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调第二十五
1.诸葛瑾为豫州,遣别驾到台〔1〕,语云:“小儿知谈〔2〕,卿可与语。”连往诣恪〔3〕,恪不与相见。后于张辅吴〔4〕坐中相遇,别驾唤恪:“咄咄郎君〔5〕!”恪因嘲之曰:“豫州乱矣,何咄咄之有?”答曰:“君明臣贤,未闻其乱。”恪曰:“昔唐尧在上,四凶在下〔6〕。”答曰:“非唯四凶,亦有丹朱〔7〕。”于是一坐大笑。
【注释】
〔1〕台:古人称朝廷禁省为台,即中央机关。到台即入朝。〔2〕知谈:健谈,善谈。〔3〕恪:诸葛恪字元逊,诸葛瑾的长子,少有才名,善应辩,在吴国官至太傅,为孙峻所害。〔4〕张辅吴:张昭字子布,在吴国任辅吴将军。〔5〕咄咄:感叹声。郎君:在汉代,官至二千石以上可任其子为郎,后来遂尊称贵公子或上司、师长的子弟为郎君。〔6〕唐尧:上古的圣明帝王,其子丹朱不肖,禅位于舜。四凶:四个凶暴的人,即尧时的浑敦、穷奇、梼杌、饕餮(tāo tiè),是四个部族首领。一说指舜时的共工、兜、三苗、鲧。诸葛恪此语是说,虽然豫州牧诸葛瑾很圣明,但属下却很顽凶,意在调侃别驾。〔7〕丹朱:尧之子,名朱,因居丹水而得名,为人傲慢不肖。别驾的回答意谓,唐尧不但有顽凶的属下,还有不肖之子丹朱,暗中讥讽诸葛恪不肖。
【译文】
诸葛瑾任豫州牧时,派遣别驾入朝,并对他说:“犬子善于谈吐,你可以和他聊聊。”别驾入朝后接连去拜访诸葛恪,诸葛恪都不见他。后来在辅吴将军张昭家中做客时相遇,别驾招呼诸葛恪:“好一个郎君!”诸葛恪趁机嘲笑他说:“豫州都乱了,有什么好的?”别驾回答说:“君主圣明,臣子贤良,没有听说那里乱。”诸葛恪说:“古时在上虽有唐尧,在下仍有四凶。”别驾回答说:“不仅有四凶,也有丹朱。”于是满座的人都大笑起来。
2.晋武帝问孙皓〔1〕:“闻南人好作《尔汝歌》〔2〕,颇能为不?”皓正饮酒,因举觞劝帝而言曰:“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3〕!”帝悔之。
【注释】
〔1〕晋武帝:司马炎,字安世,司马昭长子。公元265年代魏立晋,280年灭吴,统一全国。孙皓:字元宗,一名彭祖,孙权之孙,三国时吴国的最后一个君主,为晋所灭,降晋后封为归命侯。〔2〕《尔汝歌》:魏晋时流行于江南地区的民歌。尔、汝之称本是尊长对卑少者的称呼,或平辈中间的亲昵之称。晋武帝本想让孙皓唱民歌以嘲弄之,不意孙皓以尔汝称呼自己,反成自取羞辱。〔3〕寿万春:寿万年,长寿。
【译文】
晋武帝问孙皓:“听说南方人喜欢作《尔汝歌》,你可会作吗?”孙皓正在饮酒,于是举杯向武帝劝酒,并且作歌道:“从前和你是近邻,如今给你做仆臣。给你奉上一杯酒,祝你长寿享万春。”武帝为这件事很后悔。
3.孙子荆〔1〕年少时欲隐,语王武子“当枕石漱流〔2〕”,误曰“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3〕;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注释】
〔1〕孙子荆:孙楚字子荆,太原(今属山西)人,有才气,善属文,官至冯翊太守。其为人孤傲不群,唯与王济(字武子)友善,参《伤逝》第3则。〔2〕枕石漱流:枕石,以石为枕。漱流,用流水来漱口。形容隐居山林的生活。〔3〕洗其耳:《庄子·逍遥游》云:“尧让天下,许由遂逃箕山,洗耳于颍水。”“洗耳”一词用来比喻不愿过问世事。
【译文】
孙子荆年轻时想要隐居,告诉王武子说,“将要枕石漱流”,口误说成“漱石枕流”。王武子说:“流水可以枕,石头能够漱吗?”孙子荆说:“枕流水是想要洗干净自己的耳朵,漱石头是想要磨砺自己的牙齿。”
4.荀鸣鹤、陆士龙〔1〕二人未相识,俱会张茂先〔2〕坐。张令共语,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语,陆举手曰:“云间陆士龙〔3〕。”荀答曰:“日下荀鸣鹤〔4〕。”陆曰:“既开青云睹白雉,何不张尔弓,布尔矢〔5〕?”荀答曰:“本谓云龙骙骙,定是山鹿野麋;兽弱弩强,是以发迟〔6〕。”张乃抚掌大笑。
【注释】
〔1〕荀鸣鹤:荀隐字鸣鹤,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官太子舍人、司徒掾。陆士龙:陆云字士龙,陆机之弟,善属文,与兄并称“二陆”。〔2〕张茂先:张华字茂先,官至司空,为当时文坛领袖,对陆机、陆云兄弟十分器重,认为“伐吴之役,利获二俊”。〔3〕云间陆士龙:陆云祖父陆逊,是吴国丞相,封华亭侯,以后就世居华亭(在今上海市松江区)。此外,云中之龙,既切陆云的名和字,也有清高之意。〔4〕日下荀鸣鹤:日下指京都。荀鸣鹤是颍川人,郡治在许昌,与京都洛阳相近,所以荀鸣鹤说是日下人。日下的字面义指太阳之下,日下之鹤,既切荀姓(荀字从日),也是用来暗喻其高。〔5〕“既开”三句:这几句说射雉,雉是野鸡,暗讽荀不是鹤。〔6〕“本谓”四句:骙骙(kuí),形容强壮。麋(mí),麋鹿,俗称四不像。这几句是嘲笑陆士龙并不是龙。
【译文】
荀鸣鹤、陆士龙两人不相识,在张茂先家中做客时相遇。张茂先让他们一起谈一谈,因为他们都有很高的才学,要求他们别说平常的俗话。陆士龙拱手说:“我是云间陆士龙。”荀鸣鹤回答说:“我是日下荀鸣鹤。”陆士龙说:“已经拨开青云,看见了白雉,为什么不张开你的弓,搭上你的箭?”荀鸣鹤回答说:“本以为是强壮威武的云龙,可原来是山野麋鹿;兽弱而弓强,因此迟迟没有放箭。”张茂先于是拍手大笑。
5.诸葛令〔1〕、王丞相共争姓族先后〔2〕。王曰:“何不言葛、王,而云王、葛〔3〕?”令曰:“譬言驴马,不言马驴,驴宁胜马邪?”
【注释】
〔1〕诸葛令:诸葛恢字道明,官至尚书令。〔2〕争姓族先后:魏晋士人极重门第,所谓姓族先后即门第高低,这关系到家族的社会地位,所以常有这方面的争议,此则所述即其一例。〔3〕王、葛:王导按习惯说法来争辩姓氏的先后顺序,以别高低。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说:“凡两字连续而有平仄声的不同,总是平声字在前,仄声字在后。”又,诸葛氏原为葛氏,后称诸葛。
【译文】
尚书令诸葛恢和丞相王导两人一起争论姓氏的先后。王导说:“为什么不说葛、王,而说王、葛?”诸葛恢说:“譬如说驴马,不说马驴,驴难道胜过马吗?”
6.干宝向刘真长叙其《搜神记》〔1〕,刘曰:“卿可谓鬼之董狐〔2〕。”
【注释】
〔1〕干宝:字令升,新蔡(今属河南)人,博学多才,曾任散骑常侍。所著《搜神记》,是六朝志怪小说的代表作,所记多神怪灵异之事。〔2〕董狐:春秋时晋国史官,敢于坚持史官的记事原则,“书法不隐”,秉笔直书,被孔子称为“古之良史”。
【译文】
干宝向刘真长介绍他的《搜神记》,刘真长说:“你可以说是记鬼神的董狐。”
7.何次道〔1〕往瓦官寺礼拜〔2〕甚勤。阮思旷语之曰:“卿志大宇宙,勇迈终古〔3〕。”何曰:“卿今日何故忽见推〔4〕?”阮曰:“我图数千户郡,尚不能得;卿乃图作佛,不亦大乎?”
【注释】
〔1〕何次道:何充字次道,庐江(今属江西)人,历官会稽内史、骠骑将军、扬州刺史,晋穆帝时官至宰相。〔2〕瓦官寺:佛寺名,亦名瓦棺寺,晋哀帝敕建,在金陵凤凰台,寺有瓦官阁。礼拜:向神佛行礼参拜。〔3〕终古:往古,往昔。〔4〕见推:推崇我。
【译文】
何次道到瓦官寺顶礼膜拜神佛极为勤恳。阮思旷(裕)对他说:“你的志向比宇宙还大,你的勇气超过了往古。”何次道说:“你今天为什么忽然推重起我来?”阮思旷说:“我谋求几千户的小郡郡守之职,尚且得不到;你却希图成佛,这个志向不是很大吗?”
8.谢公在东山,朝命屡降而不动。后出为桓宣武司马,将发新亭〔1〕,朝士咸出瞻送。高灵时为中丞〔2〕,亦往相祖〔3〕。先时,多少饮酒,因倚如醉,戏曰:“卿屡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今亦苍生将如卿何?”谢笑而不答。
【注释】
〔1〕新亭:亭名,故址在今南京江宁区南,东吴时建,东晋时为士人宴饮饯别之所。〔2〕高灵:当为酃。高崧,小字酃,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善史传,官至侍中。中丞:即御史中丞,御史台长官,掌管公卿奏事、察举非法等事。〔3〕祖:本为祭祀路神祈求平安,引申为饯行送别。
【译文】
谢安在东山隐居,朝廷多次下征召之命,他都不出仕。后来出任桓温的司马,将要从新亭出发,朝中官员都到来看望送行。高灵当时任御史中丞,也前去给他饯行。在这之前,高灵已经多多少少喝了些酒,于是就借着醉意,开玩笑说:“你多次违抗朝廷的旨意,在东山高枕无忧地躺着,大家常常一起交谈说:‘安石不肯出来做官,对老百姓打算怎么办呢!’现在百姓对你又该怎么看呢?”谢安笑而不答。
9.张吴兴〔1〕年八岁,亏齿,先达知其不常〔2〕,故戏之曰:“君口中何为开狗窦〔3〕?”张应声答曰:“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
【注释】
〔1〕张吴兴:张玄之,字祖希,曾任吴兴太守。〔2〕不常:不寻常。〔3〕狗窦:狗洞。
【译文】
吴兴太守张玄之八岁那年,掉了牙,前辈贤达知道他不寻常,故意戏弄他说:“您嘴里为什么开狗洞?”张玄之应声回答说:“正是让你们这样的人从这里出入。”
10.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1〕,人间其故,答曰:“我晒书〔2〕。”
【注释】
〔1〕郝隆:字佐治,汲郡(今河南卫辉)人,曾任征西将军桓温的参军。〔2〕晒书:民间风俗,七月七日晒经书和衣裳。郝隆看见别人晒衣裳,戏称自己满肚子经书也要晒晒。
【译文】
郝隆在七月七日那天到太阳地里仰卧着,有人问他干什么,他回答说:“我晒书。”
11.谢公始有东山之志〔1〕,后严命屡臻〔2〕,势不获已,始就桓公司马。于时人有饷桓公药草,中有“远志〔3〕”。公取以问谢:“此药又名‘小草’,何一物而有二称?”谢未即答。时郝隆在坐,应声答曰:“此甚易解: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4〕。”谢甚有愧色。桓公目谢而笑曰:“郝参军此过乃不恶,亦极有会〔5〕。”
【注释】
〔1〕东山之志:隐居东山的志向。谢安早年隐居会稽东山,扬州刺史庾冰、吏部尚书范汪都曾先后授以官职,谢安均予拒绝。〔2〕严命:严厉的命令,指皇帝的诏令。屡臻:多次下达。〔3〕远志:中药名,根名远志,叶名小草,皆可入药。〔4〕“处则”二句:出、处明指露出地面和埋在土中,暗指出仕和隐居,一语双关,讥笑谢安的出仕。〔5〕过:《太平御览》引作“通”,当据改,义为解释,阐释。会:兴会,意趣。
【译文】
谢安起初有隐居东山的志愿,后来朝廷征召的诏令多次下达,势不得已,这才就任桓温的司马。在这时,有人送给桓温草药,其中有“远志”。桓温拿来问谢安:“这种药又叫“小草”,怎么一种东西却有两样名称呢?”谢安没有立即回答,当时郝隆在座,应声回答说:“这很容易解释,不出就是远志,出来就是小草。”谢安听了极为惭愧。桓温看着谢安笑道:“郝参军这个解释不错,话也说得极有意趣。”
12.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1〕。三月三日会〔2〕,作诗。不能者,罚酒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罚,既饮,揽笔便作一句云:“娵隅〔3〕跃清池。”桓问:“娵隅是何物?”答曰:“蛮名鱼为娵隅。”桓公曰:“作诗何以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也!”
【注释】
〔1〕南蛮参军:桓温时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即驻守南方民族地区的将领,郝隆任其南蛮校尉府的参军。〔2〕三月三日会:原来为农历的上巳节,魏代以后定在三月三日,这一天人们到水边洗濯,祈福驱邪,也借此宴饮、郊游,文人雅士则多行令赋诗,以“曲水流觞”为乐。〔3〕娵隅(jūyú):古时南方的民族称鱼为娵隅。
【译文】
郝隆任桓温南蛮校尉府的参军。三月三日的聚会上,要求作诗,不能作诗的,要罚酒三升。郝隆开始因为作不出诗受了罚,喝完酒,提起笔来便写了一句:“娵隅跃清池。”桓温问:“娵隅是什么东西?”郝隆回答说:“南蛮称鱼为娵隅。”桓温说:“作诗为什么用蛮语?”郝隆说:“我千里迢迢来投奔您,才得到南蛮参军一职,哪能不说蛮语呢!”
13.习凿齿〔1〕、孙兴公未相识,同在桓公坐。桓语孙:“可与习参军共语。”孙云:“蠢尔蛮荆,敢与大邦为雠〔2〕!”习云:“薄伐猃狁,至于太原〔3〕。”
【注释】
〔1〕习凿齿:字彦威,荆州襄阳(今属湖北)人,有史才,著有《汉晋春秋》一书。桓温任荆州刺史时,聘他任从事、西曹主簿,官至荥阳太守。后因触犯桓温,降为户曹参军。〔2〕“蠢尔”句:出《诗经·小雅·采芑》:“蠢尔荆蛮,大邦为雠。”大意是:习凿齿是荆州人,古属楚国,孙兴公引此句,嘲笑习凿齿是荆蛮子,竟敢与我作对手。〔3〕“薄伐”句:语出《诗经·小雅·六月》,大意是:讨伐匈奴,到了太原。孙兴公是太原人,所以习凿齿也引《诗经》嘲笑他,我要讨伐你这匈奴,直捣你的老巢太原。猃狁(xiǎnyǔn),匈奴在周代的名称。
【译文】
习凿齿和孙兴公(绰)不认识,两人一起在桓温家作客。桓温对孙兴公说:“可以和习参军一起谈谈。”孙兴公说:“你这荆蛮蠢蠢欲动,胆敢和大国为仇!”习凿齿说:“讨伐猃狁,打到太原。”
14.郗司空拜北府〔1〕,王黄门〔2〕诣郗门拜,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骤咏〔3〕之不已。郗仓〔4〕谓嘉宾曰:“公今日拜,子猷言语殊不逊〔5〕,深不可容!”嘉宾曰:“此是陈寿作诸葛评〔6〕。人以汝家比武侯〔7〕,复何所言!”
【注释】
〔1〕郗司空:指郗愔,死后追赠司空。当时他以会稽内史都督徐、兖、青、幽、扬五州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即所谓拜北府。〔2〕王黄门:王徽之字子猷,是郗愔的外甥,曾任黄门侍郎,为人狂放不羁。〔3〕骤咏:反复吟咏。骤,屡次。〔4〕郗仓:郗融的小字,郗愔次子,郗超(小字嘉宾)之弟。〔5〕不逊:不恭顺,不敬。〔6〕陈寿作诸葛评:《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中陈寿评诸葛亮说:“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陈寿与诸葛亮有个人恩怨,所以下这样的评语。〔7〕汝家:汝父,你父亲。武侯:诸葛亮,辅佐刘备建立蜀国,封为武乡侯,死后谥曰忠武侯。
【译文】
司空郗愔官拜北府长官,黄门侍郎王子猷登门祝贺,说:“随机应变和用兵谋略两方面,并不是他的长处。”不停地反复吟咏这两句。郗仓对嘉宾说:“父亲今天拜官,子猷说话非常不敬,叫人无法容忍!”嘉宾说:“这是陈寿给诸葛亮作的评语,人家把你父亲比作诸葛亮,你还说什么呢!”
15.顾长康啖甘蔗,先食尾。人问所以〔1〕,云:“渐至佳境〔2〕。”
【注释】
〔1〕所以:犹云“所以然”,为什么这样,原因是什么。〔2〕佳境:美妙的境界。甘蔗以根部最甜,从末梢吃起,越吃越甜。
【译文】
顾长康吃甘蔗,先从末梢吃起。有人问他什么原因,他说:“逐渐进入美妙的境界。”
16.孝武属王珣〔1〕求女婿,曰:“王敦、桓温,磊砢〔2〕之流,既不可复得,且小如意,亦好豫人家事,酷非所须〔3〕。正如真长、子敬比,最佳。”珣举谢混〔4〕。后袁山松欲拟谢婚,王曰:“卿莫近禁脔〔5〕。”
【注释】
〔1〕孝武:晋孝武帝司马曜,简文帝之子,在位二十四年。王珣:王导之孙,官至左仆射、尚书令,封东亭侯。〔2〕磊砢:树大多节,形容人才能卓越。〔3〕豫:干预。酷:极。〔4〕谢混:字叔源,小字益寿,谢安孙,娶孝武帝女晋陵公主为妻,官至中领军、尚书仆射。〔5〕禁脔(luán):比喻不许别人染指的东西。《晋书·谢混传》载,晋元帝建立东晋之初,公私困乏,每得到一头小猪,都认为是珍贵膳食,颈上一块肉尤其肥美,就拿来进献给元帝,臣下都不敢吃,当时称为禁脔。脔,切成块的肉。
【译文】
晋孝武帝嘱托王珣选女婿,说:“王敦、桓温,属于才能卓越的人,既不可能再找到,而且这种人稍为得意,也喜欢过问别人的家事,绝不是我需要的人。恰是像真长、子敬一样的人最理想。”王珣推荐谢混。后来袁山松打算把女儿嫁给谢混,王珣就对袁山松说:“你不要靠近禁脔。”
17.桓南郡与殷荆州语次〔1〕,因共作了语〔2〕。顾恺之曰:“火烧平原无遗燎〔3〕。”桓曰:“白布缠棺竖旒旐〔4〕。”殷曰:“投鱼深渊放飞鸟〔5〕。”次复作危语〔6〕。桓曰:“矛头淅米剑头炊〔7〕。”殷曰:“百岁老翁攀枯枝。”顾曰:“井上辘轳卧婴儿。”殷有一参军在坐,云:“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殷曰:“咄咄逼人〔8〕!”仲堪眇目〔9〕故也。
【注释】
〔1〕桓南郡:指桓玄,玄是桓温之子,袭封南郡公。殷荆州:殷仲堪,孝武帝时任荆州刺史。语次:谈话之间。〔2〕了语:一种语言游戏,每人说的句子须与“了”字押韵,且说出的事物必须是终结性的。〔3〕“火烧”句:意指烈火烧光了平原,一点火种也没有剩下。遗燎,余火,余下的火种。〔4〕“白布”句:用白布裹着棺材,竖起了招魂幡出殡。旒旐(liúzhào),招魂幡,出殡时在棺材前引路的旗子。〔5〕“投鱼”句:把鱼放回深渊,把飞鸟放回山林。〔6〕危语:每人所说的句子须押“危”韵,且说的事物必须是极具危险性的。〔7〕“矛头”句:在矛尖上淘米,在剑尖上煮饭。淅(xī)米,淘米。〔8〕咄咄逼人:惊叹气势逼人。殷仲堪在这里也在暗示,参军的危语不仅令人惊惧,而且刺中了自己目眇之疾,令人难堪。〔9〕眇(miǎo)目:瞎了一只眼睛。
【译文】
南郡公桓玄和荆州刺史殷仲堪谈话时,顺着话题,一起说起了“了语”。顾恺之说:“火烧平原无遗燎。”桓玄说:“白布缠棺竖旒旐。”殷仲堪说:“投鱼深渊放飞鸟。”接着又说“危语”。桓玄说:“矛头淅米剑头炊。”殷仲堪说:“百岁老翁攀枯枝。”顾恺之说:“井上辘轳卧婴儿。”殷仲堪有一个参军也在座,说:“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殷仲堪说:“咄咄逼人!”这是因为殷仲堪瞎了一只眼睛。
18.桓南郡与道曜〔1〕讲《老子》,王侍中〔2〕为主簿,在坐。桓曰:“王主簿可顾名思义〔3〕。”王未答,且大笑。桓曰:“王思道能作大家儿〔4〕笑。”
【注释】
〔1〕道曜:其人不详,可能是一位道士。〔2〕王侍中:王桢之字公幹,小字思道,王羲之孙,王徽之子,曾任侍中、大司马长史,时为桓玄的主簿。〔3〕顾名思义:王桢之小字思道,而《老子》一书的核心概念即道,所以桓玄说他可以顾名思义。〔4〕大家儿:大家子弟,高门子弟。王思道是王羲之的孙子,王氏在东晋是最重要的氏族门第之一。
【译文】
南郡公桓玄和道曜研讨《老子》,侍中王桢之当时任桓玄的主簿,也在座。桓玄说:“王主簿可以从自己的名字思考道的真谛。”王桢之没有回答,只是放声大笑。桓玄说:“王思道能作大家子弟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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