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出位

【原文】

白居易为左赞善大夫，盗杀武元衡，京都震扰。居易首上疏，请亟捕贼，刷朝廷耻，以必得为期。宰相嫌其出位①，不悦，因是贬江州司马。此《唐书》本传语也。案是时宰相张弘靖、韦贯之，弘靖不足道，贯之于是为失矣。白集载与杨虞卿书云：“左降诏下，明日而东，思欲一陈于左右，去年六月，盗杀右丞相于通衢中②，迸血体，磔发肉③，所不忍道。合朝震栗不知所云，仆以书籍以来，未有此事。苟有所见，虽畎亩皂隶之臣，不当默默，况在班列，而能胜其痛愤耶？故武丞相之气平明绝，仆之书奏日午入。两日之内，满城知之，其不与者，或语以伪言，或陷以非语，皆曰：‘丞、郎、给、舍、谏宫、御史，尚未论请，而赞善大夫何反忧国之甚也？’仆闻此语，退而思之，赞善大夫诚贱冗耳④，朝廷有非常事，即日独进封章，谓之忠，谓之愤，亦无愧矣！谓之妄，谓之狂，又敢逃乎？以此获辜，顾何如耳，况又不以此为罪名乎！”白之自述如此。然则一时指为出位者，不但宰相而已也。史又曰：“居易母坠井死，而赋《新并篇》，以是左降。”前书所谓不以此为罪名者，是已。

【注释】

①出位：越位，越权，超出本分。②通衢（qú）：四通八达的道路③磔（zhé）：将质体分裂。④贱冗：贱事，冗事

【译文】

白居易在担任左赞善大夫的时候，强盗杀害了宰相武元衡，京城为此感到震惊惶恐。白居易首先上奏，请求尽快逮捕凶手，洗刷朝廷的耻辱，并恳请相关部门一定要在规定的期限内来将凶手缉拿归案。宰相却嫌弃他越权，对此十分不满，找了个借口将他贬为江州司马。这是《唐书·白居易传》中记载的内容。经过考证之后，发现当时的宰相是张弘靖和韦贯之，张弘靖不值一提，韦贯之在这件事上却有失妥当。《白居易集》中记载，白居易曾经给杨虞卿写过一封信说：“贬官的诏书已经下达，明天就要离开京城到东面去了，想要将心中的委屈都告诉你，去年六月，强盗在大街上杀害了右丞相武元衡，当时右丞相满身血浆，头发和肉体都被砸烂了，我不忍心再说下去了。这件事让朝廷内外都十分震惊惶恐，不知道要说什么。据我所知，历朝历代的高级官员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无论什么人看到当时右丞相的惨状，即便是田夫奴仆，也不会沉默不语，更何况我是朝廷的大臣，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羞辱呢？因此，武元衡丞相在黎明的时候北海，我在中午时就呈上了自己的奏章。两天之内，整个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其中看不惯我这样做的人，有的开始造谣，有的开始诽谤我，都说：‘尚书、郎、给事中、中书舍人、谏官、御史对武丞相这件事都没有没有上书讨论，我一个区区的赞善大夫反而替国家担心起来了！’我听到这样的话，回到家开始思索起来，赞善大夫地位固然低微，朝廷中发生了这样特殊的事情，应当马上当天进一奏疏，说这是忠诚，这是义愤，都是无愧于心的。说这是虚妄，这是张狂，我又如何能够逃脱这样的诽谤呢？因为这件事而获罪，您认为如何呢，更何况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被定的罪！”白居易的自述就是这样。这样看来，当时指责他越权的人，不仅仅是宰相。

史书上又记载说：“白居易的母亲掉到井里死了，写了一首《新井篇》，因此而被贬官。”上面信里所说的“不是因为这件事而被定罪”，说的可能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