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莫干山见老朋友

文_叶喜阳

我是一名在浙江且从事跟植物相关的工作者。早在2000年，那时自己的身份还是学生，有幸参加了全省的珍稀植物调查工作，跟老师们去了莫干山。只记得山路蜿蜒曲折，漫山遍野都是毛竹林，还有那一栋栋古朴的小洋楼，和谐的散步在竹林各处。

当我再次去莫干山调研植物，时间已过去将近20年，道路和竹林还如脑海中记性那样，其他印象已全然没有了，一切似乎都是全新的。

车停于芦花荡公园下面的停车场，一行人提着工具拾阶向上，沿路的溪沟的水不算多，却也清澈，水边的野草生长旺盛。

4月的山区，还是清冷，水草也嫩嫩绿绿的，有了水的滋润，更显丰盈。这一路，毛竹并不多，园林植物倒是不少，很快右手边就出现了一堵墙体，白色的墙配上黛瓦，还是显得有历史感，中间一扇菱形的门，上方书有“苗圃”二字，想必是原主人对植物甚为喜爱，专门建设了一方园地，供他来把玩或用作繁殖苗木。

出于职业习惯，特意走进去扫了一眼，显然已经处于半荒废状态，除了几丛疏于打理的常见植物外，已找不到欣欣向荣的好货色了。

再上去，一扇圆形拱门在正前方，上面繁体的“芦花荡”三字还是写的极好看，如此简朴的门，因为这字也变得好看起来。里面是一个平台，中间有一方水池，水池的中心假山石体量并不算大，上面立有仙鹤雕塑，有些简陋，据说水池里原是有芦苇的，现早已不见踪影，我在想，仙鹤会不会也将最终离去？

因为有任务在身，没时间细细考察周边的人文景观，只是记住了再往上方走的路边有几尊十二生肖石像，石像上面，有一片林子还不错，大家便开始在那边做些调查。

林中树木都长的有些高，有檫木、马尾松，还有杉木，都是些普通种类，长的太高，不太容易观察。林下的植物却让我还是惊奇不已：杜衡、灯台莲在下面一丛一丛的，占据了不少空间。

杜衡的紫红色小花不太引人注意，因为贴近地面，很容易被它的叶片或附近的落叶覆盖，幸好我是了解的，拨开枝叶，将那些厚实奇特的花朵们展现在大家的眼前，算不上好看，倒也能让我们用相机拍上一阵子。

所有这些植物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云台南星，这种植物乍一看上去跟灯台莲长得一样，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它不仅叶片比灯台莲多（灯台莲一般5张小叶，云台南星是7张小叶），而且叶边缘是全缘没有锯齿的。

最为奇特的当然是它的花序了，长漏斗状的并不是花，而是花序外面的一个特殊器官——佛焰苞，这个器官在天南星科植物中最常出现。佛焰苞上布满了白色纵条纹，管部漏斗状。

在佛焰苞里面裹着的才是这种植物的花序，并不显眼，如果是雌性的话，等到结满果实，慢慢成熟后，果序会变得膨大，颜色转红色，闪着光的红色果序还是挺诱人的，经常有人把这种天南星科植物的果序拿来问我，说能不能吃，然而结果往往会令他们失望——有剧毒！还是不要触碰好了，留着给自然，让他们再去繁衍生息。

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我无法写出非常优美的语句，去描绘大自然赐予我的一切。但当在每一次勘探、每一次调研中，那些从书中走出来的，活脱脱的植物出现在我面前，我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和他们打招呼，好像也能听见他们的回应。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想要让更多朋友，认识莫干山上的植物，就像去认识新朋友一样。

叶喜阳：浙江农林大学植物专家，浙江山野发起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