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女误陷幽州

宋真宗咸平三年庚子岁起至咸平六年癸卯岁止，凡四年。

第二十六回

九妹女误陷幽州
杨延德大破番兵

却说巡视番兵回幽州见丞相张华，道知天马山庵中有一壮士修行，端的弓马精熟，武艺超群，我等十数人不能近之。张华听罢大喜曰：“既有此人，当遣人领诰敕前往招他来见。”番官领命，赍诏敕复往庵中，见庵主道知其事。庵主与九妹商议曰：“幽州张丞相有诰命来召，汝肯去否？”九妹曰：“即来相召，安敢推辞？”庵主愕然，邀九妹往庵后谓之曰：“君乃女流，若被识破机缄，命亦难保，如何许其前行？”九妹曰：“蒙庵主相待，足知庵主好心。此去自有方便，内中用事，救得哥哥，亦机会也。”庵主曰：“亦宜谨慎而行。”

即日九妹辞庵主，与番官径赴幽州，进张丞相府参见毕。张华问曰：“壮士何处人士？须先通姓名，而后录用。”九妹答曰：“小可祖贯太原人氏，姓胡名元。幼年曾习武举，屡科不第，因弃家居庵修养。昨承钧旨相召，只得赴命。”张华听其言词清利，人物出众，不胜之喜，乃令人整顿净房一所，与其安止。九妹辞出，张华入后院与夫人商议，要将月英小姐招胡元为婿，夫人允许。次日，张华命番官通知胡元，九妹曰：“此事大好，蒙丞相来召，但今宋兵在境，干戈未息，凭小可生平所学，建立微功，然后允之。”番官回报张丞相，丞相曰：“且看他武艺如何？”即整朝服入奏萧后曰：“臣招募得一壮士，英俊雄伟，要与陛下立功，乞宣授其职，以退宋兵。”萧后允奏，下命封胡元为幽州团练使，付兵五千，前助萧天右。

九妹得旨，拜命讫，领兵辞张丞相，径到澶州来与萧天右兵会合一处，屯扎西营。正遇杨五郎催军索战，九妹披挂上马跑出阵前，大叫：“宋将速退，免受其戮。”五郎马上认得，大惊曰：“贤妹如何在彼，引兵相争？”九妹打暗号曰：“五哥诈败，我自有计较。”五郎会意，舞斧便战，斗不数合，大败而走，九妹追上数里乃回。哨马报入萧天右军中；新降将大胜宋军一阵。天右大惊，即遣人请入帐中，商议破宋之策。营里番兵有认得九妹者，密启天右曰：“此人前日在宋阵中看六郎首级，元帅须用提防。”天右大惊，遂令番众拿下胡元。九妹不知其由，乃曰：“吾有杀退宋军之功，元帅何故拿我？”天右曰：“汝本南朝杨家之将，敢欺我耶！”不由分说，将囚车陷了，遣军解回幽州，见萧后具奏其情。萧后得奏，乃宣张丞相问之。张华奏曰：“臣亦未知其实，乞发下牢中，待擒得杨家将来，一同斩首。”萧后允奏，遂命将胡元监于狱中。正是：本为成谋全骨肉，谁知先自受悲辛。

却说消息传入三关，杨五郎闻知其妹有难，亟与众人商议曰：“六郎近闻无事，如今九妹系狱中，当先设计救之。”军校陈林曰：“将军有何妙计？”五郎曰：“幽州右控西番，实唇齿之邦，吾诈作西番人马前去相助，萧后必信，从中举事，可救之矣。”陈林曰：“此计极妙！本官先去，吾亦引军于中路相应。”五郎分布已定，扯起西番旗号，部军来到幽州，遣人能报萧后，萧后下命侍臣，宣进西番国统兵主帅入见。杨五郎承命，进于金阶，称呼毕，萧后曰：“有劳将军跋涉风尘不易。”五郎曰：“西番国王以娘娘与南军交战，胜负未决，特遣臣部兵相助”萧后不胜之喜，即令设宴相待，亲举三觞，赐赍甚厚。五郎曰：“军情紧急，臣明日当出师以退宋敌。”萧后曰：“远来疲乏，尚待数日而行。”五郎谢宴而出，在城南扎营，下令军中乘番兵不知提防。当夜杀入皇城。众军得令，各整备不题。

是时九妹在狱中，得狱官章奴知是南人，十分相待，每要放他走脱，示遇其便。九妹因谓章奴曰：“蒙君相待甚厚，我适间占卜六壬课，今日当脱此难，君不如同奔南朝，当有报也。”章奴曰：“我有此心久矣，只缘无人提携，既将军肯带下官同去，今夜可越狱而出。”九妹整点停当。将近黄昏，左侧城南数声炮响，杨五郎引七百头陀杀进城中，如入无人之境，后面军马一涌攻进，四下鼎沸。近臣报入宫中：反了西番国军马。萧后大惊，亟令紧闭内城。当下杨五郎先杀入狱中，恰遇九妹从狱中杀出，番官各自逃生，那一个敢来争锋？被中国人马蹂踏而进，杀死番兵不计其数。五郎与九妹在冲右突，大闹了幽州城，放火烧着南门，复军杀奔澶州。萧天右不知军从何来，部下大乱。耶律第一骑先出，正遇五郎，两马相交，战不两合，被五郎一斧劈落马下。陈林、柴敢接应夹攻，天右不敢恋战，弃营逃走。杨五郎骤骑追之，萧天右回马力战，二人斗上二十余合，五郎挥起利斧，当劈下，忽金光灿起，不能伤之。五郎曰：“师父曾说番邦萧天右铜身铁骨，刀斧不能入。留下降龙咒一篇，嘱咐交锋则诵之。待我念动此咒，看是如何？”五郎才然诵动，忽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半空中降下金甲神人，手执降魔杵大叫：逆妖好好回去，饶汝万刀之诛。萧天右滚落马下，五郎再复一斧，忽声响处火光满地，不见了萧天右，一霎时天地清朗，月色如昼。五郎杀入番营，提兵抄入双龙谷。孟良听得外面金鼓不绝，引众人当先杀出，正遇番将黄威显，一斧砍之。杨六郎等乘势突出，与五郎军马合为一处，杀得番兵四分五落，尸首堆积，夺其牛马无数。正值四更时分，五郎收军还往山寨安下。

次日平明，众人相见。六郎曰：“若非哥哥出力救援，几被番人困乏矣！”五郎曰：“九妹反为北番所囚，不施此险计，亦难保也。”六郎嗟呀不已。九妹曰：“多得狱官章奴与我杀出狱中，被乱兵所伤。深蒙此人之助，难报其恩。”五郎因问被囚之故，九妹将庵中相救及往番邦之由，一一告知。五郎曰：“深山幽谷，亦有此好人，可令人送缎匹往庵中答谢。”是时六郎于寨中广设筵席，犒赏诸将，酒至半酣，五郎曰：“贤妹依前回去奉侍母亲，我亦领众转五台山，六弟用心守此三关，以承吾父之志。”九妹领诺，酒罢辞行。六郎亲送兄妹离寨数里之程而别。

不说九妹、五郎各自回归，且说六郎回到寨中，遣人送得万里云来还八王。八王笑曰：“前日我不借马，非是吝惜，盖试孟良之能耳。今既得此捷，马亦无恙，真国家之福也。可令杨六将军下令军中，整饬戎伍，紧守三关，招募英雄，为进取之计。”

话分两头，却说宋真宗闻捷报杨郡马大胜番兵，与八王议曰：“六郎新建奇功，当何以报之？”八王曰：“陛下须赐以犒军之礼，候再立功则升官职。”帝允奏，即遣使臣赍赏花红、缎匹，前诣佳山寨犒劳六使部下诸将不题。

是日朝散，王枢密归至府中，自思杨家有此英雄，如何能遂吾志。一时无计，且请谢金吾来商议。差人去不多时，邀得谢副使到府中，分宾主坐定，茶罢，谢副使起曰：“不知枢密见招，有何教诲？”王枢密曰：“下官蒙主上顾宠，八殿下屡怀不平。前日下官因公务过无佞府，至滴水天波楼前，不曾下得马，被杨家大辱一番。待奏圣主知之，那八殿下又来放对。没奈何，思量不如辞官归乡，杜门不出，省得吃此烦恼也。”谢金吾听罢笑曰：“王大人何以自隳其志？今朝中先朝旧相已皆凋谢，止有我数人而已。虽八殿下权势尊隆，不理政事，杨家父子并作无头之鬼，一门惟寡妇耳。先帝在日，重其恩典，起立无佞府、天波楼以引诱之，当今主上，宁以此当事耶？下官试往过之，若彼省改，则止，不然，即令手下拆之。”王枢密暗喜曰：“中我计矣！”复以言激之曰：“谢副使休要争闲气，若拆其楼，杨令婆必来相闹，圣上为他做主，我等反受辱矣。”金吾曰：“且看下官为之，圣上若问，吾自有计策答奏。”王枢密佯意然之，因留酣饮。日晚，金吾辞去，王钦直送出府门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