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文领域,除去鸿篇巨制的儒家之文,还有一种长期以来被排斥于正统古文之外的文学样式——小品文。20纪三四十年代,因为林语堂、周作人等人的推动,中国古代小品文的阅读和写作繁盛一时,而有关明代小品的选本层出不穷,数量很多:1935年4月,蔚文印刷局出版了施蛰存选编的《晚明二十家小品》;1936年,上海大江书店出版了阿英曾编选的《晚明小品文库》。而在此时,著名文史学家刘大杰则编选了《明人小品选》。
《明人小品选》选明代小品文100篇,分为杂文书信、杂记、序跋、小传4卷,内容涉及叙事写人、山水虫鱼、琴棋书画、旅游书信各个方面,比较广泛,而多为闲适消遣之作。作者既有名声显赫的大家,也有生平待考的常人。文后有作者事迹简介。书前有编选者30年代所作《序》,论述了小品文定义、明代小品文兴起原因,介绍了编选依据的几种古书和专集。
刘大杰对中国古代文学的发展认识卓绝,独具只眼,他在《名人小品选·序》中说:
一般讲中国文学史或是研究中国文学的人,都只知道注意汉魏六朝的诗赋,唐宋的诗词,元朝的曲。到了明代,大家认为他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衰微的时期,以为他的诗词比不上唐宋,文章比不上韩柳欧苏,便很武断地甚至于是轻视地,把这一个长时代的文学抹杀了……我觉得,在明代的文学里,具有特殊个性,而真能作那个时代的文学的代表的,是戏曲、小说和小品文这三样东西。
刘大杰认为,小品之所以不受重视,乃是中国“文以载道”文学传统的影响所致,传统的“文以载道”理论认为,文学最本质的作用在于“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而明代的小品文不及于此,因而在中国的文学史上被长期湮没。
在刘大杰看来,明代是小品文的黄金时代,尤其是公安、竟陵两派的出现,给明代复古风气充斥的文坛带来了全新的气息:
他们这一派的人,都是天才的作家,有丰富的情感,有清丽的文笔,有活动自由的灵魂,受不住当时李梦阳、王世贞辈的复古运动的压迫,要在当时死气沉沉的文坛上别开一条生路……在他们的文章里,有嬉笑,有怒骂,有幽默,有感慨。所谓文章的规律,所谓文学的道德,他们一脚踢翻了。前人觉得有聊的,他们觉得无聊,前人觉得不得歌咏描写的,他们觉得值得歌咏描写了。前人都是做那些忠君爱国的大文章,他们专喜做那游山玩水看花钓鱼探梅品茗的小品文了。在他们这种文章里,确实活现地表现了作者的个性,作者的风情,作者的气量,文章显得精炼可爱,平淡有味了。
刘大杰认为,离开儒家之道而大谈性灵,离开忠君爱国而大谈山水风月,言胸中所欲言之言,恰恰是明人小品的可爱之处。刘大杰自言不喜欢装腔作调之人,因而亦不喜装腔作调之文,所以他对唐宋八大家以及桐城派那种“载道”之文并不喜欢,相反倒更喜欢明人谈性灵的小品文字。由此可见其文学见解之卓绝、选取眼光之独特。
与施蛰存、阿英的小品选本不同,刘大杰对明代小品中锋芒毕露、批判性强的作品一概未予选录(如袁宏道《叙小修诗》等),他收取的都是一些随意书写性灵的闲适之作,其内容无非“游山玩水看花钓鱼探梅品茗”一类风雅世俗之事。如《明代小品选》的开篇即选录了卫泳所辑《谈美人》小品12篇,内容从闺房到首饰衣裳,从美人的神态情趣要求到及时行乐的欲望,皆一一展示出来。文中对闺房碎语、世态人情的刻画,明显带有生活化、世俗化的倾向,本质上可视为对传统文学强调美刺时政、警世寓教的实用性功能的一种反拨。尤其是其中的《招隐》、《达观》两篇更为醒目,《招隐》把古人津津乐道的隐于事、隐于吏、隐于酒,改为“隐于色”,声称“一遇冶容,个人名利心俱淡”;《达观》则一反常说,好色不仅不误国、妨德、伤世,而且可以“乐天”、“忘忧”、“尽年”。总之,好色不但无害而且意义重大。这样公开为色欲造舆论,不乏离经叛道的意味,在其他作家文章中的确罕见。应该认为,刘大杰的选本注重作家个体性的日常感觉,反对道学的虚伪意义,尤其是从文体发展的角度来说,它还有强调文学保持独立审美特性等合理因素。
在书中,刘大杰还交待了编选依据的几种古书和专集,其依据的古书为:
1.《冰雪携》三十二册 卫泳辑
2.《枕中秘》两册 卫泳辑
3.《钟伯敬秘笈十五种》十册 钟惺辑
4.《砚云甲乙编》二十四册 金忠淳辑
5.《宝颜堂秘笈》四十八册 陈继儒辑
依据的各家专集为:《云间据目抄》、《袁中郎集》、《黄陶庵集》等。
目前,刘大杰编选的《明代小品选》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出版,由迟赵俄、滕云注的现代版本,可资参阅。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