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钟山如龙独西上

高　启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

钟山如龙独西上，②欲破巨浪乘长风。

江山相雄不相让，形胜争夸天下壮。

秦皇空此瘗黄金，佳气葱葱至今王。③

我怀郁塞何由开？④酒酣走上城南台。

坐觉苍茫万古意，远自荒烟落日之中来。

石头城下涛声怒，⑤武骑千群谁敢渡？

黄旗入洛竟何祥？⑥铁锁横江未为固。⑦

前三国，后六朝，草生宫阙何萧萧！

英雄来时务割据，⑧几度战血流寒潮？

我今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⑨

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⑩

【作者简介】　高启（1336～1374），字季迪，号青邱子。平江长洲（今江苏省苏州市）人。元末避兵乱遁居吴淞青丘。明太祖洪武初应召，授翰林院编修，纂修《元史》，教授诸王。不久，授以户部右侍郎，固辞不受，被赐金放还，退隐青丘，教书为生。为苏州知府魏观修府治旧基而作《上梁文》，因其基原为张士诚宫址，魏观被告有反心被诛，遂受株连腰斩。以诗与杨基、张羽、徐贲并称“吴中四杰”。清·赵翼评云：“才气豪迈，音节响亮，宗派唐人，而自出新意，一涉笔便有博大昌明气氛。”（《瓯北诗话》）有《高太史大全集》。

【注释】　①作者的诗风，豪迈而不见张扬，隽丽而未假雕饰，颇具个性。“吴中四杰”中，“高季迪才力声调过三人甚远，百余年来，亦未见卓然有以过之者”（明·李东阳《麓堂诗话》），“高、杨、张、徐，虽并豪华，惟季迪为最”（明·顾起纶《国雅品》）。此诗可谓是其代表作。金陵：地名，以金陵山而得名，今江苏省南京市。雨花台：在今南京市聚宝山上。大江：长江。②“钟山”句：钟山，古名金陵（后才加“山”称金陵山），又名紫金山、蒋山，在今江苏省南京市东北。东西向，长约20多公里，蜿蜒起伏，自古多把它比作蟠曲的巨龙，并常以为是龙兴（帝王产生）之地。③“秦皇”二句：相传战国时期楚威王初置金陵邑，觉得该地有王气（即有产生王者的气运征兆），甚为恐慌，于是埋金以镇之，遂称为金陵。又传秦始皇也有埋金镇王气之举。瘗（yì），埋葬。④郁塞：心情郁闷。⑤石头城：金陵城别名。⑥黄旗入洛：三国时有人造谶语：“黄旗紫盖见于东南”，意谓东南方向的天空出现状如黄旗紫盖的云气，兆示吴主将做天子，于是迷信的吴主孙晧“以顺天命”，真的携宫眷数千人向魏都洛阳进发，不料“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冻殆死。兵人不堪。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耳。皓闻之乃还”（《三国志》注引《江表传》）。⑦铁锁横江：晋武帝司马炎于太康元年（280）派王濬自成都顺长江而下伐吴，吴以铁链横锁长江，却被王濬火攻烧断，孙晧被擒，吴国亡。⑧务：致力，追求。⑨“我今”二句：是说明初的统一。⑩长江限南北：指中国历史上多次出现的以长江为界的政权分裂局面。如南北朝时期，长江之南为陈，北为北齐；五代十国时期，长江之南为吴越、南唐，北为后周。限，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