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星
醒在这样一个阴晦的清晨，尚未睁开眼，便听到一片淅淅沥沥的声响。推开窗，密密的雨丝和冷冷的风一下就窜了进来。
四季如春的昆明已经进入了今年的第一个雨季，我知道。然而，今天虽然是星期天，我还得骑车出去采访，和那老人已经约了三次，不能再拖了。我把自己的三双鞋都拿出来，发现它们或多或少都有“伤”，似乎都会进水。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已是盛夏，雨打在脸上还是挺冷的。路上行人很少，有的举着伞匆匆地走着，有的披着雨衣，只露出脑袋，就像小老鼠掉进了装米的口袋，可怜兮兮地默默地蹬着自行车。偶尔一辆汽车疾驰而过，飞溅起浑浊的浪花，令人躲闪不及。树在风中摇摆着，过早耗尽了生命力的叶子和垃圾无奈地在雨中流浪着。
雨水爬满了眼镜，我一手撑伞，一手扶着龙头，小心翼翼地很缓慢地挪动着。那件陪伴多年的旧雨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顺”走了，如果穿着雨衣，骑车当然要好得多，但还是狼狈，膝盖以下同样会湿透，领口处也会进水，很快里面的衣服也全部沦陷。
一辆桑塔纳冲了过来，为保小命，我丢盔弃甲，人仰马翻。裤子全湿，皮鞋也毫无悬念地喝得饱饱的，脚全浸泡在水里，黏糊而又冰凉，难受极了。我赶紧爬起来，把单车靠在街边，开始喘着大气诅咒有车一族和这该死的老天爷。
没注意，身后是个小餐馆。那店主满面堆笑地迎上来，说“先生吃饭啊”。“哦不不，我躲一下雨”。他脸上立刻不屑起来，比此时的天空更加难看。
忽然想起有一次，老朋友王惠民律师给我说，其实微型轿车就是专门为记者发明的，你们在日本和西方发达国家的同行都是自己开着去采访，机动性特强，你啥时也弄一辆？我只有自嘲地大笑。当初来昆明，朋友们都说我是“支边”来了，既然如此，对轿车这样的奢侈品目前还是别做梦了吧。
我耸了耸肩，回头对那老板报以礼貌的一笑。“这个雨季不知谁为你举伞／人生雨说下就下／而旅途中没有房檐”——不是每个房檐都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我早该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啊。于是赶紧走，负伤的我蹬上那辆负伤的单车，更加小心翼翼地一头栽进雨里。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约好的采访，我必须去。生命中有些邀约不容忽视，有些事情我们是注定要去做的，有些路我们注定要去走。虽然，此刻这场雨让我感到有冷，也有点无奈。原本要一起去的摄影记者忽然打来电话，说这狗日的鬼天气，不去了。我能说什么呢？这样的天气，谁不想待在家里喝喝茶，看看电视，好好地放松一下？
我却不能，我注定要在这场雨中跋涉。我要去到城的那一边，去采访那位已经104岁高寿，却仍然对生活充满信心充满爱的“世纪老人”。即使没有摄影记者，即使没有人为伴，我想我也能穿透这场雨，抵达我想要去的地方，并且，做好我想要做的事。是的，这并没有什么太难的。所梦想的一切，我想我都能做到，都能拥有。不管有多少目光讪笑我的痴狂，我都只能风雨兼程，无法回头了。
虽然，风越来越大；虽然，雨越来越大。置身风雨中，我耳朵里却回响着苏东坡当年潇洒而又无羁的绝唱——“莫听穿竹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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