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钱尚父①

贯　休

贵逼身来不自由，②几年勤苦踏林丘。③

满堂花醉三千客，④一剑霜寒十四州。⑤

莱子衣裳宫锦窄，⑥谢家篇咏绮霞羞。⑦

他年名上凌烟阁，岂羡当时万户侯！⑧

【作者简介】　贯休（832～912），俗姓姜，字德隐，一字德远。婺州兰溪（今浙江省兰溪市）人。七岁在金华和安寺出家，数月内便熟背《法华经》。与邻院寺僧处默常互相唱和，少年时已诗名远播。二十岁受具足戒后，入浙东五泄山修禅近十年。后挂单参学，先后拜师湖南石霜山庆诸禅师、苏州楞伽寺旷禅师。唐季，驻杭州灵隐寺，时天下已乱，于唐昭宗乾宁间谒见钱镠，后依荆南节度使成汭。天复间依荆南武信王高季昌。后入蜀，蜀主王建为之建龙华禅院，赐号禅月大师。精禅理，擅机辩，诗、书、画俱佳。有《禅月集》。

【注释】　①唐昭宗乾宁二年（895），威胜军节度使董昌在浙东自立为罗平国皇帝，钱镠（liú）以平叛名义发兵，于次年攻占董昌的巢穴越州（今浙江省绍兴市），杀董昌。唐王朝为表彰钱镠的功绩，拜钱镠为镇海、镇东的两镇节度使。此是作者送给钱镠的贺诗。钱尚父：即吴越王钱镠。钱镠（852～932），字具美，小字婆留。杭州临安（今浙江省临安市）人。少年时曾贩私盐。应募充偏将镇压黄巢起义。历任杭州刺史、镇海镇东两镇节度使，封越王、吴王。唐亡，后梁开平元年（907），太祖朱温封他为吴越国王，其国为史称的“五代十国”之一。此诗贯休本集《禅月集》未收，最早见录于北宋·文莹《续湘山野录》，原无诗题。后来北宋·赞宁《高僧传》（仅提及诗，未录句）、南宋·尤袤《全唐诗话》、计有功《唐诗纪事》皆有诗无题。南宋宝祐时人李龏《唐僧宏秀集》始题为《献钱尚父》，其中四句亦大异，诗云：“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按，至五代后梁乾化二年（912），朱友珪登帝位，钱镠才被封为尚父。尚父，原意是对父辈的敬称，后为帝王给予宠信大臣的尊号。如周武王封吕望为尚父。可见，诗题《献钱尚父》为后人所加，与本诗时间不合。倘据此诗题，则钱镠当已归附后梁，且前此已割据一方多年，号称吴越王，那么本诗内容尤其尾联仍忠于唐室，便显乖谬；于是有好事者作“龙骧凤翥”“金天柱”以绘其王者之态、视唐世为粪土而避提“凌烟阁”等改动，也未可知。②贵逼身来：意为恩宠荣贵忽然降临到钱镠的身边。③踏林丘：驰骋征战在林野山丘。④“满堂”句：形容杭州帅府众人前来恭贺庆喜的热烈气氛，只见拜谒与捧场的三千宾客，花团锦簇，觥筹交错，满堂喝彩。⑤一剑：比喻以武力归一统。十四州：钱镠时任镇海、镇东节度使，势力大大扩张，其领地包括今浙江全境和江苏长江以南部分地区，辖有两浙十四州，即浙江东道六州：润（今镇江市）、常、苏、杭、湖、秀（今嘉兴市）州；浙江西道八州：越（今绍兴市）、明（今宁波市）、婺（今金华市）、衢、睦（今建德市）、温、处（今丽水市）、台州。稍后，踞有江淮的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在数年内向钱镠用兵，钱镠所辖州有变动。《旧五代史》卷一三三：“杨行密连岁兴戎，攻苏、湖、润等州，欲兼并两浙，累为镠所败，亦为行密侵盗数州，而镠所部止一十三州而已。”关于这一句，有传说在献诗后，由于钱镠暗怀统治天下的野心，要求贯休把“十四州”改为“四十州”。贯休说：“州亦难添，诗亦不改。然闲云孤鹤，何天不可飞耶！”即飘然而去。（见北宋·文莹《续湘山野录》）但也有不同的版本，说他的投诗，“甚切王旨，遗赠亦丰”，很受钱镠赏识，并得到厚遇。（见北宋·赞宁《宋高僧传》卷三十）⑥莱子衣裳：春秋时期楚国隐士老莱子，侍奉双亲至孝，年纪已七十岁，还穿上小孩子的五彩衣，演婴儿戏来逗乐双亲。《艺文类聚》卷二十引《列女传》：“老莱子孝养二亲，行年七十，婴儿自娱，著五色彩衣，尝取浆上堂，跌仆，因卧地为小儿啼，或弄乌鸟於亲侧。”作者这一年六十五岁，这里作者自比老莱子，表达对钱镠的尊敬。宫锦窄：指以宫锦制成的仿小儿样的五彩衣太小不合身。⑦谢家：指谢朓。谢朓，见本书第54页注①。篇咏绮霞：谢朓的诗中有名句“馀霞散成绮”（《晚登三山还望京邑》），历来为后世所激赏。羞：羞愧。是说自己不能像谢朓一样造语新奇，写出曼妙的篇什，来歌功颂德。⑧“他年”二句：凌烟阁、万户侯，见本书第84页注④。作本诗时，钱镠仍为唐朝属臣，效力于唐室，故而尚有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