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麟著述考

提　要：胡应麟是明代著名的藏书家，也是有名的大学问家。其一生著述宏富，但究竟有多少，从来没有学人作过考证，故今人多不明实情。通过考证，胡应麟著述可考者总计49种1036卷，成书存世者16种共计211卷，不存者33种共计825卷，还有未成书数百卷。同时，依据相关文献资料，对胡应麟著作的内容和版本情况也尽可能进行了考证。

胡应麟（1551—1602），浙江兰溪人，明代著名的藏书家，也是有明一代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问家之一。作为藏书家的胡应麟，既重视藏书，同时也注重读书。读书有得，即著述以行世，“生平于笔砚未尝斯须废去”，^[1]“有概于心，则书片楮投箧中”。^[2]他毕生以藏书、读书和写作为乐，一生著述宏富，在文学、史学、文献学等领域均颇有建树。但是，胡应麟究竟著了多少书？从来没有学人做过相关考证，故历来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明史·胡应麟传》所云“手自编次，多所撰著”，^[3]并未言明著述具体情况。著名历史学家吴晗曾于1931年考证了《少室山房全集》、《兰溪县志》、《金华艺文志》等三十余种典籍，撰写了近四万字的《胡应麟年谱》，但限于体例，也未专门探讨胡应麟著述问题。^[4]今人更是不明表里，多人云亦云，就是胡应麟故里后人也未尽知详情。《金华日报》（今兰溪属浙江金华）曾称：“胡应麟性孤介，薄荣利，自负甚高，38岁时已写了18部书。晚年在兰溪筑二酉山房，专心著述。著有《少室山房笔丛》、《诗薮》、《少室山房类稿》等37种，计347卷。”^[5]结论不知出自何据，但与胡应麟著述实际情况相差甚远。学界未有深考，社会各界必然会有各种并不确切的说法出现。对其著述情况须作详细考证，方能明了真实情况；否则，总不免流于蹈虚或横生舛误。

考胡应麟著述，今存者5部：

1.《少室山房类稿》120卷；

诗文合集，《四库全书》收录时作《少室山房集》。其中诗集40卷、文集80卷。胡应麟有部分诗作随作随刊，曾以《寓燕》、《还越》、《计偕》、《岩棲》、《卧游》、《抱膝》、《三洞》、《两都》、《华阳》、《兰阴》、《畸园》、《邯郸》、《养痾》、《娄江》、《白榆》、《湖上》等诗集名行世。

有明万历戊午江湛然刊本、四库全书本、清光绪二十二年广雅书局刊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四库明人文集丛刊》本（四库本影印）。未见排印本。

2.《少室山房笔丛》48卷；

考据杂说合集。包括《经籍会通》4卷、《史书占毕》6卷、《九流绪论》3卷、《四部正讹》3卷、《三坟补逸》2卷、《二酉缀遗》3卷、《华阳博议》2卷、《庄岳委谈》2卷、《玉壶遐览》4卷、《双树幻钞》3卷、《丹铅新录》8卷、《艺林学山》8卷等12种。

有明万历甲寅良贵堂刊本、明万历戊午江湛然刊本、四库全书本、清光绪二十二年广雅书局刊本、1958年中华书局排印本、2001年上海书店排印本。

3.《诗薮》 20卷；

诗论，今本分内、外、杂、续四编。

有明万历十八年少室山房原刊本、明万历戊午江湛然刊本、明刻本、清光绪二十二年广雅书局刊本、1958年上海中华书局排印本、1979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本。

4.《甲乙剩言》1卷；

文言小说集，计二十九篇。

有明刊宝颜堂秘笈本、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说库》本、上海古籍出版社《说郛三种》本、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明人百家》本（据上海扫叶山房32开楷书石印本影印）。

5.《皇明律范》22卷；

其序云：“辑录本朝五七言近体诗为律范，……诗之有五七言律也，犹刑之有律例也。”系胡应麟选明代可为典范之诗作，裒辑而成。

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刊本，今仅存北京大学图书馆。未见他本。

另外，中华书局于民国29年（1940）出版胡应麟所著《少室山房曲考》，为《新曲苑》第八种，其书所考范围甚广，如传奇名称、杂剧角色、著名剧作本事与人物原型、著名作家逸事等。但实自《少室山房笔丛》（特别是《庄岳委谭》）中辑出与戏曲相关条目汇成，并非胡应麟著有《少室山房曲考》。

《少室山房类稿》（即四库本《少室山房集》）卷帙繁重，不能详考其收诗集及文集多少种，此作一种。则胡应麟著述存世者，共计16种211卷。

胡应麟因婴肺疾，恐忽湮没，无征于世，曾于万历十四年（1586）自作《石羊生小传》备述生平所著。据《石羊生小传》，^[6]胡应麟是年已成书但今不存的著作有：

1.《弇州律选》6卷；

王世贞号弇州山人，有《弇州四部稿》及《续稿》，以“弇州”名其书。王世贞“与李攀龙狎主文盟，攀龙殁，独操柄二十年。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一时士大夫及山人词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门下”。^[7]其书当为王世贞诗选。

2.《六经疑义》2卷；

3.《诸子折衷》4卷；

4.《史蕞》 10卷；

5. 《献》10卷；

6.《皇明诗统》30卷；

胡应麟有《皇明律范》，为明代诗选，此当也为明代诗集。

7.《明世说》10卷；

《明史·艺文志》子部小说家著录焦竑《明世说》八卷，李绍文《明世说新语》八卷。《四库全书总目》小说家存目《明世说新语》提要云：“《明世说新语》八卷。……是书全仿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其三十六门亦仍其旧。所载明一代佚事琐语，迄于嘉、隆，盖万历中作也。”^[8]胡应麟此书当与此类似。

8.《古韵考》1卷；

陈第（1541—1607）有《毛诗古音考》，内容“大旨以为古人之音，原与今异。凡今所称叶韵，皆即古人之本音，非随意改读，辗转牵就。”^[9]胡应麟《古韵考》当与陈书同类。

9.《交游纪略》2卷；

10.《二酉山房书目》6卷；

胡应麟藏书室名为“二酉山房”，此为其藏书目录。

11.《兜玄国志》10卷；

12.《酉阳续俎》 10卷；

胡应麟《二酉缀遗》上卷云：“《酉阳杂俎》二十卷，续十卷。今世行本，余尝得二刻，皆二十卷，无所谓续者。近于《广记》中录出，然不能十卷，而前集漏轶殊多，因并录续集中，以完十卷之旧，俟好事博雅者核之。”^[10]当是述此书之成书经过。据此可知，此书为补《酉阳杂俎》之佚。

13.《同姓名考》10卷；

胡应麟《史书占毕》卷六云：“梁元帝有《同姓名录》，丘光庭有《同姓字录》，皆不传。然其书各一卷，虽唐以前时代较近，要不足以尽之。抑且唐以后绝无踵作者。余尝欲为一书续之而未能，顷遘幽忧，屏居郭外，萧然半榻，仅唐史一编案头，日取阅之。见其中姓字相同者颇自不少，而世第共传李益、韩翃数人，因益取稗官杂说，凡唐一代名姓相同者数十百人类而录之，以为广见洽闻之助。其异代姓氏同者，不可胜纪，将别有编录，不列此中。”^[11]此段文字后，尽载唐代同姓名者数百人。此所谓“异代姓氏同者，不可胜纪，将别有编录”，当是指此书。内容则是录历代“名姓相同者”。

14.《群祖心印》10卷；

15.《方外遐音》10卷；

16.《两司马录》2卷；

17.《考槃集》10卷；

18.《谈剑编》2卷；

19.《采真游》2卷；

20.《会心语》2卷；

21.《经籍会通》40卷；

胡应麟《经籍会通》卷二云：“郑氏《通志》，概徴往籍，而昔人著作之旨亡所发明；马氏《通考》，独纪存书，而异时阙逸之篇靡从考究，且自胜国而后未之及也。余自总丱之岁，溺志斯途，南北东西，访求余二十载，经、史、子、集类次赢三万编，诵读滋深，犂然有会，间以暇日，荟萃二书并四代《艺文》、诸家目录，以及儒先月旦、文士雌黄，续附胜国；皇朝制作，稍以己意列其指归，析类分门，总为一集。庶千载简帙之废兴，百氏编摩之得失，一日可以尽其大都，而卷轴繁猥，殆至百数，尚未能脱稿云。”^[12]这说明胡应麟有志于在以往诸家目录的基础上，对郑樵、马端临二家编目体制上扬长避短，编一部通记古（往籍）今（胜国、皇朝即元明）有（存书）无（阙逸之篇）作有解题（稍以己意列其旨归）的鸿篇巨制。然因其早逝，只完成了四十卷。而今仅存四卷，已收入《少室山房笔丛》。

22.《图书博考》12卷；

23.《诸子汇编》60卷；

24.《虞初统集》500卷；

胡应麟尝言：“汉、唐、六代诸小说几于无不传者，今单行别梓虽寡，《太平广记》之中一目可尽；《御览》诸书，往往概见。郑渔仲所谓名亡实存也。宋人诸说，虽间载《百川学海》、诸家彚刻，及单行《夷坚》、《程史》之类，盛于唐前，然曾氏、陶氏二书辑类各近千家，今所存十不二三矣。”^[13]有感于小说多或散或佚，胡应麟有辑佚历代小说的志向，他表示：“《太平广记》虽五百卷，然自洪荒至宋已数千年，又合众小说数百家而成，……余尝欲取宋太平兴国后及辽、金、元氏以迄于明，凡小说中涉怪者，分门析类，续成《广记》之书，殆亦五百余卷，其诬诞瞭然洎好奇剿掇、文士俳谑概举芟之，或不致后来之诮云。”^[14]考胡应麟所著述，未有书籍内容为“小说中涉怪者，分门析类，续成《广记》之书”，且为“五百余卷”，此所述可能即为《虞初统集》。

25.刘孝标骆宾王《遗文》1卷。

胡应麟《石羊生小传》载：“以婺先达，无若刘孝标、骆宾王二子，孝标博洽冠古今，当梁武忮君不少殉；而宾王武氏一檄，为唐三百年忠义倡。世率以文人亡行视之，于是合传二子而辑其遗文为一编。”^[15]《史书占毕》卷四云：“今宾王已祀郡城，余尝集骆诗文关涉者并昔人遗论，为《骆侍御忠孝辩》，有他刻。”^[16]故此书当为刘孝标、骆宾王二人遗文及“昔人遗论”。《石羊生小传》作“一编”，王世贞《胡元瑞传》作“《骆侍御忠孝辩》一卷”。

后两年（1588），王世贞为胡应麟作小传，据世贞所撰《胡元瑞传》，^[17]胡应麟在此三年中著述而今不存者有：

1.《史评》12卷；

2.《拟古乐府》2卷；

3.《隆万新闻》4卷；

4.《隆万杂闻》6卷；

5.《补刘氏山栖志》16卷；

6.《澄怀录》1卷；

7.《抱膝编》10卷；

8.《真赏编》10卷；

9.《会心语》4卷；

前有《会心语》2卷，此当在其基础上增益2卷。两《会心语》当为同一种书。

10.他书未成者数百卷。

成书但不存者计33种825卷，另有他书未成者数百卷。

综上述，万历十六年（1588）之前，胡应麟著述可考者总计49种1036卷，成书存世16种共计211卷，不存者33种共计825卷，还有未成书数百卷。此后至胡应麟去世（1602），可能还有书成，但并无相关材料记载，故无从考焉。

（载《图书情报论坛》2007年第4期）

【注释】

[1]王世贞：《胡元瑞传》，见王世贞《弇州四部稿·续稿》（卷六十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胡应麟：《史书佔毕·引》，见《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126页。

[3]《明史》，见《二十五史》，开明书店1935年版，第7798页。

[4]吴晗：《胡应麟年谱》，见吴晗：《吴晗史学论著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71—429页。

[5]《兰溪“天一阁”二酉山房何时能恢复》，载《金华日报》， 2004年8月20日，第7版。

[6]胡应麟：《石羊生小传》，见胡应麟：《少室山房集》（卷八十九），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明史》，见《二十五史》，开明书店1935年版，第7798页。

[8]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224页。

[9]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365页。

[10]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361页。

[11]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185—186页。

[12]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25—26页。

[13]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283—284页。

[14]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363页。

[15]胡应麟：《石羊生小传》，见胡应麟《少室山房集》（卷八十九），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6]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165页。

[17]王世贞：《胡元瑞传》，见王世贞：《弇州四部稿·续稿》（卷六十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