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诲葛延之

【原文】

江阴葛延之，元符间，自乡县不远万里省苏公于儋耳，公留之一月。葛请作文之法，海之曰：“儋州虽数百家之聚，而州人之所须，取之市而足，然不可徒得也①，必有一物以摄之，然后为己用。所谓一物者，钱是也。作文亦然，天下之事散在经、子、史中，不可徒使，必得一物以摄之，然后为己用。所谓一物者，意是也。不得钱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此作文之要也。”葛拜其言，而书诸绅。尝以亲制龟冠为献，公受之，而赠以诗曰：“南海神龟三千岁，兆叶朋从生庆喜。智能周物不周身，未死人钻七十二。谁能用尔作小冠，岣嵝耳孙创其制。今君此去宁复来，欲慰相思时整视。”今集中无此诗。葛常之，延之三从弟也，尝见其亲笔。

【注释】

①徒得：白白得到，空手就得到。

【译文】

江阴的葛延之，在哲宗元符年间，从家乡不远万里来到了儋耳去探望苏轼，苏轼将他留下来住了一个月。葛延之向苏轼请教写文章的方法，苏轼教导他说：“儋州这个地方虽然是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镇，但是州城中的人所需要的日常用品，只需要从市集上购买就能满足，但是不能白白得到的，一定要用一种东西来换取，然后这些东西才能归自己所用。所说的这种东西，指的就是钱。写文章也是这样。天下的事情都分散在经书、诸子百家、史书这些典籍当中，不能凭空使用，一定要用一种东西来统摄它们，然后它们才能被自己所用，这里所说的这种东西，指的就是‘思想’。无法得到钱就不能买东西，无法得到思想，就不能利用素材，这就是写文章的关键。”葛延之拜谢他的教诲，将他的话写下来转述给乡绅。曾经亲手做了一个龟冠送给苏轼，苏轼接受了，并回赠了一首诗说：“南海神龟三千岁，兆叶朋从生庆喜。智能周物不周身，未死人钻七十二。谁能用尔作小冠，岣嵝耳孙创其制。今君此去宁复来，欲慰相思时整视。”如今苏轼的诗集中并没有这首诗。葛常之，也就是葛延之的三堂弟，曾经看到过苏轼亲手写的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