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姬治陈与《宛丘》、《东门之枌》所见歌舞之风
《陈风》中《宛丘》、《东门之枌》的主题,旧说以为刺陈幽公。陈幽公当周厉王之世。《毛传》:“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乱,游荡无度。”“《东门之枌》,疾乱也。幽公淫荒,风化之所行,男女弃其旧业,亟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郑笺》及孔《疏》同毛说。陈幽公的谥号为“幽”,意为“动祭无常”。《宛丘》首二句云:“子之汤兮,宛丘之上。”毛释“汤”为“游荡”之“荡”。这是毛立说的主要证据。但根据此诗上下文,“汤”意为舞姿摆动,并无游荡无度之意。遍观各家解释也多如此。因此朱熹《诗序辨说》驳毛、郑说:“幽公但以谥恶,故得游荡无度之诗,未敢信也。”因此,《宛丘》并非刺幽公。
三家诗与毛诗大同小异,也认为《宛丘》、《东门之枌》刺幽公,所说亦非是。但齐、鲁两家指出两诗中的巫舞与周武王元女大姬的封陈有关,却很值得注意(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闻一多先生《诗经通义》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诗中描写的是一个执羽跳舞的女巫[103]。于诗旨的解释又进了一大步。
笔者认为《宛丘》、《东门之枌》两诗,与陈地的一种祭祀仪式有关。每当仲春之月,陈国东门之外、宛丘附近,都要举行祭祀高禖的仪式,这是远古生殖崇拜的遗留。在此仪式上,人们以特殊的歌舞来娱神,求子祈福,并祓除不祥。同时,举行仪式的时候,还有“令会男女”,使之交欢的交感巫术。《宛丘》、《东门之枌》两诗,即源于上述仪式。关于大姬和《宛丘》、《东门之枌》两诗的关系,《汉书·地理志》云:
陈本太昊之虚,周武王封舜后妫满于陈,是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妇人尊贵,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陈诗》曰:“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又曰:“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此其风也。吴季札闻陈之歌,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胡公以后二十三世,为楚所灭。
这条材料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班固所说“妇人尊贵,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并引《宛丘》、《东门之枌》两诗作为例证。就是《宛丘》、《东门之枌》中巫舞成风的内容与武王元女大姬的“尊贵”及“好祭祀,用史巫”有关。史巫之职,列在《周礼》,其任命必由国君或有司专门负责,于陈则大姬用之。
二是班固认为《宛丘》、《东门之枌》两诗居《陈风》之首,季札“国无主,其能久乎”之叹,是针对《宛丘》、《东门之枌》两诗的内容而发。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云:“季札此时遍观周乐,诗篇三百,不可歌尽,或每诗歌一篇两篇以示其意耳,未必尽歌之也。”据此则班固所说亦不为无据。季札适鲁观乐见《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结合季札对《诗经》其他部分的评价看,他往往是通过一国的政治状况推知诗歌中反映的事实,对《陈风》亦不例外。据此两点,我们可以看出,班固认为《宛丘》、《东门之枌》两诗的内容与周初陈国政治状况具有极大的关系。
《汉书·地理志》颜《注》于吴季札语“国无主,其能久乎”之后注云:“言政由妇人,不以君为主也。”据上引《地理志》一段话上下文,颜注所云当指上文“妇人尊贵,好祭祀,用史巫”而言。颜师古的意思是说“国无主”,并非陈国真的没有国君,也不是国君游荡无度,而是由于妇人专政而不以君为主。显而易见,这个专政而“不以君为主”的妇人,就是武王元女大姬。而陈国巫风的盛行,则是由大姬开其风气。受其影响,《陈风》多反映祭祀歌舞和娱神娱人的内容。《宛丘》、《东门之枌》两诗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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