前行。一息之劳,亦胜似岸边终日受人数帖纸钱乎?”那蛇毒心正动,一闻其言,乃大喜曰:“果有此事,兄得其三,弟得其七。兄在其劳,弟享其逸。永世之交,死生不忘。”鳅亦大喜,复命取酒大饮。
见南风时发,舟之渡江者,已各各开头离岸。巡江小鳅须臾报曰:“大王,大王,喜事到了。那家口船同一商船俱来,无量宝物。今晚得此,可永享百世无穷矣。”再一顷,又一小鳅报曰:“来船已将近矣。”鳅乃同蛇即游向江中,徐徐近船边,正欲用力翻起大浪,来覆沉其舟。却被天妃立于船头,手执一盒盖,向江中一。二妖尽在一盒。天妃连盒置之袖中,邻舟大骇。见须臾浪定,天色静霁如昼,水波无声。
那舟中宦者,卧于舱中,近入于底,闻水中人争语曰:“今晚此一宦者有福,倘非天妃娘娘在此,后舟一家二十口性命难保矣。”宦者闻言大骇,告其夫人。夫人曰:“妾亦闻然。”至此早登岸。宦者即令查昨晚后船中有何人在其中。舟子查报,并无别人。只有一京客装载货物。宦者即命相见,舟子曰:“此人早已登岸,寻之不见。但其货尚在船。”宦者即亲过船查看,见只有一大圆箱,上有扇一把,取而视之。诗云:
本是湄洲一显神,为因谢表献朝廷。
要知救护名和姓,天妃林氏娘娘身。
宦者看毕,愕然曰:“吾昨晚舱中所闻,信不虚矣,第不知箱中所藏者何物。”命取钥匙开闲视之,乃一轴小画,书一封。外书:“即付与宦官。”开而读之,只道其实迹。托以建庙于扬子江头之事。其轴即天妃之像。宦者看毕,喟然叹曰:“人虽聪明圣智,孰能如神有先机之哲乎?”即捐金数百,募本处有富厚之家,使各出银数十,共为天妃大建庙宇。
那乡各富家长者,是晚俱梦天妃娘娘祝以建庙之事。至宦者相募,各大悦乐从。即同往江边,择坛场。忽见江心浮起二物,一长数十丈,一长约有丈余,大皆数围。须臾流近江边。众近视之,乃一死鳅,一死蛇也。浑身带血,染江水微红。宦者曰:“此正昨晚扬子江中同恶相济,欲覆吾舟。其为天妃所斩,即此二物也。”转目即沉于水底,潮退化为二石,伏潮其上。众人曰:“此地即庙基也。”因命匠即日起工,人人竞勤。不日庙宇神像俱完。其栋宇檐阿之华彩轩翔,其威灵显赫,盖有不可胜言者矣。有《西江月》为证:朗然飞过子江,阴风平地凄凉。蛇鳅相倚作灾殃,水伯河侯远让。上下乾坤就里,方圆变化无量。妖氛一切尽归降,瞻仰庙貌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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