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莹
对于昆明,我有小小的得意,这种得意来自于我所私藏的昆明和它的故事。
读大学那会,迷上了西南联大、飞虎队、滇越铁路、滇缅公路等等一连串的民国往事,便迫不及待按图索骥地去寻找那些在书中出现的街道、建筑和石碑。那时觉得“访古”是一件非常特立独行的事情,试想一个小姑娘在夕阳里徜徉在一片古建筑群中,是多么具有诗意啊。只可惜这样的高度没有几个男生能到达,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女侠一人匆匆在路上。
2004年昆明北郊的龙头街还依然保存着传统村落的格局和热心肠,被我拉住问路的大妈不仅带我穿了四条巷子,问了三家早点铺,还逢人就问:“你可认得梁思成家在哪儿?”这问话让我一惊,马上和大姐说:“那个,那个梁思成是60多年在过这里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大姐一愣,然后说:“那去问上年纪的人就行了。”然后扭头又问了一位路过的大爷,“你可认得梁思成家?”我已经做好了这位无辜的大爷摇头说不知道的准备,他却有些疑惑地说,“认得呢嘛,你们要去他们家?”我一阵神魂颠倒,却又下意识地想纠正他,“那个,那个,应该是故居吧。”
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忆起去寻找“梁林故居”的那个夏天,总会觉得似有“神助”。刚好遇上热心的大妈,刚好遇见致力于“保护古建”的刘爷爷,刚好“故居”现在的主人在家,刚好他们都彼此认识,于是我走进了梦寐以求的故居,成就了迄今最为成功的一次寻访。以后,我总是无数次骄傲地说“昆明还保留着梁思成和林徽因这一生唯一的为自己设计的房子,我去过!”
从那时起,这个步步紧跟潮流徘徊在二线和三线城市之间的省会城市,在我心里多了些许不同。岁月尘埃之下,那些早已淡忘的往事不再以黑白照片的方式呈现,那些古旧的建筑、那些老去的人们、那些破败的碑记、那些被篡改的老街道……存在着,却被遗忘着;衰败着,却被寻找着;消失着,却被铭记着。
2009年昆明最后一条青石板路终被柏油马路替代的时候,我在翠湖南岸的小巷里找到最后的漏网之鱼——一段不足50米的青石小路。
景星花鸟市场在忙着复原钱王街当年的繁华时,圆通大桥下红墙灰瓦的灵光街依然在摩天大楼的影子下开始着每一天的日升日落。
昆明地铁在暗无天日地挖掘、延伸、贯穿时,华山东路里的节孝巷仍旧是通往主干道的捷径,湿漉漉的路面不时有电动车掠过。
当我的周围开始慢慢聚集一批和我一样热衷“寻路昆明记忆”的同路人时,我们逐渐成为了这座城市的私藏者。我们都曾在不同的时间探访过同一条古巷、同一栋建筑、同一座塔、同一块石碑,在同一个地方留影纪念。有时我们遇上在自家老屋前晒太阳的老人,于是自然上前攀谈,总有惊喜出现;有时我们不得不翻墙才能进去不开放的故居,于是总有被大黑狗追着跑的窘境;有时我们会赶上小村落还未消失的集市,于是会喝上一碗最为正宗的木瓜水;有时我们会不约而同地在某一天去到纪念碑放上一束鲜花,于是相视一笑。
私藏里的昆明,金马碧鸡坊虽然不高大,但是在某一年的春分或秋分,必定能让太阳和月亮的影子相遇。
私藏里的昆明,滇池必定碧海蓝天,一如上个世纪40年代昆明最早的彩色照片里那让人心碎的幽蓝。
私藏里的昆明,西南联大的白铁皮房会在下雨天热闹不已,教授先生会在黑板上写下“停课听雨”,同学们一片欢呼。
私藏里的昆明,一颗印的民居随处可见,而巡津街上的小洋楼依旧伴着桂花树等着主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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