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岁除八绝句（选一）

傅山

纵说今宵旧岁除，未应除得旧臣荼[18]。
摩云即有回阳雁[19]，寄得南枝芳信无[20]？

［诗人简介］傅山（1607－1684），本名鼎臣，字青竹，后改名山，更字青主，世称傅青主，山西阳曲人。清初著名学者，以明遗民自居，于经学、理学、医学、佛学、诗、书画、金石、武术、考据皆有涉猎。终生拒绝与清朝合作，终老林泉。

［注释］

[18] 旧臣荼—旧臣指前朝之臣，而荼为古时诸侯朝会天子时所执玉板，类似于笏的功用。另一说，指后来作为门神的神荼，相传先为炎帝臣子。

[19] 摩云—摩是接触的意思，摩云意为高飞入云。回阳雁—指候鸟大雁，随着太阳的偏向北半球和南半球而北迁南徙，故称。

[20] 南枝芳信—鸟喜栖息于枝，大雁南飞，收集到南方的好消息，故曰“南枝芳信”。此处或有政治寓意，指江南一代抵抗清军的军事活动。

赏析

本诗为七言绝句，押虞韵，韵脚为“荼”“无”。首句末字“除”属上平六鱼韵，是本诗韵脚的相邻韵部，宽松来算，也属押韵。

傅山是一代奇人，经史子集、医卜星象、书画金石，几乎无所不通，还会武术。《七剑下天山》中的傅青主，历史原型正是此人。和钱谦益、黄宗羲一样，他亦是忠于明朝廷的遗民。所以，在吟咏除夕之夜的这样一首诗里，还免不了有浓重的立场表达和政治隐喻——这是明遗民诗的一个重要特点。

当然，抛开政治隐喻，只看诗的表面意思，也是很有趣的一首除夕诗：纵然都说这除夕之夜的过去，意味着旧的一年的终结，旧的事物要远去了，但家家户户的门上不还贴着神荼这位门神的画像吗，他可是炎帝的旧臣啊。而来年春暖之后，南飞的大雁要北返，高飞入云，令人心胸大开；它们是不是该带来南方的好消息呢，那南边的枝头，应该已经开始泛绿了吧？

除夕是中国人除旧布新、开始新一年美好生活的节日，而傅山这首诗，既有普通人对除夕的辞旧迎新、对来年春暖的期许的感受，又因为他自身的特殊背景，而不禁使人关注它的政治隐喻性：哪怕明廷已灭亡，还有不少旧臣不甘心于受异族统治呢——正如除夕虽然辞旧了，但并不是所有旧物都已消亡；来年春暖，江南一带此起彼伏的抵抗运动，也算得上是好消息，终会传到我耳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