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吴楚材

《古文观止》是清人吴楚材、吴调侯叔侄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选定的古代散文选本。二吴均是浙江绍兴人，仕途不达，长期设馆授徒，此书是为学生编的教材。据古书记载，吴楚材名乘权，“年十六病瘘，日阅古今书，数年疾愈，而学以此富。”（《嘉庆山阴县志》卷十五）他编书多部，其中有两部最出名，一部是《纲鉴易知录》，一部便是《古文观止》。《古文观止》由清代吴兴祚审定并作序，他在序言中称：“以此正蒙养而裨后学，厥功其浅鲜哉！”当时为读书人的启蒙读物，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正式付梓印刷。

书名中的“观止”一词，出自《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前544年），当时吴公子季札在鲁观乐，在看到《韶箾》时，便赞叹道：“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季札用“观止”一词来赞美音乐的最高境界；而据吴楚材在《古文观止·自序》引述“乡先生”赞叹其书之言说：“诸选之美者毕集，其缺者无不备，而讹者无不正，是集古文之成者也，观止矣！”可见吴楚材、吴调侯以“古文观止”为书名，意指其书所收录的古文代表古文的最高水平，学习古文至此观止矣。

《古文观止》共12卷，共选文222篇。书如其名，书中所收录的古文基本都是历代最优秀的作品：先秦部分，包括《左传》的《曹刿论战》、《宫之奇谏假道》、《烛之武退秦师》等34篇；《国语》的《里革断罟匡君》、《叔向贺贫》等11篇，《礼记》的《有子之言似夫子》、《晋献文子成室》等6篇，《战国策》的《冯谖客孟尝君》、《触龙言说赵太后》、《唐雎不辱使命》等14篇；两汉部分，有《史记》的《屈原列传》、《太史公自序》，贾谊的《过秦论》，邹阳的《狱中上梁王书》，诸葛亮的《出师表》；魏晋部分，有李密的《陈情表》，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陶渊明的《归去来辞》、《桃花源记》等；唐宋部分，有韩愈的《原道》、《师说》等24篇，柳宗元的《捕蛇者说》、《钻鉧潭西小丘记》等11篇，欧阳修《朋党论》、《醉翁亭记》等13篇，苏轼《留侯论》、《喜雨亭记》等17篇；明代部分，它选了王守仁《象祠记》等3篇、茅坤《青霞先生文集序》、唐顺之《信陵君救赵论》、归有光《吴山图记》《沧浪亭记》、袁宏道《徐文长传》、张溥《五人墓碑记》。可以说，《古文观止》基本上将先秦至明代的古文精华搜罗殆尽。

在体例上，《古文观止》有一些不同于前代选本的独特之处。首先，《古文观止》打破了历代文章选本不选经、史的旧例，收入了大量经、史方面的文章，如《左传》、《礼记》、《史记》、《汉书》、《后汉书》等书中就有大量文章被选入；再次，它打破了《文选》、《文苑英华》、《唐文粹》、《宋文鉴》、《文章正宗》等选本按体分编、繁杂琐碎、往往一家分见数处的旧方式，一律按年代为经，作家为纬，从先秦到明代，按时间顺序排列，让人深切感到文质递变的古今之理，且便于检索。此外，本书的编选者在文中还对古文进行了评注。其评注可分为如下几部分：

首先，评注中有文字注音，帮助读者读出难认识的字，如；

荀息曰：“宫之奇之为人也，达心而懦，又少（去声）长（掌）于君。”

——《古文观止·卷之三周文·虞师晋师灭夏阳》

此处“去声”“掌”是对“少”“长”读音的标注。

其次，评注中有字词的释义，帮助读者正确理解句子。如：

终日无睹，但见异类，韦韝（钩）毳（吹去声）幕（莫），以御风雨（韦，皮也。韝，衣袖。毳，毡也。幕，帐也）。膻（扇平声）肉酪（洛）浆，以充饥渴（膻，羊臭。酪，乳酪）。举目言笑，谁与为欢。

——《古文观止·卷之三汉文·李零答苏武书》

此处“韦，皮也。韝，衣袖。毳，毡也。幕，帐也。”“膻，羊臭。酪，乳酪。”是对字词的解释。

再次，评点中有对典故来源的解释，帮助读者理解原文意图。如：

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苏秦说齐宣王，使还燕十城，又令闵王厚葬以弊齐，终死于燕，是苏秦不出其信于天下，于燕则为尾生之信也。尾生，古之信士，守志亡躯，故以为喻。）

——《古文观止·卷之六汉文·邹阳狱中上梁王书》

此处“苏秦说齐宣王，使还燕十城，又令闵王厚葬以弊齐，终死于燕，是苏秦不出其信于天下，于燕则为尾生之信也。尾生，古之信士，守志亡躯，故以为喻。”是对苏秦和尾生典故的解释。

再次，文末有对文章的结构分析和艺术评点。先看对文章结构的分析，如：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此孔子所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之意。〇二语是一篇之柱）。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

——《古文观止，卷之七六朝唐文·原毁》

此处的结构分析起到了理清文章脉络的作用。

再看对文章的艺术评点，如苏轼《喜雨亭记》文末评语：

只就喜雨亭三字，分写、合写、倒写、顺写、虚写、实写，即小见大，以无化有，意思愈出而不穷，笔态轻举而荡漾。

再如对欧阳修《醉翁亭记》文末的评语：

通篇共用二十九个也字，逐层脱卸，逐步顿跌，句句是记山水，句句是记亭，句句是记太守，似散非散，似排非排，文家之创调也。

再如韩愈《送孟东野序》文末的评语：

句法变换，凡二十九样，如龙之变化，屈伸于天，更不能逐鳞逐爪观之。

《古文观止》一方面是古文的启蒙读本，因而它注重读音、字词的解释，便于入门者阅读，另一方面，它也强调对文章结构和艺术性的赏析，因为其选编主要是着眼于考科举时做策论，所以不能不照顾到当时的时文“八股”对结构的重视。但应该指出的是，因为《古文观止》的编选人吴楚材本人喜欢欣赏古文，继而有所得（“楚材天性孝友，潜心力学，工举业，尤好读经史，于寻常讲贯之处，别有会心……二子才器过人，下笔洒洒数千言无懈漫，盖其得力于古者深矣。”——《古文观止·序》），故其点评往往具体而微，妥帖而精彩。

《古文观止》的版本可分为两个系统：一是谷邑（今山东平阴）文会堂吴兴祚序本；一是文富堂二吴（吴楚材、吴调侯）序本。后乾隆四十五年（1789年），映雪堂以文会堂本为底本刻印，映雪堂本校勘精，流传也很广，中华书局1959年9月排印本，就是根据映雪堂本排印的，该书出版说明中说：“前文学古籍刊行社（文学古籍刊行社1954年成立于北京，影印、复制有价值的文学古籍。该社于1989年停止出版业务，后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曾据映雪堂本断句重排，并校正了个别显著的错字。我们这次就利用这个纸型重印。”可见，后来的中华书局本在映雪堂的基础上有所改进，是一个较为精良的版本，《古文观止》阅读者可资参阅。作为阅读辅助，普通读者还可参阅中华书局1993年2月出版的《名家精译古文观止》，其中译文多为古典文学功底深厚的专家学者所作，直译与意译兼备，有助读者深刻领会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