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灾，召能

话说伯禹受命后回伯益府，当夜作书告母，命玄龟急送姒夫人。姒夫人览来书甚喜。命玄龟继续随伯禹为治水出力，并告伯禹专心治水，毋念家事。

却说伯益安顿好家国诸事后，这日与伯禹同去治水府。治水府诸将已知伯禹和伯益来领导治水，闻今日来临，都在大门前迎候。他们一到，一起进入厅堂参见。诸将见伯禹年甫弱冠，体貌端庄，两目有神，天生威严，各暗自称奇。坐定后，伯禹言道：“帝恩深厚，命吾继父治水，此亦我之志向。诸君皆父辈治水主将，我年轻，缺少实际经验，故帝特命伯益佐我，也望各将助我，多加指导，减少失误，共使治水有成。”

治水府众将早知伯禹见识甚高，今又闻此番言语谦和，都心悦诚服，齐声应道：“愿助伯禹成功。”

伯禹顾伯益道：“请伯益指教。”伯益微笑对众将道：“帝舜知人善用，任伯禹为治水大臣，命吾佐助，此亦我之愿。我熟知治水府诸将各有专能，今向伯禹介绍之。”指方道彰与宋无忌说，“此二位既懂医又懂天象气候，方善风，宋善火。”指冯迟、冯脩、江妃、江飞说，“此四位是两对兄弟，都是治水主将，善于指导开沟挖渠，凿通山岩，导水下泻。”指章亥、竖亥说，“这也是一对兄弟，都懂测量之术，又跑路很快，可日行三五百里，是传达联络之能人。”

伯禹道：“治水大业正需各类专业贤能之士，现有八位，但还不够，还要物色聘用。如防兽防歹人之战将，精通水性之能人，精密测量计算绘图之能人，若有能远视善行之奇人，更是需要，不知能否在朝中物色聘用到。还望伯益指点。”

伯益大笑道：“伯禹好大胃口！”在座诸将也笑了。伯益复正色道：“这正是治水大事，是深谋远虑，也是帝舜关心的问题。上次帝见伯禹后，命我等大臣留下，就是商议物色具体专用人才。按伯禹刚才要求，有的很快就会到来，有的还在寻找，还需稍待时日。总之，对治水有用人才，尽量任用。帝舜嘱咐，任用何人，由伯禹裁定。”

正议谈间，门卫来报，门外有数位将爷求见伯禹。伯益道：“当是调选将士来了。”伯禹命进。只听得步履声砰砰作响，进来高矮肥瘦不一六人。伯禹、伯益两人及众将都起身相见。来者都认得伯益，为首的就问伯益：“不知哪位是伯禹？我等六人奉帝命到治水府伯禹麾下为平治洪水出力，望伯益指引。”

伯益指身旁伯禹道：“这位就是。”六人上前参见，伯禹双手扶起，请各自就座。伯益道：“我知六将之能，特向伯禹介绍。”指为首者道：“他名禺强，又名禺京，黄帝之裔，人称北海之神，力大无比，惯擒兽捉妖，精于弓矢，善射能战，是勇悍之将。”指另一人道，“此为庚辰，与禺强结为兄弟，也力大善战，又善思考，有勇有谋，深山大泽中驱凶捉怪是其所能。”复指一人道，“此位大名叫童律，天生奇能，见闻极广，结交广泛，到过许多地方，更奇的是他还是个千里眼，能看到遥远之物，在远处测地势，高下立判，相差不过几黍。”指童律旁边一人道，“此位叫乌木由，与童律结为兄弟，虽无千里眼之能，但能见雾瘴中之物，虽雾瘴浓密，也可见芥末之细。”又指两个身材高大威武之人道，“此两位原是帝舜近身侍卫，帝考虑伯禹四野奔波，或有猛兽凶徒袭击，特调这两人侍卫伯禹。面红的叫朱虎，面黑的叫熊罴。”伯禹听此，起身俯身拱手向伯益道：“微臣伯禹，蒙帝如此关怀，只有努力治水以报帝恩，望伯益转告。”伯益点头。

此时座中章亥起身对伯禹道：“末将有一知友，名叫太章，会测量地形，且善行走，日可千里，曾在水府供职，其能可用，现住在我家，若伯禹同意，我可招至。”伯禹点头道：“速招来为治水出力。”

新来诸将与原治水府众将相熟，今后同为治水出力，都各欣喜，相互招呼，欢声笑语不断，伯禹看着内心也宽慰。这时，站在伯禹身后的玄龟俯身向伯禹悄悄道：今多人新到，食宿须做准备。”伯禹点头，向诸将道：“治水工程浩大，人员众多，事务繁杂，亟须有人统率其事。乃指玄龟道：“他名玄龟，是我家总管，多年来办事认真细致，处理各项事务颇有经验。原本我母命他服侍我身，今后我专心治水，公事即私事，无须单独为我服侍。”即以玄龟为治水府后勤总管。伯益道：“如此甚好。”伯禹问：“过去治水府谁管后勤？”方道彰道：“原治水府人少，只十余人，施工人员都是民工，自备工具与饭包，故未设后勤总管，有些杂务我兼顾着。”伯禹点头道：还请方君协助。”

童律突对禺强道：“这次你可延误军机了！”禺强性格豪爽，是个直筒子人，一听童律这话立即站起大声道：“这里没有打仗，有什么延误军情，胡说八道！”童律大笑，问禺强：“你带士卒没有？”禺强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向伯禹报告帝舜命他选调三千专业治水大军之事。用手拍着脑袋连说：“啊呀，忘了，忘了。”众人看着禺强都笑了。禺强急向伯禹禀报道：“帝舜调将后，命我在军中速选年青健壮的精兵三千，组成专职治水大军。并说若军中不足，可在附近氏族中挑选补足，随我等向伯禹报到，由伯禹安排使用。”伯益问道：“现在何处？”禺强道：“考虑治水府一时住不下，我找了一处空闲军营暂驻，待伯禹命令。”伯益点头道：“禺强粗中有细，安顿甚妥。”禺强道：“也亏童律指点。”

伯禹看了童律一眼，说道：“有营房住下很好，三千士卒可分为三队，每队千人，禺强领千人是战斗之队，庚辰为佐；冯氏兄弟领千人，是治水一队；江氏兄弟也领千人，是治水二队。治水府原有士卒及服侍人员不知有几人？”方道彰接口道：“百名上下。”伯禹道：“也分为三队，挑五十名年青力强的充实到冯氏治水队，挑十人用作传递信息、测量、奔走之用；余下的人员可为后勤管理人员，管好仓库、器具、饮食等事务，由玄龟总管，方、宋两位赞助指点。至于何时动手治水，越早越好，但我将先观察平阳周围水情，再定动工时间和治理办法。治水虽以疏导为根本，但需准确选定开凿点，方能尽快见效。”伯益点头道：“谋而后定，完全正确，我赞成。”众将都无异议。伯禹命冯氏兄弟准备好船只，两天后出发。

出发那日无雨，伯禹、伯益与众将在蒲阪西面登船，与冯迟、江妃、童律、方道彰、宋无忌上了大船，冯脩、江飞、乌木由、太章同船，禺强、庚辰、两亥兄弟另一船。每船都有会水士卒执篙掌桨数人，由冯迟统一指挥。船离岸数丈缓缓向北行驶。众人都东望蒲阪，只见水波环绕，岸上有堤坝防水，离水面两三尺。冯迟指堤坝对伯禹道：“这就是用‘息壤’筑成的。头几年城外水位低，城内积水可以排出，筑堤有些效果。近几年城外积水越来越高，水面已贴近坝基，今年四月桃汛，西北风较大时，已见浪花飞入堤坝。再不尽快减退城外积水，蒲阪将会淹没。”

伯禹问：“积水何来？为何年年增加？”

冯迟道：“据我等观察，北来河水因连年淫雨，水量增多。它循吕梁山峡南下到龙门峡口再南下与西来渭水合而东流。龙门山峡口不宽，汛期水量大时也会积滞，汛后逐渐排除，常年大致平衡，不会成灾。近几年连绵大雨，河水大增。这龙门山又因雨水多，频发山体滑坡，出水口被乱石堵住，出水越来越少，积水也就年年增加。”

江妃道：“当下是初冬季节，来水还少，往后是严冬，大河上游结冰，来水也不会增加。我们担心开春后冰化水动，积水必增。再往后就是春汛桃花水来了，河水大至，积水猛增。现在坝基离水面仅两三尺，一旦河水猛涨，会不会漫过堤坝，还真难说，到时候也许会堤毁人伤，后果实在叫人害怕！”

童律道：“灾祸真来临，怕治也晚了。”

伯禹微微点头，没有出声。

船继续北行，水情大同小异。右望平阳一带陵阜起伏，原本连接的地块现在却被洪水隔开，成为岛屿，有的只露坟包那样的尖顶，荒无人烟。左望则是一片汪洋包围着吕梁山基部，原来大片坡地和曾经炊烟四起、鸡犬相闻、一片兴旺的地方都已被洪水淹没，只听到单调的浪拍山崖声音，使人倍觉凄凉。

伯益叹道：“平日只知洪灾深重，未曾目睹。今日亲历，原来如此触目惊心。再不疏导，一旦水冲平阳，如何向帝舜及黎民交代！”

忽听得冯脩船中有人号啕大哭，众人都侧首注视痛哭的人，原来是太章。伯禹命船靠冯脩船，问太章何事伤心。太章泪流满面指吕梁山脚道：“告知伯禹，我从小就住那里，家有爹妈和一弟一妹，在山下坡地垦殖，生活安定。我十三岁那年一日上山砍柴，近午时忽然乌云密布，大风吹得满山树叶沙石乱飞，又听见大河水隆隆地响，只见脚下水位猛涨，眼看着大水没过全村房子，许多人畜都落入水中，急流中爹妈和弟妹都挣扎着、翻滚着向下游氽去。我哭喊着，却毫无回音。今日复见此地，怎不叫我伤心！”说着又流下了眼泪。众人听着也都伤心。

伯禹一面安慰太章，一面对冯迟道：“回船到龙门山再看下积水情况。”冯迟心知这是伯禹不让太章睹景伤心，很受感动。立即调转船头，朝龙门山驶去。

到了龙门山前，伯禹站在船头观察这片水情，也暗自心惊，积水面积之广，超出自己预想。东西宽度当在五里以上，一眼望不到边，北面是缓缓地不断流来的河水，只是不知深浅如何。冯迟似乎猜到了伯禹心思，已命章亥兄弟准备测量工具，问伯禹道：“是否要测下深浅？”伯禹点头。章亥取出三盘一端系着有孔圆石的细绳索，自己、竖亥、太章各持一盘。左手抓住一端，右手投圆石于水中，分三点投放。绳尽再接，直至触底。约半个时辰后，三绳先后触底，章亥对二人说：“在绳露水处打活结，插根小棍作为记号，然后丈量其深度。”经过丈量，章亥向伯禹报告：“水深处约十丈。”

伯禹对伯益道：“如此宽深之积水，真是悬在帝都头上的利剑啊！不急速去除，叫人寝食难安。”

伯益点头道：“确该全力去此积水，然时已近隆冬，施工不易，除专业士卒全力以赴外，可动员附近黎民共开龙山。当前农闲，人力易集，况开山泄水，也是黎民之愿也。”

伯禹道：“谢益赐教，我当奏帝，动员众民来助。”

伯禹、伯益正议论时，忽听得章亥一声惊叫，众人都侧身相望。只见章亥坐的那条船除左右晃动外，还在下沉中。伯禹急命冯迟将大船靠近这船救人。当禺强、章亥几人都上大船后，伯禹问沉船原因，章亥道：“我正在中舱整理绳索，突听得船底“砰”的一声大响，船被抬起，正惊疑间，船底突然钻出一只乌黑尖角，我惊叫一声，禺强也看到了，过来用力砍了尖角一刀，角断了，船下怪物缩回去，舱底留下一个洞，只不知是何怪物。”说罢递上断角。

禺强道：“这东西力道不小，能顶起一船四人，至少有七八百斤力道才行。千斤之力不怕，可惜在水下，我不会水，难以捉拿。”

伯禹问道：“这里诸将，何人善水？”众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无人出声。伯禹道：“会水的有没有？难道一个也没有？”江妃道：“我能入水游泳，下潜最深不过一丈，没有水中格斗本事，更谈不上降妖捉怪。我看治水府还得招请几位善水能人才好。”伯禹问伯益：“朝中可有这等能人？”

伯益道：“治水不能没有善水之将，朝中曾有一位善水能人，可惜此人早已离开蒲阪，不知去向。”

伯禹急道：“既有能人，必须千方百计去找到他。伯益必有所知，还望费心寻得这位善水之人。”

伯益笑道：“我知治水急需此类能人，我来之前，已托友人寻觅此人，但不知为何至今没有消息，我也急。但我所托之人，是个热心负责之人，如确实找不到，必有回音给我。且莫心急。”

童律道：“伯益所找之人，莫非三奇？”伯益道：“正是此人。”童律欣喜，笑道：“若得此人到来，水下之事无忧了，但愿早点找到！”

伯禹道：“没有消息就难说迟早，开龙门之事却拖不得呀！”伯益微笑未言。天色将晚，也就回船。

这夜伯禹辗转难眠，一合眼就见大水没坝，蒲阪危急；一会儿又想到灾情严重，亟须开龙山泄水之事，眼前陆地开山之人，大体具备，可水下善水之人没有着落，水下情况不清，难以准确选址，选址不当，怠工误事，又不能急解帝都之危，而善水之将又一时难找！怎么办？思来想去，感到最要紧是尽快找到善水之人，不但眼前急需，也是今后主力。自己无此能力，只有求伯益想法解决了。如此东想西想，到后半夜方才睡去。

第二天，伯禹与伯益召众将商议开龙门之事，伯禹道：“不开通龙门山，无以解帝都之危。现在虽缺善水之将，但不能坐等，可否一面等候，一面做开山准备，如何准备，望诸君直言。”伯益道：“水下之事暂且放下，等有三奇消息再说，今日先议陆地动工之事。先办两件事，一是准备工具，二是召集人手。”伯禹道：“所需各类工具、粮秣、车辆等物，由玄龟率后勤部分负责，限五天内备齐，不可有误。人手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三千名专业治水士卒组成，另外一部分将由动员来的各邦民工组成，专业队由禺强率领安排，民工队由冯迟、江妃两人负责安排。动员民工之事，我将与伯益共同上奏帝舜后进行，诸君以为如何？”

伯益沉思片刻后对伯禹道：“有一事需斟酌，平阳积水除龙山潴水之外，汾水淤塞也是原因之一，在开龙门同时也需准备疏通汾河，方可根治帝都之灾。”诸将齐声道：“伯益言之有理。”伯禹道：“既如此，拨士卒三百由江飞率领治汾水。在三奇未来前就可动工可好？”江飞领命，带着人员去了。

过了五日，伯禹、伯益正在偏厅商议如何安排开龙门之事，门卫进报：“门外有一老者自称姓陆，欲见伯益。”伯益急问：“来者几人？”门卫答：“三人，两老人一小孩。”伯益疑惑地自语道：“怎会是三人？带小孩干什么？难道没找到三奇！”伯禹对伯益道：“既来求见，何不请进来问下？”伯益点头说：“请。”

欲知来者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