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悟第十一

捷悟第十一

1.人饷〔1〕魏武一杯酪〔2〕，魏武啖少许，盖头上题“合”字以示众，众莫能解。次至杨脩，脩便啖，曰：“公教人啖一口〔3〕也，复何疑？”

【注释】

〔1〕饷：馈赠。〔2〕酪：乳酪。乳酪在当时是很贵重的食品，《言语》第15则及第44则均可为证。〔3〕教人啖一口：“合”字拆开，就是人、一、口三字，所以杨修这样说。这是个拆字游戏，此类文字游戏在汉末十分流行，本则及下则是其中的两个例子。

【译文】

有人送给魏武帝一杯奶酪，魏武帝吃了一点，就在盖子上写了一个“合”字给众人看，没有谁能理解其用意。轮到杨修，他拿来便吃，说：“曹公教每人吃一口呀，还犹豫什么？”

2.魏武尝过曹娥碑〔1〕下，杨脩从，碑背上见题作“黄绢幼妇，外孙虀臼”八字。魏武谓脩曰：“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脩别记所知。脩曰：“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虀臼，受辛也，于字为辞〔2〕：所谓绝妙好辞也。”魏武亦记之，与脩同，乃叹曰：“我才不及卿，乃觉〔3〕三十里。”

【注释】

〔1〕曹娥碑：曹娥是东汉上虞（今属浙江）孝女，相传她为寻找溺水而死的父亲，投身江中，最后竟背负父亲尸体浮出水面，上虞县令度尚改葬她时立了碑，并请邯郸淳给撰文，就是曹娥碑。蔡邕路过时在碑的背面题写了“黄绢幼妇，外孙虀臼”八个字赞扬其事其文。〔2〕虀臼（jījiù）：捣虀的杵臼。虀，姜、蒜、韭菜等辛辣调料末儿。虀臼的作用是捣碎姜蒜等辛辣调味品，第一步即要把辛辣物放进去，即文中所谓“受辛”，于字为辤，辤是辞的异体字。〔3〕觉：同“较”，相差，相距。

【译文】

魏武帝曹操曾经从曹娥碑旁路过，杨脩随从在侧，看见碑的背面写着“黄绢幼妇，外孙虀臼”八个字。魏武帝就问杨脩：“理解吗？”杨脩回答说：“理解了。”魏武帝说：“你不要说出来，等我想一想。”走了三十里路，魏武帝才说：“我已经想得答案了。”命杨脩另外写下自己的理解。杨脩写道：“黄绢，是有颜色的丝，色丝组成绝字；幼妇，是少女之意，少女组成妙字；外孙，是女儿的儿子，女子组成好字；虀臼，是承受辛辣之物的器皿，受辛组成辞（辤）字：这就是绝妙好辞。”魏武帝也写下了自己的理解，和杨脩的理解一样，于是感叹说：“我的才力赶不上你，竟然相差三十里。”

3.郗司空〔1〕在北府〔2〕，桓宣武恶其居兵权。郗于事机素暗，遣笺诣桓：“方欲共奖王室，修复园陵〔3〕。”世子嘉宾〔4〕出行，于道上闻信至，急取笺，视竟，寸寸毁裂，便回。还更作笺，自陈老病，不堪人间，欲乞闲地自养。宣武得笺大喜，即诏转公督五郡、会稽太守。

【注释】

〔1〕郗司空：郗愔字方回，官至冠军将军、会稽内史，死后赠司空。〔2〕北府：即京口，是北府兵治所所在，故别称北府。桓温要北伐，而郗愔兼任徐、兖二州刺史，都督徐、兖、青、幽诸州军事，镇守京口。桓温想借用京口的军事力量，自己兼任徐、兖二州刺史，率领北府兵，所以把郗愔调为会稽内史。〔3〕“方欲”二句：意谓正要辅佐晋室，收复中原。奖，辅佐。修复园陵，因永嘉之乱，五胡乱华，西晋帝王陵墓惨遭胡人践踏，要修复西晋帝陵即指要收复中原。〔4〕嘉宾：郗超字嘉宾，郗愔长子，在桓温的大司马府任参军，为其主要谋士之一。

【译文】

司空郗愔在北府京口为督将，桓温不喜欢他掌握兵权。郗愔对世事的机宜一向不够洞明，派人送信给桓温说：“正想和您一起辅佐王室，恢复中原。”当时他的嫡长子郗嘉宾外出，在路上听说信使到了，急忙拿过他父亲的信来看，看罢，将信撕得粉碎，于是返回去，又代他父亲重新写了封信，诉说自己年老多病，经不住世事烦扰，想找个闲散的地方养老。桓温收到信非常高兴，立刻下令调郗愔为都督浙江东五郡军事、会稽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